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聊了一整上午,此刻,大片大片的陽光正從阿希爾德親手的透風石窗灑射進來,照在魔女那兩隻徹底通紅的小耳朵上。


    “我,我現在不看書也不想聊天了,我困了,我要去睡午覺!”


    尷尬到恨不得立刻從腳下挖出整座地窖,再使勁兒鑽進去的魔女,她高聲地向山洞內的另一隻生物宣布完自己的決定,就誰也不搭理,而是一個人鑽進被子裏拱被子去了。


    阿希爾德正好也不想讓她再研究那些的亡靈書刊——書刊上文字多是骷髏頭字體,看著就費眼,這些東西等他有空會仔細研究。


    他在原地伸了個長貓條狀的懶腰,也跟著魔女跳上床去。


    “我也要午休。”他說。


    “那你不要搶我的枕頭被子,阿希爾德·法蘭特!”


    尚且難以和他共處一室,暫時克服不了羞恥心的陸茜試圖把這條討厭的貓貓蟲蹬下去,“這是我魔女陸茜的地盤,你想午休可以回你的大宮殿盡情睡!”


    “……”


    裝作沒聽見的小魔物在她的枕邊無賴地趴下,它微微一滾,便靈活躲開了她的驅趕。


    然後趁她不備再滾回來。


    “我不叫阿希爾德·法蘭特,”小魔物此時乖巧歪著腦袋說,“我的主人給我取了名諱——你可以叫我汪汪·陸,這位美麗的茜茜女士。”


    說完它滿意地閉上了眼,學著小魔女最常見的睡覺習慣,雙爪合十將腦袋歪搭在爪上。不顧抽走它枕頭的魔女在它身邊氣得直捶雙人大床。


    這對小情侶放假的第一天,就在這樣的打情罵俏中度過了。


    --


    而很快,令三年級結束的十天寒假轉眼又過去了一半。


    大部分時間,陸茜都努力地查閱著各種幽靈資料,可有阿希爾德在身邊(偶爾)搗亂,忙著和他玩樂打鬧,越是靠近假期尾巴,她花在這上麵的時間就越肉眼可見的縮減變少。


    不過好消息是,他們已經弄清了依附在魔女身上的係統,它的身份究竟為何物。


    根據它自己的透露(“我有九條尾巴!”),再加上阿希爾德的隱秘告知(他似乎什麽都和她說),魔女想,原來係統的真正身份,居然是曾經象征著救世女神光輝形象的那隻九尾狐獸人坐騎!


    真是足夠拉風的過去——不過它為什麽沒有跟隨死去的女神離開現世,而是靈魂墮落成了亡靈、還徹底淪落為一隻魔女的心髒寄生蟲呢?


    這些疑問反複敲擊著魔女的好奇神經,而且有關那位女神的神秘背景也疑點重重:陸茜對她唯一了解的,是她擁有九個不同種族的丈夫,是她千萬年前帶領他們擊退了滅世的亡靈魔女,以身殉職拯救了法蘭大陸。


    ……


    “這個就是詛咒我的魔鬼大公,祂的人間名諱。”阿希爾德從一本咒語書上圈出來的文字給她看,陸茜隻看見了一串血紅的惡魔語。


    好歹也在比拉索上了三年學,一點惡魔語的皮毛她還是懂的。陸茜正想讀出來以示炫耀她的博學,就被阿希爾德捂住嘴,“不要念出聲,”他說,“祂每天都閑得不行,無所事事,聽說誰念了祂的名字,都會被祂拎出來重點關注。”


    阿希爾德合上那本由魔獸皮和荊棘藤製成的黑封書冊,“今天的調查就到此為止,我們去森林裏玩吧?”


    他們約好放假雖然要幹正點事(魔女的意思),但約會也要一日不懈(阿希爾德堅持),於是每當對詛咒有了新的進展,做完了功課,這對年輕的青春期小情侶就會去這座似乎沒有盡頭魔沼森林探險。


    “你去整理我們要帶的東西,”阿希爾德開始慢慢帶領魔女健康有規律地生活,而不是成日地熬夜,胡吃海喝,把自己的日子過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這件事就拜托你了茜茜,我在門口等你。”


    “好!”最近很為阿希爾德對自己的這份信賴得意的魔女立刻挺起胸膛答應,“我立刻就到!”


