謝慕林穿過來後,還沒見過謝映容。但她現在有謝映真的記憶,清楚地知道這小姐妹倆之前有多麽親近要好。


    所以,在落水之後,謝映真努力掙紮,向相距不遠的妹妹謝映容伸出求救的手,卻隻看到對方轉身去救別人時,她心裏是充滿了困惑與不解的。


    當她沉入水底,以為自己即將淹死在池底的那一刻,心中也生出了幾分埋怨。


    不過,隻有怨,沒有多少憤恨。


    因為直到那一刻,這個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心裏仍舊沒有懷疑自己的好妹妹。她以為是別的原因使得對方未理會自己,比如謝映容沒看到她的求救,又比如謝映容年小體弱,救不了自己……她根本就沒想過,那個妹妹是存心不救自己。


    或許她獲救後,從周圍人口中得知當時的實情,會慢慢察覺出異樣。


    但她並沒有這個機會。


    她已經在冰冷的池水中死去,如今在這具身體裏活過來的是謝慕林。


    如今在謝慕林看來,謝映真更可愛可憐,而謝映容則更可怨可恨了。


    哪怕在落水的那一刻,謝映容有種種合理的原因,去救了其他人,過後她丟下要好的親姐姐,自己帶著客人回院子去,也是事實。難道她不知道當時的謝映真還未脫險嗎?就算客人再重要,安頓好客人後,怎麽也不見她回頭看望一下姐姐?哪怕是派個丫環過來問候呢!


    她什麽都沒做。


    從大姑娘謝映慧口中可知,她也沒在自己的院子裏陪伴薛四姑娘,反而往書房去了。


    謝慕林沒法理解這個小姑娘到底在想什麽,反正心裏對她沒什麽好感就是了。如今聽說對方來了,她也沒有“醒過來”的打算,繼續裝昏,也省得應酬對方了。


    謝映容走到謝慕林榻前,彎下腰摸她的額頭,一觸即縮回手。


    謝映芬抱怨道:“三姐姐可算來看二姐姐了!我聽說二姐姐落水的時候,你沒理她,反而去救那什麽薛四姑娘了,真真嚇了一大跳!三姐姐素日跟二姐姐那般要好,怎的忽然就不管她死活了呢?那個薛四姑娘就那麽重要?”


    謝映容漫不經心地說:“你知道什麽?薛四姑娘是個大好人,又是我們家的貴客。是大姐姐跟程姑娘爭吵,才害得她落水的。若她有個好歹,我們家如何跟太師府交代?二姐姐這邊有船娘在呢,不會有事的,隻是不巧遇上官兵來抄家,誤了請醫吃藥,才病得這般重罷了。”


    謝映芬不以為然:“三姐姐哄誰呢?那薛四姑娘雖說是太師的孫女兒,但父母雙亡,又才回京不久,你今兒頭一回見人家,話都沒說過兩句,怎就知道人家是大好人了?就算她是大好人,你救了她一命,也就算了。可為什麽事後也不去看望二姐姐?我都去過了。不過二姐姐當時還昏迷不醒,姨娘又催我回席上,我才走的。你總說你跟二姐姐親近,卻還不如我關心二姐姐,隻會說好聽的話哄人。”


    謝映容皺眉回頭看了她一眼,便看向宛琴:“琴姨娘,我方才過來時,聽見太太正找你呢。”


    宛琴淡淡地:“多謝三姑娘提醒了。既然三姑娘掛心二姑娘的病,那這裏就交給三姑娘了。”說罷扯著謝映芬走人,謝映芬滿臉不樂意地被她拉走了,屋裏便隻剩下了謝映容與謝慕林。


    謝慕林繼續裝昏,心裏還在暗暗思考謝映芬與謝映容話裏包含的信息。


    謝映容認識她救的那位薛四姑娘?她們不是剛剛才認識嗎?


    她正思索著,卻感覺到謝映容在她榻邊坐了下來,小心地替她整理了一下頭發,又幫她把被子蓋嚴實了些。


    接著,謝映容又在她耳邊輕聲說:“二姐姐……對不住了。我昨兒隻來得及救一個人。薛姐姐對我恩重如山,上輩子是我糊塗,不聽她勸告,才沒落得個好下場,這輩子我發誓絕不會重蹈覆轍,日後定要報答她的。你我雖然是姐妹,可你總拖我後腿,連累我錯過好姻緣,最終喪命……我也不是想報複你什麽,隻是你在我心目中,肯定不如薛姐姐重要了,我隻能先救她。橫豎你也沒死,就別怪我了吧。等離了這裏,我一定會想辦法為你請大夫治病的。”


    這番話信息量很大呀……


    謝慕林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趕情她不僅僅是穿越了,還穿到了一個重生文裏?這謝映容是重生的?上輩子她如何拖人後腿了?這謝映容又為何沒落得好下場?那薛四姑娘又占據了什麽角色?


    還有,她們一幫人如今是被困在這上房裏,周圍還有官兵把守。父親謝璞到底是惹了什麽事,要被抄家?謝映容說等離了這裏就給她請大夫,莫非這一劫,他們謝家會平安度過?


    謝慕林不知用了多大的自製力,才讓自己的呼吸保持穩定,沒有露出任何異樣,叫謝映容發現她是醒著的。這姑娘大概也是仗著她昏迷,才敢在她麵前說實話的。重生什麽的,絕對是對方平生最大的秘密,怎會輕易向他人透露?


    謝映容離開了竹榻邊。別看她好象對謝映真重病一事感到很愧疚的樣子,其實除了替謝映真掖一掖被子,理一理頭發,她也沒幹別的。她開始在周圍的櫃子上翻找起來。謝慕林閉著雙眼,能聽到她拉開各種小抽屜的聲音,心裏有些納悶。


    又有人進來了。謝映容一聽到動靜,便迅速合上了剛剛打開的抽屜,重新在竹榻邊坐下,關心地摸了摸謝慕林的額頭。


    謝慕林心裏別提有多膩歪了。


    不過等來人關上房門,走進裏間,謝映容就明顯鬆了口氣:“姨娘?怎麽是你?”


    來的是她的生母大金姨娘。


    大金姨娘壓低了聲音說:“三姑娘跑來這裏做什麽?這病人待的地兒,你也不怕過了病氣!”


    謝映容答道:“我來看看這屋裏有什麽可用的東西。”


    大金姨娘撇了撇嘴:“能用的點心匣子、被褥、衣裳、炭盆、手爐腳爐,全都讓太太的人拿走了,連水和炭都沒剩下,你能找到什麽?若是還有舊年的大毛鬥篷,倒是可以拿兩件出來。你兄弟那兒被褥不夠,萬一冷著了,這會子可沒地兒請大夫去!”


    謝映容遞了個東西給她:“姨娘收著吧。等出去了,這東西好歹能賣點錢,貼補一下家計。”


    大金姨娘沒接:“這不是老爺用過的玉扇墜麽?你拿這個做什麽?都要抄家了,這些值錢的東西哪能容我們帶走?”若是帶不走,上房的東西豈是好拿的?


    謝映容堅持把東西塞到她手中,說:“這裏是太太的小庫房,象這樣值錢的小物件應該不少,多找幾件不起眼的,貼身藏好了,日後也是個倚仗。”


    大金姨娘伸手摸女兒的額頭:“三姑娘該不會也病了吧?說起糊塗話來。”她隨手收了扇墜,便小聲問謝映容:“姑娘老實告訴我,昨兒救完人後,是不是去書房了?你去做了什麽?為何太太要細細追問?”


    謝映容呼吸一緊:“太太如何知道我去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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