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知抬頭,癟著嘴巴看他,老實說,這個表情可算不得好看。但謝煜台的眼神依然十分專注。


    他說:“你在此處,等我回來。”


    秦知知被這個“等我回來”整的有些愣神,她鮮少能聽見謝煜台這般說話,饒是平時再怎麽心大,一時之間倒也是百轉千腸。


    不過就這個愣神間,謝煜台從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角,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空落落的手心,秦知知握緊拳頭。


    攻略不積極,腦袋有問題,誰要在原地等?


    尾隨著進了昆侖洞天,一路上秦知知都十分小心謹慎。謝煜台出招,她就躲在後麵的法器裏偷偷的看。謝煜台走,她就躡手躡腳的跟著。


    直到謝煜台停下腳步,發現了自己。


    秦知知被迫無奈的從樹後繞出來,對天發誓道:“我一定不拖你後腿,你放心!”


    謝煜台隻是沉默著看著她,雖然沒有說話,可那眼眸中的神色卻看的秦知知內心十分羞愧,仿佛她闖了什麽大禍似的。


    秦知知扭捏了一會,商量道:“要不這樣,你就當做沒發現我吧……”


    她剛要扭頭就走,便聽身後的謝煜台道:“回來。”


    之後謝煜台也沒再說什麽,仿佛是默認了秦知知的跟隨。秦知知也很有眼色,能打的她就打兩下,碰到自己一看就打不過的,二話不說直接躲進傅行雲給的“金殼”裏。這法器金殼可躲過化神修士的全力一擊,牢不可破,最是安全。


    誰知道意外會來的那麽快。


    原以為隻是眼前一頭高階妖獸,謝煜台對戰倒是尚可。誰知道不知什麽原因,卻像是搗了妖獸的老巢一樣,引發不可控的獸潮,出現六個高階妖獸同時圍攻謝煜台。


    秦知知就躲在不遠處的岩石後,謝煜台目光掃過她的方向,一人力擋妖獸,邊打邊撤,漸漸離秦知知的方向遠去。


    然而妖獸畢竟太多,不過一個眼神間左側的妖獸便要將其直接洞穿!


    意向中的疼痛沒有傳來,謝煜台驀地抬眼,就看見秦知知瞪大眼睛直直看著自己。


    她的眼睛本就很大,一眼看過去必能注意到她那雙巧笑倩兮的眸子,黑亮亮的像是在發光似的,若是笑起來定是彎彎的像小小的月牙兒。


    平日裏要是這樣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目光裏保不準是裝著期待、喜悅,有時候還會是失落,和一閃而過的受傷。


    謝煜台最見不得她這樣的神情。


    那樣的哀傷太過濃重,似乎並不適合她。


    然而現下的秦知知隻是直愣愣的看著自己,目光之中無悲無喜,無愛無欲。她的胸口被妖獸的利爪洞穿,暈出鮮紅的血色。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又太猝不及防。


    就在利爪要洞穿謝煜台的刹那,她從金殼中衝了出來。


    誰也沒想到,這平時練功最喜歡偷懶的小姑娘,怎麽會在那一瞬間爆發出如此的力量。


    透過秦知知的眼,謝煜台看到了自己。


    倉促錯愕、目眥盡裂,那是他此生都沒想過會出現在自己臉上的驚痛之色。


    世人口中無情無愛,冷情冷性的謝煜台第一次嚐到了什麽叫痛到心碎的感覺。


    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


    然則情之所鍾,正在我輩。


    那一刻,他的劍鋒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斬斷傷害秦知知的那隻妖獸的頭顱。一片血色之中,謝煜台丟下劍,抱著秦知知,聲音低啞的可怕。


    “……你怎麽就,沒有長進。”


    為什麽要救他。


    為什麽。


    他不值得。


    他怎麽值得啊。


    他擔心的,他這一路上都擔心的。


    終究是自負了。


    自以為能保她平安,護她周全。


    他痛的。


    痛的像是用劍一下一下割去他心尖上的肉似的。


    自幼練太上忘情的謝煜台驀然發現,他不是別人說的那樣。


    從來不是。


    他也是有心的。


    隻是從來沒人願意看見。


    秦知知看見了。


    就在謝煜台又一次給出肯定的回答後,秦知知驚的倒退了幾步。


    她突然就不想再問下去了。


    乖乖丸好像也沒自己想的那麽好玩。


    她稀裏糊塗的連退了好幾步,嘀咕道:“我們是不是應該走了?”


