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隊這才意識到,哎呀了一聲。


    陸南深忍不住輕笑。沒有譏諷的意思,他是覺得田隊這個人挺有意思,明明是搞刑偵的,平時卻比街道辦的還操心。


    “你繼續,繼續,別受我影響。”田隊雖是這麽說,可心裏始終惦記著安定團結不是?又見縫插針補上句,“大泱的思想工作我來做,年輕人還是要和平相處。”


    年柏宵不待見那個叫什麽大泱的,對他來說欺負他的朋友那就是在連環踹他的臉,最好別讓他再看見那夥人圖謀不軌,否則他見他們一次揍一次。


    他問陸南深,“你之前就認識他?”


    陸南深搖頭,“有些人心思簡單,根本就不用花費太長時間去了解。”說到這兒他眼裏沾笑的,“主要是,我有慧眼。”


    年柏宵可不同意他後半句話,搖頭,“你沒慧眼,你眼睛都快瞎了。”


    陸南深被懟得一愣。


    以往都是年柏宵被懟,陸南深雖說友善無害,可也確實長了毒舌的,年柏宵又總是吃了中文不靈光的虧,每每都是啞巴吃黃蓮。像是今天反攻了陸南深倒是罕見,並且他是發自內心的。


    在旁的杭司實在忍不住笑,眉眼就彎似皎月,眼梢微微上揚時就有了少女的純真氣和恬淡。


    田隊也是今天來了客棧才知道陸南深近視,之前去醫院的時候他是剛脫離危險期沒戴眼鏡。此時此刻的陸南深仍舊在床上臥靠,身著淺色寬鬆家居服,發黑似墨,戴著黑色有框眼鏡,額前發垂落,就跟隻白天鵝似的純潔又可愛。


    於是田隊關切問他,“孩子,你近視得厲害啊?誒?”


    他抬手在陸南深眼前晃了晃。


    不是在測他的視力。


    是陸南深在看杭司,有瞬間看呆了,就在她剛剛忍不住輕笑的時候。


    但很快被田隊拉回了意識,啊?了一聲,然後又啊了一聲。


    田隊嘖嘖兩聲,這麽帥的小夥子眼睛近視得厲害真是白瞎了。


    陸南深奪回了主動權,“大泱隻是用來測試的對象,跟凶手殺人的目的不同,所以隻要能證實歃血哨成功複製了就行。”


    其實利用歃血哨來殺一個人不容易,確實要很了解被殺對方的情緒點才能一擊即中,但優勢就在於能殺人於無形。


    田隊思量了少許,問了個關鍵,“如果隻要找準對方的情緒點就能埋下自殺指令的話,那為什麽一定要是歃血哨?”


    不應該可以是任何樂器嗎?被殺者的情緒點才是關鍵不對嗎?


    杭司倒是能替陸南深解答這個問題,“因為隻有特殊材質製作出來的歃血哨,才能吹出一種令對方聽不到卻能影響甚至操縱腦神經的聲音。”


    田隊又想起留聲機裏的動靜。


    “有些聲音你聽不見,不代表它們不存在,它們能在不知不覺間影響你。”陸南深說。“歃血哨有一孔是關鍵。”


    他向田隊展示了手裏的哨子,指著最後一個極小的孔道。“這個孔道經過極輕的氣流摩擦會產生一種獨特的聲音,這個聲音與其他孔道所產生的聲音形成曲調就能起到操縱的作用,其實每個人都能接收到這個聲音,但隻有引起情緒共鳴點才有機會能被這個聲音影響。”


    “影響的程度呢?”田隊邏輯謹慎。


    “影響程度能被殺手控製,或者取決於凶手對被害者的了解程度。”陸南深說。


    田隊追問,“怎麽判斷影響程度?”


    “最受影響的是腦神經係統,但不會影響器質性變化所以很難查出來。”陸南深指了指耳朵,“耳膜會受到不同程度上的損傷和變化。隻是短時間影響,被害人的耳朵隻會輕微地感覺到疼,像是被紮了一下,但被操縱自殺的,耳膜就會有損傷了。”


    杭司冷不丁想到大泱說的,看著看著書就覺得耳朵疼了一下。


    其實她也是因為這點才想到始作俑者是陸南深。


    田隊則是想到了獵豹的屍檢報告,最初沒發現任何異常,後來陸北辰出具了全新的屍檢報告,報告中除了跟之前法醫所鑒定的傷勢符合外還列明了一點:耳膜受損。


    但關於這點其實田隊始終在遲疑,在陸北辰之前法醫並沒發現死者耳膜受損,而在陸北辰做出報告之後,法醫們進行聯檢,也沒看出死者耳膜有受損的跡象。


    田隊知道陸北辰的權威,可麵對的是條人命半點馬虎不得,於是他就打電話問了陸北辰。陸北辰在手機裏的聲音淡淡的,也沒意外,跟田隊說,他們看不出來很正常,因為已經過了最佳排查期。


    又跟田隊說,我那位弟弟之所以讓你第一時間找我,而且絕對不能耽誤,就是因為他清楚屍體在最佳排查期的時候才能找到更多線索。


    都說眼見為實,田隊不就是沒親眼見著嗎?


