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煜台抬手搭在秦知知的肩膀上,似是對她的安撫,秦知知抬眼對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沒事,轉而又問道:“蔣琬是這樣,那其他兩位新娘呢?”


    “一個是被父母賣給了男方,那男的吃喝嫖賭無所不作,如此惡行為也能討到老婆,當真是大笑話。可天下偏偏就有這樣的父母,對自己子女的幸福棄之不顧,為了點蠅頭小利,斷送女兒一生的幸福,我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弱水似乎當真是憤怒,即便是現在提起仍是情緒頗為激動。


    “另一個……另一個我看她上轎之前哭的那麽傷心,忍不住出手救了。”弱水說到這裏,有點磕巴。


    “……”


    秦知知有些無語,這分明是哭轎的時候被弱水順手劫了吧!她怎麽還覺得自己那麽有理呢?


    不過不得不承認,秦知知在修仙界活的尚且滋潤,但當今社會的普通人仍然活的十分艱辛,女子更是如此。


    “那你有問過她們的想法麽?”秦知知道。


    弱水莫名其妙道:“什麽想法?我救了她們,是為了將她們拉出火坑,還需要有什麽想法?”


    秦知知沒忍住:“可是你突然把別人擄走,此行徑與強盜有什麽分別?可曾想過對方有多害怕?”


    作者有話說:


    是想要觸碰卻又收回的手,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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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此言一出, 弱水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頓時變得有幾分尖銳;“害怕我?為什麽害怕我?她們該怕的究竟是我,還是那個要成為她們丈夫的男人, 還是那個要把她們賣給畜生的男人?”


    見到弱水情緒如此激動,秦知知也有些驚訝。


    從一開始在這件事情上弱水就表現得十分反常,似乎三言兩語就會被戳到痛處, 強硬著想要為自己爭回牌麵,情緒也不是很穩定。


    謝煜台沉吟良久, 終於開口道:“那麽你呢?”


    弱水目光一滯, 下意識的反問:“什麽我?”


    “你為何要救她們?”謝煜台道。


    在這點上, 謝煜台要比秦知知更懂得人心。他雖然沉默寡言,但其實並不是不懂交際。與秦知知對峙弱水的作法不同, 他順著弱水的情緒詢問,倒是給了彼此一個很好的緩衝空間。


    弱水也收住了剛剛爆發的情緒, 陰晴不定的看著謝煜台好久,方才冷哼一聲道:“我自是見不得世間女子受苦, 這才想要幫她們一把。”


    謝煜台垂眸,淡淡道:“又是誰幫助的你呢?”


    秦知知詫異的掃視謝煜台一眼,便見著眼前的弱水脊背一直,不禁心下有了計較。


    若是真算起來, 眼前的弱水不知要比秦知知與謝煜台兩人大多少歲,她一直存在於典籍之中, 鮮少出現。為什麽偏偏這次就出現在武都城之中?難道真的是巧合?


    弱水麵色一僵很快回過神來, 語氣冷淡道:“我乃大妖弱水,若是要做事自然自己會做, 又何須別人的幫助?你以為我跟你們這群脆弱的人類一樣嗎?”


    謔, 好大的口氣, 這是吃了蒜頭,那麽頂天?


    秦知知忍不住嘲笑道:“你是與我們不同,畢竟連跟我們正大光明打一場的勇氣都沒有,隻會藏頭藏尾,在背地裏使一些陰險的手段罷了。”


    “我聽聞上古妖獸,逐月吞日,頂天立地。天地劫難之時,以己身為柱,扛下天災,皆是有大義之輩。誰想到幾千年後,擁有著大妖血統的英雄後輩隻會藏頭露尾,盡使陰險手段。若是他們知曉,真不知心中是什麽滋味。”


    秦知知說話快言快語,夾槍帶棒,與謝煜台配合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弱水頓時漲紅了臉。


    正在弱水神思不穩的瞬間,秦知知雙手結印,瞳仁之中金輪升起,日升月落,潮漲潮汐。就在這時,對弱水使出羅摩眼!