    他們好像已經在這裏浪費了太多時間。


    係統:“得,你真會挑時間,外麵的移動剛停,確實可以走了。”


    秦知知擺了擺手,對謝煜台道:“我們先出去吧。”


    嘖,好僵硬的轉折啊,係統嘀咕,但沒敢說出口。


    謝煜台站在原地沒反應。


    秦知知走了幾步見他沒動,回頭道:“走啊。”


    謝煜台抬頭望著她:“你背我。”


    秦知知:?


    作者有話說:


    秦知知: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


    然則情之所鍾,正在我輩。


    出自《世說新語·傷逝》


    第38章


    秦知知滿頭問號的看向謝煜台, 再一次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從未聽過如此厚顏無恥的要求。


    看看謝煜台的八尺身高,頂天立地,再看看自己這站在他麵前得踮著腳才能貼到他臉上的身高。


    背他?


    他怎麽好意思啊?


    秦知知拳頭硬了。


    謝煜台站在原地, 淡淡垂眸:“我的腿受傷了。”


    秦知知這才發覺哪裏不對。


    謝煜台向來是身形挺直,現在也仍然如此。隻是他從剛開始肢體就十分僵硬,秦知知以為是因為乖乖丸的緣故。現下細細看去, 才發現,他一直將身體的重心落在了單條腿上, 因此顯得身形十分不自然。


    之前坐在地上時單腿屈膝, 也是因為腿上有傷, 輕傷的那條勢必要承擔更多的重量,這才稍稍彎曲活動一下。


    “這是怎麽搞的?”秦知知沒忍心, 走了回去,蹲到謝煜台的腳邊仔細查看了半天。


    被衣袍蓋著確實什麽也看不出來, 隻是鞋麵和褲腳都沾染著灰塵與血跡,向來潔淨無垢的謝煜台連給自己用個清潔術的功夫也沒有。


    不過這般對比著看來, 謝煜台的右腿確實有些隱隱彎曲。


    秦知知皺緊了眉頭,伸出手想要觸碰他的腿,但又在半空中驟然收回:“這是怎麽弄的?”


    謝煜台垂眸凝視著她的頭頂,見她烏發如緞, 也緩緩抬起手。


    他似乎是想將手搭在秦知知的發頂,卻在將將觸及之時, 又驀地收緊。


    伴隨著五指收緊, 他的瞳孔也驟然緊縮。


    原因無他,隻是秦知知的手輕輕撫上了他的傷腿, 伴隨著半是埋怨半是震驚的語氣:“怎麽搞成這個樣子的啊?”


    謝煜台緩緩收回手, 低聲答道:“羅睺。”


    不知道是否是藥效的原因, 他的聲音倒不似往日那般清冷,隻是有些低落。


    秦知知:!!!


    話說到這份上她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


    定是在裂天變之時羅睺怕謝煜台趁機逃跑,在他出現後直接先動了謝煜台的腿,不然就憑娑婆宗那兩個弟子怎麽可能壓得住謝煜台。


    羅睺到底是什麽毛病?他就那麽不想當人?抓著謝煜台到底為了什麽啊?


    秦知知真的受不了。


    她重重歎了口氣,隨後仰著臉看著謝煜台。


    謝煜台就低著眸光,好似在看她,但又好像沒有在看。


    沉思片刻,秦知知目光堅毅,拳頭緊握,大義凜然道:“那你上來吧。”


    背就背吧,反正也不是沒背過,剛剛人沒醒的時候,她不也一路給又背又拖著的就過來了。


    係統:“……你這就同意了?”


    秦知知:“可是他腿真的不行。”


    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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