    於是當魔女將他們的口糧(隻有幾隻美味魔蛙,今天來不及捉別的了)丟進野餐魔法袋,在腰間係好,從山洞裏走出來的時候,在熠熠生輝的燦爛陽光照耀之下,一隻比洞口還要高大,毛皮如麥田裏麥穗般金燦燦的魔林巨狐,它就如此突然地出現在了魔女的眼前。


    “來,”大狐狸微微蹲坐在她麵前,矜持地衝她露出像孔雀開屏似的一排長長絨毛尾巴,不細數就知道其數目絕對超過了九根,而它甚至沒有炫耀,“下午的天氣很涼爽,你騎在我身上,我帶你去兜風。”


    “……”


    這隻金色魔狐有一雙令人著迷的藍寶石眼睛,深邃得她似乎要被吸進去,魔女此刻隻覺得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大,頭腦也開始混亂起來。


    “阿希爾德……”陸茜感到一陣眩暈,她逐漸無法思考,仿佛像是要打破一個美夢般小心翼翼朝那閃爍著毛茸光澤的數根大尾巴搖搖晃晃地前行,“你……你好美麗。”


    她情不自禁地說道。


    陸茜說不清上次自己情緒這麽激動是在幾歲了,她感覺此時甚至連空氣裏都仿佛流淌起一股甜絲絲的味道,當臉蛋埋進那令她目眩神迷的蓬鬆觸感後,她整個人都要被它的溫暖融化了,甚至幸福到開始惶恐起來。


    “你美麗的讓我想要立刻逃走。”


    她誠實地訴說出自己此刻最真心的想法。


    為了變成這樣特殊的、沒有劇毒的魔法生物,阿希爾德不知在背後下了多少狠工夫,大狐狸眨了眨他純淨如藍天的眼眸,“讓你逃走,這可不行。”


    於是他用細長的吻部拱了一下小魔女的兜帽,將她拱進自己的懷抱裏。為了不讓她逃掉,他還叼起她的後頸,玩笑般威脅地晃了晃。


    他輕咬她的耳朵,根本舍不得用力,乃至連一點咬痕都沒有留下。


    感受到魔女想在他的懷中雀躍地想要蹦跳,於是大狐狸發出一陣愉快的笑聲。


    “在我懷裏發抖的你好可愛。”


    他悶笑著地說道。


    第56章


    一個短暫的寒假過去,即將迎來比拉索四年級的陸茜,她感覺自己在這個假期的最大收獲,那就是她更喜歡阿希爾德了。


    她很想把這個結論告訴係統,畢竟每次有新的發現,係統都是她第一時間的傾訴者。


    但它眼下不在身邊,於是很熱愛分享自己生活點滴的魔女,她隻能遺憾地把這個心得告訴了當事人——當事狼。


    “阿希爾德,我跟你說個事。”


    因為入秋後的天氣一日日變冷,阿希爾德現在經常變形成這種肚皮溫暖的厚毛生物,這樣在沒有魔法壁爐的山洞寒夜,他們兩個人也可以互相依偎著取暖。


    “怎麽了茜茜?”


    聽著這耳熟能詳的開場白,巨狼用嘴拱了拱她的長發。


    他心道開學要買很多東西,尤其是魔藥科需要的瓶瓶罐罐種類太複雜,她大概資金很是緊張,又要問他“借”錢了。


    實際上這段時間,他已陸陸續續‘借’給了她好幾筆。大概是自己從未急著催款的行為讓魔女頗有安全感,現在他寢宮的牆上已經貼了不少由魔女親筆寫好的小欠條,每一張都是他的珍愛寶物,被他用價值千金的黃金蠟蜜保存了起來。


    “如果是要‘借’銀幣的話,我沒有銀幣了。”


    他說。


    阿希爾德思索著該如何告訴她,自己身上的銀幣銅幣已然花光,隻剩金幣和一些高價流通寶石的標準答案。


    “沒事,我也沒有要問你借銀幣的意思。”這個話題著實令魔女有些心虛,她現在大概欠了阿希爾德77金16銀又3銅,她都記得的,她爭取五年級前還完。


    “我要說的是另一件事,因為有點害羞,所以我偷偷地跟你說。”


    在四年級開學的倒數第一天,同小男友探險歸來的魔女撫摸著身下巨大的森林魔狼,她微微俯下去趴在他耳後低語道。


    “我隻是想說,我好喜歡你阿希爾德,我變得更愛你了,”小魔女的臉頰因枕著過於舒服的大狼皮毛而滾燙泛紅起來,“希望你能知道這一點。”


    魔女是必須誠實的性格,說完內心的想法,感覺長舒一口氣的陸茜這才心情愜意地從狼身跳下來,她朝兩人的山洞走去。


    “我去把我們剛摘的野蘑菇洗幹淨!”