    弱水本就比他們要長許多歲,就算戰力不強,心性自然要更堅韌。隻是如今她情緒激動,又被秦知知三言兩語激的麵紅耳赤,自是神魂不穩,秦知知這才鬥膽使用羅摩眼,想要一看究竟。


    沒想到竟是被她做成了。


    如她所料,弱水在看到秦知知的雙眼後瞬間神情恍惚,像是陷入混亂的回憶之中。


    但使出羅摩眼的秦知知卻不能自由操縱幻境,一股強烈的抵抗之力想要將其推拒出去,擠壓著秦知知的胸膛,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秦知知緊皺著眉頭,結出手印,使出妙音天,聲音柔軟的喚道:“弱水……”


    弱水身形一僵,似是想到了什麽,竟是慢慢停下了抵抗的情緒。


    秦知知終於不再那麽難過,可她仍然無法看到自己想要見到的東西——她想要知道那三個被抓的女子究竟在哪裏,以及……弱水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事。


    周圍一片漆黑,秦知知走在虛空之處,步行緩緩,直到一個轉彎處,她看到了淺淺的光亮。


    畫麵一轉,秦知知的眼前漸漸出現了街道。人影重重,直到一個鮮亮的身影走了進來。


    身著破爛的少女臉上也髒兮兮的,即是如此也難掩她一身的絕代風華。沒有戴上麵紗的弱水,當真是出落得傾國傾城。與秦知知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她長相甜美柔弱,盈盈眉目隻堪堪看人一眼,就將人完全蠱惑。


    連開口的聲音都是甜甜膩膩,與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尚且稚嫩的弱水急匆匆的像是在躲避什麽,秦知知有些好奇的跟在身後,不一會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有什麽人一直跟在弱水的身後,鬼鬼祟祟,似是在跟蹤她。


    弱水越走越快,直到一個轉角處,突然消失了聲音。


    跟在她身後的男人們應當是幾個名門的修士,見她消失都十分驚訝,四處尋找起來。弱水躲在暗處微微顫抖,以她的能力若是直麵這幾人,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勝算。


    看來弱水以前的日子當真如書中所載,隻有欺淩與侮辱。


    漂亮的女人,尤其是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漂亮女人,往往活得還不如普通人。


    等到那些修士走後,弱水才敢從角落裏走出來,抱緊胸前的東西,在天黑前趕到了一個破廟前。


    破廟裏,菩薩低眸,慈眉善目。


    弱水抬頭看著菩薩,目光閃爍,似在祈禱。接著鑽進菩薩的底座裏,那裏還藏著一個虛弱的男人。


    見弱水回來,男人輕咳兩聲:“是你嗎,阿水?”


    弱水柔聲道:“沈郎,是我。”


    底座裏一片漆黑,弱水點燃火折子,火光下露出男人清秀的容顏,雖然隔著遠,秦知知依然看出來,這是一個受傷的修士,似乎在此避難。


    弱水將懷中的藥掏出,放在男人的手上:“你吃吧。”


    如此上好的丹藥弱水自是不可能有,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跑去偷了別人的。聯想到之前追在她身後的修士,秦知知方才恍然大悟,想必弱水便是偷了那些人的丹藥,這才惹來禍事。


    男人接過丹藥露出一抹苦笑:“都怪我如此荏弱,累你至此。”


    “你千萬不要那麽說,若不是你之前救我,隻怕我早已……”弱水聲音一頓。


    聽到這裏,秦知知哪裏還不知道,弱水之前大概是被男人欺辱,碰巧被這個修士遇見,雖然救下了弱水,但修士也因此受了重傷。


    被稱做沈郎的男子服下丹藥自嘲道:“此生我怕是無法再好了,即便用丹藥續命,也不過是苟延殘喘。”


    弱水沉默不語,又聽沈郎低聲道;“我曾聽說,擁有上古妖獸血脈的大妖之血可解我體內的毒,隻是……擁有上古妖獸血脈的大妖,不過是奢望。”


    秦知知心中突突一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弱水。沒想到弱水還挺聰明,沒有曝光自己的身份。但是……她不會真的那麽傻吧?


