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那麽都巧合的事,像是段國亮恰好就死在陸南深被綁架期間。大家也都能想到,段寧來勢洶洶勢必就是衝著段國亮的事情來的,專盯著陸南深,肯定就是跟他有關係。


    但到底有什麽關係,目前暫且是個謎。


    陸南深記不得。


    準確說他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樣看來隻有兩種可能。”陸南深的臉色不大好,眸光沉沉的,“要麽就是我當時太害怕了,大腦出現選擇性遺忘;要麽,段國亮的死其實跟我無關。”


    第一種情況好理解,當年他年齡小,受到的刺激大,發生選擇性遺忘很正常,可這反倒說明當時一定是發生了挺可怕的事。


    第二種,如果跟陸南深無關,那麽隻能是……


    “如果是次人格做的,那沈複為什麽說是跟你有關?外人分不清,他不會分不清吧。”杭司疑惑。


    話音落後她又覺得不妥,輕聲解釋,“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


    “我明白。”陸南深臉色平靜,抬眼看她時眸裏多了柔和,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我們現在是就問題進行正常邏輯上的討論,沒有孰是孰非。”


    杭司很認真地與他對視,“就算真的跟你有關又怎樣?能發生流血事件一定是有原因的。”


    陸南深心口滲著暖意,拉過她的手輕輕攥住,低語,“我想排除一切可能性,包括衛長。”


    杭司點頭。


    她明白他的意思,衛長隱藏太深,難免之前出現過,並且做過一些不為人知的事。


    “既然……”杭司吞吐。


    陸南深平靜地看著她。


    杭司暗自深吸一口氣,抬眼,說出心中所想,“沈教授說喬淵可能會知道真相,那倒不如問問他呢。”


    她不想提這個名字,她知道他也不想提這個名字。


    果然,陸南深微微變了臉色。他不說話了,嘴唇微抿時下頜線就顯得鋒利,可他始終沒惱,看著杭司良久,再歎氣時眉梢添了幾分柔和,緩和了鋒利之氣。“沒有必要,段寧的目標是我,不管當年的事跟我有沒有關係,在他眼裏我都脫不了幹係,這才是真相。”


    更重要的是,他並不想因為這件事讓喬淵出現。衛長陰毒,喬淵何嚐不虎視眈眈?他一直在努力壓製著喬淵,始終在控製著主動權,他絕不能讓喬淵有機可乘。


    “可是——”


    “杭杭。”陸南深輕聲打斷她的話,低歎,“不管真相如何,段寧都是要對付的,不是嗎?”


    -


    陸南深明顯在逃避,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杭司了解他,理解他,同時她也在反問自己,對於喬淵這個人她現如今是什麽感覺?還在繼續怕著他嗎?


    答案無解。


    因為轉眼翌日,他們一行人要兵分三路。


    方笙共情能力強,年柏霄說話又惹人喜歡沒攻擊性,所以他倆負責繼續去田嬸家套話,陳葉洲擅刑偵想,觀察入微,他打算拜訪徐家娘子,而陸南深和杭司想從小畫下手,去找田大宇的三哥。


    雪下一整夜,天亮時停了,陽光一落,古村銀裝素裹的。杭司畏冷,將隨身帶來的白色羽絨服穿上了。陸南深曾經在北歐待的早就習慣嚴寒,身上還是衝鋒衣,不過手裏多拿了條圍巾,杭司剛一出院落就被他叫住。


    杭司站在一株老梅花樹下,回頭看他,風一過,樹上有簌簌雪粒而下。她頭上是掙開白雪怒放的紅梅,紅得豔麗。她一身素白猶若盛雪,巴掌大的臉被紅梅映襯得極其白淨。


    陸南深上前將圍巾給她裹上,低頭笑看她,“怕冷,圍巾也不戴。”


    “著急忘了。”杭司抬手摸了摸他耳朵,“你不冷嗎?”


    耳朵癢癢的,她的手指柔軟得很,陸南深覺得是暖流一個勁往心裏鑽。他拉下她的手順勢握住,“不冷。”


    就這樣她被他一路牽著,他的手攥得很緊,又怕她凍手,一並揣兜裏。兩人這般姿態在外麵沒什麽,在梅棠村就總能引來幾分關注的目光。盛棠有些不自在,想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


    他笑問,“緊張什麽?”


    不在梅棠村當然不緊張,杭司輕歎,“怕有辱斯文。”


    陸南深挑眉,“食色性也。”


    知道田大宇的三哥不是一奶同胞,但讓陸南深和杭司沒想到的是,這位三哥連旁親都算不上。


    竟是徐家人,徐家娘子的侄子。


    陸南深是借著想畫小像的由頭找來的,同田管嬸表示,他和女朋友好不容易來一趟梅棠村,得留個紀念。


    田管嬸在前方帶路,地上的雪挺厚實,踩上去還嘎吱嘎吱地響。嘴不閑著,熱情依舊的,“感情可真好,打算何時成親?”


    杭司腳底滑一趔趄,及時被陸南深給扶穩了,他笑說,“快了。”


    胳膊就被杭司暗自擰了一下。


    陸南深忍疼也在忍笑。


    田管嬸笑嗬嗬說,“你們外麵人成親晚是吧?擱二位的年紀在我們梅棠村啊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陸南深低頭瞅她,笑問,“聽見了嗎?”


    杭司覺得臉熱得慌,不知是不是太陽光變烈了。


    徐君行,字衍。


    當這位三哥跟陸南深如此隆重介紹自己的名字時,極具文人風骨。杭司壓低了嗓音對陸南深說,“該讓年柏霄來的,看看人家,還有字呢,以年柏霄的中文造詣可能都不明白字是什麽意思。”


    梅棠村裏的人習慣叫他徐衍,他也喜歡別人這麽叫他。當時他早早就迎在院落門前,一襲素色衣褂,竹簪綰著發髻,於一株白梅樹下煢煢而立,打遠一瞧,這一幕本身就成了畫。


    見著他倆後十分熱情,拱手作揖,連連請進內院。好在陸南深自小生長陸門,雖然不學古時禮儀了吧,但傳統禮節還是會的。杭司呢,在外遊走慣了,什麽禮節倒也會上些皮毛,於是兩人照葫蘆畫瓢回了禮。


    徐衍家的內院就別有風骨,其中園南處有一大片的竹林,雖是冬季但也沒落敗。田管嬸一早就跟徐衍打好招呼,入室後茶香陣陣,看得出徐衍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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