    可今天聽陸南深這麽一說,才恍悟陸北辰的報告沒錯。


    這倆兄弟可真是……


    許久,田隊一臉鄭重地跟陸南深說,“你方便拿我做個實驗嗎?”


    年柏宵和杭司全都愕然地瞅著田隊。


    陸南深雖說沒震驚,但也是沒料到他會這麽說,略感意外。


    田隊深吸一口氣,看著陸南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親自試試這歃血哨。”


    兩人又齊刷刷地瞅著陸南深。


    陸南深搖頭,“不行。”


    “為什麽?”田隊不解。


    陸南深連連擺手,“我拿你做實驗就是襲警,你看你還穿著警服呢,絕對不行。”


    田隊二話沒說起身就要脫警服,但一想不行啊,脫了不得體啊這大夏天的,屋子裏還有姑娘家呢。又坐下來,粗聲粗氣的,“我不告你襲警,放心,我不追究誰還能追究你?”


    陸南深還是不點頭。


    杭司這時開口,略帶遲疑的,“陸南深,我能控製這個哨子嗎?”


    沒等陸南深回答呢,年柏宵先發表了意見,“是不是隻有能聽見那個聲音的人才能控製它?”


    杭司剛剛遲疑也是因為這點。


    陸南深看著杭司,嘴角微揚,“你可以試試看。”


    受了鼓勵,杭司心底疑慮倒是減輕了不少,伸手要來拿哨子,陸南深卻微微一收攏手指。哨子就在他手裏,他這麽一握,順帶的也握住了杭司的手。


    杭司覺得他的手很有力量。


    也是邪門了。


    就冷不丁又想到了他昨天支起的帳篷。


    想抽手,卻聽陸南深問她,“你想用哨子控製誰?”


    問話是問話了,卻沒鬆手。


    杭司覺得耳根有點熱,一清嗓子,“沒想好就用不了哨子是吧?”趁機抽回了手。


    她這麽一個動作陸南深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不妥,一時間也有點無所適從,是不是被傳染的不清楚,總之也是清清嗓子,不自然地說,“也不是用不了,但最好有目標,或者你試著操縱我。”


    杭司輕輕啊了一聲,抬眼看他。


    他的目光澄明清澈,但仔細看他的耳根微紅。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鑽出來:原來他害羞了啊。


    然後她想的是,如果能操縱他的話,要他做點什麽呢?


    田隊絕對是個大直男,一雙偵探眼絕對是隻長罪犯身上了。


    一拍板,“你是個傷員,折騰你幹什麽?而且是你做了哨子,一旦出了什麽問題我們仨都不知道怎麽辦。”


    是將空氣裏一些個絲絲縷縷的曖昧打稀碎,但他說得也不無道理。


    一個是傷員,一個是警察。


    前者不能傷害,後者怕不尊老……


    杭司下意識看向年柏宵。


    年柏宵其實進了屋嘴就沒閑著,之前老板娘見陸南深總嚷著頭暈,就跑了集市買了一大包核桃來給他補腦子。結果年柏宵閑來沒事,就守在核桃旁邊參合案情的同時就在那嗑核桃。


    見杭司拿眼睛瞥他,手一抖,就聽哢嚓一聲差點把牙咬崩,核桃囫圇個進嘴裏,腮幫子鼓鼓的。


    陸南深很詫異,認真地問他,“年柏宵,你不知道核桃是用來砸的嗎?你牙挺硬啊。”


    年柏宵真是無語,他吃他的核桃,吃得無聲無息的,怎麽吃礙著他的事嗎?再說了,核桃本來就砸開口子了啊。


    都在瞅他,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吐核桃出來,一揮手,含含糊糊說,“行,拿我做實驗。”


    真是夠義氣。


    杭司就覺得年柏宵豁達,年紀輕輕這個性格真是難得。她慈悲為懷,跟年柏宵說,“沒事,你先嗑完嘴裏的核桃,我先研究研究。”


    年柏宵扯過紙巾,把核桃吐到紙上一並扔進了垃圾桶,總算能清楚說話了。


    提出明確要求——


    “不能出醜,不能幹德行有虧的事。”


    杭司愕然,好半天說,“你放心,我絕對遵守江湖道義。”


    見雙方都達成意願,田隊問陸南深,“會有危險嗎?”


    陸南深說,“不會。”


    “你最好能保證我的安全,不能讓我磕到碰到。”年柏宵也不嗑核桃了,往陸南深身邊一坐,笑得陰晴不定的,“我要是掛了,就沒人保護你了。”


    陸南深歎,“是,宵帥。”


    歃血哨明麵孔道有,暗裏也有,陸南深手把手教了杭司,尤其是最後那個關鍵孔道用幾分力來吹,給出的氣流有多少等等。聽得年柏宵都頭大,實在是擔心自己的安危。


    “陸南深,你能保證她靠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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