    事實上,當年的弱水真的有些傻。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大妖之血有多麽珍貴,其實珍貴的又豈止是大妖之血?擁有上古血脈的心髒、大妖的內丹,哪一個不是魔修或者修士爭相要得到的。所以弱水活的艱難,隻因身份暴露的她最有可能獲得的結局是生不如死。


    即便是如此,許是感恩於沈郎對她的救命之恩,又或許是在日漸相處之中生出別的情愫。弱水當真偷偷割破了自己的大腿,每日灑在沈郎的飯菜中,為他療傷續命。


    她不敢做的太明顯,免得被發現,如此小心翼翼,像隻東躲西藏的小兔子。秦知知暗暗看著,隻覺得心中不妙。


    果然,秦知知的想法成了真。


    一日,弱水正在忍著疼痛放血,一個身影從她的背後出現。秦知知定睛一看,不是藏在菩薩底座下的沈郎?


    隻見沈郎目露貪婪之色,炯炯有神的盯著弱水的血,興奮道:“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


    弱水和旁觀的秦知知頓時覺得心驚肉跳。


    原來這個所謂的沈郎根本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早就想要得到弱水的血脈。隻是弱水因著實力較弱,故而性格謹慎,善於隱匿身形,鮮少以真身現世,便以重金在黑市上買下有關弱水的線索,追至此地,和他的兄弟們自導自演了一出戲。


    其實沈郎一直在懷疑眼前這個又髒又弱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弱水,若說她是大妖,可這小小的身板和柔弱的身形,根本不像是繼承了上古血脈的大妖。


    所以沈郎一直壓抑著性子等待著。


    直到他在自己的飯菜中嗅到了淡淡的腥味和隨之而來丹田之處的火熱感。沈郎一陣狂喜,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他的背後,是之前那群想要欺淩弱水的人。他們再一次向弱水伸出了魔爪,隻是此次,才也沒有人伸出援手。


    而曾經自己以為的恩人,親手將她推入了萬劫深淵。


    他竟是偽裝的那麽好。


    得知真相的弱水目眥盡裂,那憤怒之情瞬間影響到了秦知知。秦知知隻覺得自己神識如火般滾燙,像是下一刻就要炸裂一般,苦不堪言。


    同時,在這一刻,她與弱水心意相通。


    弱水甫一出生,無父無母,以天地靈氣長養至今。未殺一人,不作惡事,卻自幼保守欺淩。她自問未做傷天害理之事,緣何誕生之初就承受世間萬般惡意。千百年來的唯一一次心動和罕見的溫暖,卻以欺騙和受辱的結局收尾。


    為什麽?


    弱水赤紅著雙眼,看著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們。


    為什麽?


    下一刻,她的上古血脈覺醒,經脈突破,不過刹那之間罡氣直破雲霄,振飛了身上的人。


    “為什麽?”弱水沙啞著聲音,死死等著沈郎。


    那個清秀的修士突逢巨變,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驚恐的看著弱水。


    弱水靠近他:“為什麽?”


    為什麽要騙她。


    隨後她低低笑出聲來。


    算了,這有什麽重要的。執著於答案的自己本身就很可笑。


    抬袖之間,原本在她周圍的男人們全部消失不見。


    最初的場域並不像如今形成的小空間這般成熟,是死是活,即便是弱水自己也無法操控。這些最初進入場域的人,當即被壓成一癱肉泥,身不見人,死不見屍。


    弱水一步一步走向破廟,她每走一步,周圍的景色就消失不見,一草一木、一石一花,所有靠近她的都被毀滅,所有路過之處都被隱匿。


    隻有她,披著被撕成碎片的衣服,從身到心一點點被打碎,痛到麻木。


    蓮花座台上的菩薩垂眸含笑。


    弱水抬手,狠狠擊碎了菩薩的塑像,站在空曠之地,碎裂的土坯甚至沒有落在地上的機會,就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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