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深的這句話聽上去更像是在孤境中的掙紮,努力地自救。杭司思量了好半天,問他有關那個人格的事,其實是鼓足了勇氣的。因為對於她來講,那個人格的出現帶給她的震撼力大過喬淵。


    畢竟喬淵隻要一出現,她就能迅速辨認出來。


    陸南深看著杭司,一度是眼神那麽澄明的男子,眼下卻是染了幾許陰霾。“我能知道的也就這麽多,既然能跟我這麽像,至少證明是男性,至於姓名和年齡都掩藏在黑暗裏,我其實有心想進去看看。”


    杭司的一顆心在胸腔裏咣咣撞,她搖頭,“不行,你不能進去……”喃喃之音,更多的是來自第六感。她一直以為,在陸南深的幾個人格之中,最危險的人當屬喬淵。


    喬淵偏執陰晦,極其聰明又有野心,還說服了陳凜死心塌地地跟隨著他。她不相信喬淵會有任何理由能夠臣服陸南深,不過就是在伺機而動罷了。可今天杭司感覺到了真正的危險,藏在黑暗中,那個連陸南深都不曾窺探過的地方。


    喬淵至少是明麵擺在那的,而那個人格什麽樣,大家一無所知。


    陸南深抬眼看著杭司,她的心跳聲很快,她在恐懼。他伸手來拉她,不想手指剛碰到她的手背,她就輕顫了一下。但他還是握住了她的手,就像是在夢裏她拉著他的手一樣,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在夢裏他或許就走進了那片黑暗。


    如果隻是一場夢還好,可萬一當時並不是一場夢呢?


    那後果會怎樣?


    想到這兒,陸南深攥著她的手指下意識一收,杭司感覺到了,抬眼看著他,這一眼也瞧見了他恰好眉心蹙意閃過,脫口,“怎麽了?”


    “以夢的形式。”他說。


    三人都沒明白。


    陸南深跟他們描述了一番自己剛剛做過的夢,很確定的口吻,“應該就是他出場的方式,一旦當時我走進去了,可能就很難出來了。”


    這麽一說就更瘮人了,一個有著跟陸南深一模一樣的人格,一旦將陸南深取而代之,那將會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吧?周遭人是不是一點察覺都沒有?


    年柏霄朝著陸南深一伸胳膊,“你看,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了,陸南深,你讓我現在都在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方笙打眼瞧過去,還真是,挺結實的手臂上一層雞皮疙瘩。


    陸南深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一時間竟是哭笑不得,這年頭想證明自己,好像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看身份證?看共同經曆?杭司的手一鬆,陸南深眉心一顫,“你不會也懷疑我吧?”


    “南深,”杭司冷靜下來了,跟他很認真地說,“我給你的小樣裏有一處我沒調整,因為我始終沒法說服我自己去改,你再聽一遍呢?”


    陸南深微微一愣,杭司的這番話突然穿插在剛剛的話題裏就顯得很突兀,但也讓陸南深很快明白了其用意。他點頭,說了個好,然後打開電腦去聽小樣。


    調整後的魂頌,不管對於年柏霄還是方笙,都算是聽了個寂寞。陸南深聽得認真,杭司則看著陸南深的麵部神情,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大概十分鍾左右,陸南深按了暫停鍵。杭司盡量壓著呼吸,平穩著情緒。就聽陸南深說,“這一小節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當然,文無第一,音樂也一樣,仁者見仁,我們還需要樂團的人共同商議決定。”


    杭司聞言,一顆心剛要放下就見年柏霄拍案而起,“你不是陸南深!”


    嚇了方笙一跳,怎麽……判斷出來的?


    陸南深自認為從小到大的情緒都不算激烈,尤其是大事麵前,他自然是養得跟陸門兒郎如出一轍的冷靜。


    但聽到年柏霄這話後也不知怎了,想罵人的神經就被挑起來了,“我是你大爺!”


    方笙一個頭兩個大,怎麽還吵起來了?年柏霄見他罵人,不怒反笑,“看吧,真正的陸南深不會罵人,小子,你是氣急敗壞了?”他伸手敲了敲桌子,盯著他,“你這點可不如陸南深那家夥,他比你穩重。”


    “說,你姓誰名誰?多大年齡?平時愛好是什麽?”


    這一句句的,大有逼供的架勢。


    杭司沒眼看他。


    陸南深是坐著的,聞言後仰頭看著年柏霄。這姿勢的確處於下風,可因為是陸南深,就滋養出一股子操控全場的氣場來。


    “年柏霄,如果你沒加上後半句好聽的,你今天非挨揍不可。”


    年柏霄冷笑,“憑你?”衝著他一示意,“來啊。”


    杭司覺得很有必要結束這場亂局了,“年柏霄,他是南深。”


    年柏霄一愣。


    方笙也看著杭司,之前不是還判斷不了嗎?


    陸南深的眼神溫和了下來,看向杭司時眸底深處有笑意,還有化不開的柔情,他就知道,她一定能認出他來。


    年柏霄反應過來,提醒杭司說,“萬一那個大隱藏也懂音樂呢?”


    耳朵都能那麽好使,會音樂更不在話下了吧。


    不料杭司很肯定地說,“大隱藏不懂音樂。”


    直接都叫人大隱藏了,跟抽盲盒似的。


    方笙吃驚,“這麽肯定?”


    杭司點頭,“我剛剛又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我把小樣拿給南……大隱藏的時候,他連聽都沒聽,跟我接下來聊的話都跟音樂沒多大關係。要是南深的話,他會第一時間去聽小樣,他是個樂癡。”


    她看向陸南深,“沒錯吧?”


    沒等陸南深給反應呢,年柏霄先否認了杭司的判斷,連連擺手,“隻憑著這點不足以證明他就是陸南深。”


    說話文縐縐的。


    杭司輕聲說,“需要調整的部分十分的細枝末節,別說是懂音樂的了,就連大師級的,隻要不是相當了解魂頌的人都做不到精準判斷,但是他能。”


    年柏霄被說得啞口無言,嘴巴張了又合的,好半天才又從雞蛋裏挑出骨頭來。“他……剛才罵人了,陸南深平時可沒這麽……”他想了想形容詞,“粗魯。”


    杭司輕輕一笑,“你剛剛,的確挺欠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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