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是陸南深第一次以主人格的身份與他們同時見麵。


    導火線在喬淵。


    陸南深回到臥室後第一時間就進了浴室,花灑噴出來,水珠盡數打在他身上。他甚至連衣服都沒脫,很快被冷水打濕,緊貼在身,肌理賁張,性感又力量感。


    可他看上去難受得很,一手撐牆,手背上凸起的血管虯屈而上,額頭上的青筋乍現。那聲音似乎就在耳邊轉,冷笑著,“陸南深,別以為你有多高尚,在麵對男女情事上你跟我有什麽區別?”


    陸南深抬手將花灑調最大,可在小腹攀升的火種還是一個勁往心底裏燒,就總是有種衝動,他想現在就衝出去,然後,去找杭司。


    除了耳邊那個聲音外,還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去找杭司,去做你想做的事,她本來就是你的,早要晚要有什麽差別?


    耳邊的嗓音比花灑噴下來的水珠還要寒涼,“你說我齷齪,那你呢?你不是也一樣動了心思?陸南深,從你有了那個念頭開始你就別當自己是聖人了。”


    “滾!”陸南深咬牙。“喬淵,你是你,我是我。”


    喬淵的嗓音冷沉沉的,“別自命清高了陸南深。”


    陸南深被冷水澆得透心涼,這才壓了洶湧而至的欲念,他冷言,“都滾出來見我!”


    did患者有自己的世界,這個世界旁人很難進來。


    這也是陸南深第一次麵對自己的世界,很擁擠。


    素葉曾經給他講過一個案例,也是did患者,他進入到跟次人格對話的世界裏,那世界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他無法看清楚這個世界,卻能看清楚每一位次人格,因為次人格的身上都像是打了一束光似的。


    可陸南深的不一樣。


    他的世界很亮,亮到刺眼的那種。像是水天一色,而他就在這水色之間。他身在其中,朝上看有無數個他,朝下看又有無數個他。


    除了他,他還看見了別人。西裝革履的喬淵、利落工裝的陳凜,還有穿著滿身口袋背帶褲的沈複。


    在他們的頭頂和腳下又有無數個他們,像是獨立的個體,隨身都能跟他宣戰。


    三人都坐在透明的高腳椅上,椅子有靠背能旋轉,沈複就坐靠著椅子一圈一圈地轉,周遭無風,所以沈複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並沒有因為旋轉而受到影響,每根頭發都好似紋絲不動。


    見著陸南深後他熱情地打招呼,喬淵麵色冷淡,陳凜麵無表情。三人之中,陳凜百分百是喬淵的人,沈複此人立場不定,所以是陸南深爭取的對象。


    唯有盡頭是黑暗。


    陸南深在空椅子上坐下後朝著深處看了一眼,什麽都看不見,遠處就像是湧動著墨汁似的,詭譎不見底。


    陸南深問,“裏麵是什麽?”


    沈複馬上做出噓的動作,提醒他,“別吵醒他,很危險。”


    “他是誰?”陸南深一激靈。


    這次沈複搖頭,其他兩人也不像是知道的樣子。沈複說,“到底是什麽人不清楚,我隻是感覺到了危險。”


    說到這兒他又強調了句,“很危險。”


    陸南深看著盡頭的那團黑,不知怎的,心底深處蜿蜒出無法言語的異樣。喬淵不是很有耐性,在麵對陸南深的時候。


    “你以為你能護杭司周全?”他一針見血。


    陸南深將目光落向喬淵,盯著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開口,“誰都有資格這麽問,唯獨你沒有,她的恐懼是誰造成的?”


    喬淵冷笑,“是嗎?不過我覺得有時候恐懼也沒什麽不好。她心存恐懼就是心心念念,所以陸南深,你覺得她在心心念念誰?”


    “強詞奪理。”


    “是我強詞奪理還是一針見血你心知肚明。”喬淵眼神冰冷,言辭犀利,“你現在敢碰她嗎?你根本就不敢,因為你怕她會把你當成是我。”


    他在有意激怒陸南深,從年齡上來說,喬淵明顯更顯得老奸巨猾。在他認為,陸南深不過就是個楞頭小子,既然不能輕易奪舍,攪亂他的情緒也可以。情緒一亂心就亂,心一亂,那就容易控製了。


    然而,喬淵想象中的盛怒場麵沒出現。陸南深就穩穩地坐在那,對於他的這番言論充耳不聞。


    一時間倒是讓喬淵對他刮目相看。


    可陸南深哪是省油的燈?他嘴角微揚,不疾不徐問了喬淵一句,“知道什麽是兩情相悅嗎?”他又微微一挑做恍悟狀,“忘了你不知道,一個滿腦子隻是情欲的人說到底跟外麵發情的野貓沒什麽區別。”


    喬淵微微眯眼,看向陸南深的眼神裏暗湧著怒火。就聽陸南深又說,“心裏有你不怕,隻要陪伴久了,恐懼這東西終歸消失。所以喬淵,我隻要多壓製你一天,杭司就會多快樂一天,你說她有一天能不能徹底把你忘了?”


    “你有這個本事嗎?”喬淵也是情緒隱忍的高手,冷言,“你有命活下來再說吧。”


    “活下來是我一個人的事嗎?”陸南深步步為營。


    沈複嚇了一跳,從椅子上蹦下來,“什麽意思?不會還要拉著我去對付凶手吧?不行啊我告訴你們,我就是個小老頭,手無縛雞之力的。”


    “我沒了,你能獨善其身?”陸南深不緊不慢地問了他一句。


    沈複啞口無言。


    “還有你倆。”陸南深在這場談話中完全占據主動,始終控製著話語權。“一旦我出事,你倆還能借屍還魂?”


    陳凜難得開口,卻很不客氣,“你想讓我們幫你?這是求人的態度?”


    “我想你弄錯了概念,我不是請求,而是命令。”陸南神神情淡淡,“你們沒得選,凶手是外力,我們都在一條船上,隻能合作。”


    “讓我聽你這麽一個毛頭小子的話?想得美。”陳凜知道他說得在理,可就是心裏別扭。


    陸南深笑,“那你就繼續聽喬淵的命令。”視線落在喬淵身上,下巴微微一抬,“你聽命令就行。”


    喬淵抿著唇,麵罩寒霜。


    沈複靠在椅子邊上,剛才試圖往椅子上坐沒坐上去,就幹脆放棄了。他肝顫,“那我怎麽辦?我這老胳膊老腿的。”


    “嗯……”陸南深看著他思量半晌,“要不然,我給你買點鈣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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