    她語氣隨意地頭也不回道。


    少女的腳步輕盈,雖然這半年體重增加了不少,但她走起路來還是像隻小貓。


    而被她留在原地的大魔狼:“……”


    待少女離開後,它一下子臥倒在鋪滿了枯枝落葉的森林土地上,肉墊按在胸口,用盡全力忍下那胸腔中帶著狂熱的狼嚎聲,最後仍是沒能忍住。


    於是它絲毫不顧忌形象,無比喜悅地在原地連打了好個滾兒,弄髒了那一身它精心打理的漂亮毛皮。


    “嗷嗚~~”


    此刻搖晃四肢、攤開肚皮仿佛能任人揉搓的巨大魔狼,它看上去真的很像一隻被主人誇獎後的可愛傻狗狗。


    --


    比拉索新學期的開學節奏是非常快的。


    從領課本,換魔杖到換更高年級的新教室,一眨眼的功夫半天就過去了,而伴隨著年級的遷躍,四年級第一月的必修課程難度也隨之加深。


    或許是上學期的運動會讓校方看到了部分學生的體質是多麽孱弱糟糕,發誓要在這學期好好磨練一下他們的體質和毅力,給學生們安排了不少必須出教室曬曬太陽的高標課程。


    課間休息的時候,剛拿到這份新課表的魔女先是不敢置信,她反複看手上被展開的雪白羊皮紙,以為自己眼花了,她又跑到太陽下麵仔細瀏覽了一遍,“蘿比!”


    她蹬蹬蹬地朝小兔子跑過去。


    這學期紅克老師微調了班級座位,在小兔子的數次請求下,他把這兩個好朋友放到了一起,魔女終於有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個同桌。


    “你看!”陸茜的手指滑過這張討厭的課表,她一把抓起上麵的文字,將它們擠破,黑色墨汁從她手心流出,“咱們這學期每周都有十二節戶外實踐課!”


    她震驚道。


    “那豈不是某一天得上整整三節課?!”


    ——她們一周也就上五天課而已,一天三節體育課,那會出人命的吧!


    “大人,您算錯了,應該是某天要上四節哦。”


    蘿比搖搖兔爪指出了她這個計算上的失誤,煉金係學生的特長正是算數都學得不錯。


    “啊……”


    聽到她的糾正,魔女頓時感到沮喪填滿了內心。


    如果說有什麽比一天上三節體育令人絕望,那就是一天四節體育!因為她腿短而且體質和普通人族差不多,玩命地跑步也跑不過其他同學(他們大多是擅長運動的種族),但這學期的學費已經交出去了,她也不舍得翹任何一節課。


    “就當鍛煉身體了,”她小聲地自言自語,給自己打氣,“說不定等我身體足夠強壯威猛,直接把係統從心髒裏拽出來,我都不帶喘氣的!”


    而蘿比是熱愛運動的蹦跳型獸人,她對這種不用悶在教室裏練習吟唱魔法、或者稱量藥劑的課程安排倒是挺樂在其中。


    “沒關係的大人!”


    她踮起粉粉的小兔腳,想要安慰好朋友,卻發現自己不夠高,故而爬到自己的桌子上,身高這才和魔女平齊。


    她舉起爪子向對方打包票道,“如果您跑不動步,蘿比一定會幫到您!”


    比如魔女可以用她製作的附魔石聚氣,這樣能跑得更快,附魔石她上學期還略顯生澀,這學期已經能完美製作,就是為了能在幫助魔女方麵派上用場。


    “我還可以背著您跑圈!”


    小兔子自豪地挺起胸膛說道。


    她上學期學了幾個月的中級煉金專研課,經常扛著體重幾十倍的機械爪跑來跑去,寒假也沒閑著,不時出門賣掉多餘的胡蘿卜和南瓜,一個假期過去,蘿比成了班上最強壯的小兔子。


    “謝謝!”終於體會到了有朋友時刻力挺自己的美妙滋味,魔女此時心中充滿了安全感,“那我的一切都拜托你了!”


    “恩!大人一切都交給蘿比吧!”


    兩個小姑娘頭挨著頭,為這學期過多的運動課程製定著詳細周密的戶外實踐課作弊方針,說到興頭了,居然手拉著爪,決定去外麵跑幾圈實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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