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杭司吹響了歃血哨。


    雖說她沒有弓箭,無法對那頭野牛做出直接性傷害,但她揣著歃血哨呢,這哨子尤其是要走戶外是必然要隨身攜帶的。或者準確來說,杭司都把這哨子視作護身符了。


    曾經在死亡穀,這枚歃血哨對著貘獸起了關鍵作用。而眼前這頭野牛在聽了歃血哨的動靜後顯然也受影響,大隻身體有些搖搖晃晃,看上去暴躁的情緒似乎得到了緩解。


    杭司在前方,將歃血哨的聲音吹得悠長,她往後一步步退,那頭野牛就跟著聲音晃晃悠悠地一步步往前走。陸南深與杭司打配合形成三十度左右的角度距離,時刻備好弓箭。


    因為兩人都心知肚明,單靠著一枚歃血哨將野牛引進雪坑不可能。同樣的,單憑著弓箭的進攻逼得野牛走進死境更不可能。這野牛一看就是常年生活在這裏,早就形成了強大的警覺意識,一味朝著它射箭,最後說不準就逼得它狗急跳牆跑了。


    血順著箭傷流下來了,雪地上朵朵紅梅開,果不其然,那頭野牛紓緩了沒多久的情緒又炸開了,呼嘯著衝著杭司而去,邊往前衝邊憤恨地直吐氣。


    這就是無法隻利用歃血哨搞定的原因,甭管它長得有多醜它終歸是頭牛,牛見紅會格外興奮。


    這次輪到杭司拔腿就跑。


    但她跑也有跑的角度,始終跟陸南深保持三十度角,兩人的目標一致,都是雪坑。於是就在野牛衝著杭司呼嘯時,斜前方的陸南深又是一支冷箭射過來,這次射中了野牛的脖子。


    更加激怒了野牛,調頭就去追陸南深。


    就這樣兩人配合著,當野牛快追上陸南深時杭司那邊吹歃血哨,當野牛放鬆警惕時陸南深再一支冷箭又逼著野牛往前衝。


    直到距離雪坑不足半米的位置,那頭野牛的憤怒值也被激發到了頂點,一躍而起撲向陸南深和杭司他們兩個。陸南深眼疾手快一把將杭司扯過來摟緊,往旁邊一閃,兩人雙雙滾在地。陸南深再一用力將杭司壓在身下,一手及時護住了她的後腦勺。


    與此同時就見那頭野牛憤怒狂吼著撲了個空,淩空而起,然後一頭栽進了麵前的雪坑裏。坑中傳出野牛歇斯底裏的嘶吼聲,能震得人耳膜生疼。


    陸南深就著還壓在杭司身上的姿勢,順勢捂住了她的耳朵。


    野牛在雪坑中拚命撲騰,吼聲加動作能震得地皮都跟著顫。不用多看都知道是被尖樁紮中了,那根根早就被獵物鮮血染紅了的尖樁,不想在當今的文明社會竟仍然能派上用場。


    兩人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直到雪坑裏沒動靜了,陸南深才長長鬆了口氣,然後……並沒急著起身,反倒是順勢摟緊身下的杭司,整個人放鬆下來,俊臉埋在了她的耳側。


    還不忘說上一句,“終於搞定了,太嚇人了。”


    杭司:……


    她怎麽半點沒看出來他害怕?


    “剛才跑得不是挺快的嗎?”她忍不住說。


    陸南深一副死狗狀賴她身上,理由一籮筐,“就是害怕我才跑得快。”


    杭司愈發覺得他有裝可憐之嫌,害怕也沒見他射箭的時候手抖,那一支支冷箭射出去,連她都能感應到空氣裏的震動,可見他手勁有多大,射箭時有多堅定。


    也懶得跟他掰扯,伸手推了推身上的他,“哎,你起來啊。”


    “不行,我腿軟了,你讓我緩緩。”陸南深給出了理由,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杭司被他壓得瓷實,可耳畔是他的呼吸,清清淡淡的,又竄著男性的氣息和灼熱,不安分地往她耳朵裏鑽,攪得她心頭慌亂,就像是剛剛那隻兔崽子不是跑進山林裏,而是就在她懷裏亂蹦。


    “陸南深……你壓得我喘不上氣了。”她伸手推他,沒推開,就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


    忽然就覺得耳畔的呼吸沉了沉,她就驀地一怔,僵著不動了。


    緊跟著陸南深翻身下來躺在一側,呼吸略顯急促。


    杭司沒立馬起身,仍舊躺在地上。明明雪地上那麽涼,也明明雪落在臉頰上也是冰冰涼,可她就覺得渾身燥熱得不行,甚至覺得臉皮都在一跳一跳的,一直連著耳膜,咚咚直響。


    良久後陸南深才一個利落起身,朝著她一伸手。杭司現在光是看著他的手都覺得心口直突突的,但不想顯得矯情,於是就伸手抓住了他。


    他收手握住,胳膊微微一用力就將她拽起來了。


    有慣性,所以杭司起身後有一瞬間是在他懷裏的。他就順勢摟了她一下,笑說,“你說你是不是傻?”


    “嗯?”


    陸南深低頭注視著她,眼底深處似乎還有未熄滅的光亮,隱隱的,如藏在灰燼裏的煙火。“我隻是說我腿軟了,又不是全身都軟了。”


    杭司一下反應過來,推搡了他一把,“想辦法弄野牛吧,別廢話了。”


    陸南深笑得爽朗。


    因為被雪覆蓋,眼前的坑到底有多深不清楚,坑裏還能有什麽也不清楚。陸南深選擇了下坑,杭司拗不過他,隻好將提前備好的安全繩拿出來,一側掛在陸南深身上,一側固定在不遠處的老樹上。


    她則蹲在坑旁,時刻注意著情況。


    等陸南深下到坑內,雙腳著地了才清楚情況。


    雪不淺,那尖樁就差不多能有一人多高了,在上麵看不到半米的長度,大多數是被雪覆蓋了而已。


    杭司位於高處,兩隻手電筒同時並用幫著陸南深照明,加上陸南深打開了頭燈,坑裏的情況倒是清晰可見了。他簡單處理了眼前的積雪,又搬了能夠墊腳的石頭,盡數壘在野牛所在的尖樁旁。


    野牛早就嘎了。


    四根尖樁結結實實穿透身體,眼珠子都閉上了,嘎得特別安詳。


    陸南深嘖嘖了兩聲,說,“你我本無緣,誰叫我們餓了呢,今天有此一遭也算是你的造化了,早生極樂世界去吧,下輩子投胎做鳥,我不大愛吃飛禽。”


    杭司在上麵聽得清楚,一時間直翻白眼,都什麽時候了。


    用手電筒晃了晃,“整頭抬不上來吧?”


    “對。”陸南深甩了句,“得分屍。”


    我佛慈悲,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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