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啊,之前說過,你已不必再盡神使之責。可是如今,西域神府的情況不大樂觀,況且如今我可信之人寥寥無幾,我也隻能倚老賣老地賣麵子。”佐老在電話另一端誠懇又無奈地說。


    緋絕顏不用他多說立刻明白事態的嚴峻,佐老手下至少有宗政禮司和蓮仲,如今他們都頂不住的話,那就不是一般的難題了。而且,緋絕顏注意到佐老打電話來用的是密線,而非尋常係統的通訊。


    緋絕顏縱然不做神使,救命之恩大過天,她是記得這份恩情的,“佐老盡管說,絕顏有能效勞的地方,您盡可言說。”緋絕顏說。


    “我想我一開口你就知道個大概了,如今就算是這條線業不見得安全,我不方便多說。隻是老頭子請求你回西域神府一陣,其餘的等你到了再說。”佐老還是閃爍其詞。


    緋絕顏心中更添迷霧,怎麽回來沒多久,西域神府不安全到如此地步了嗎?


    “佐老放心絕顏定然鼎力相助。”緋絕顏也不敢多說,既然雙方的意思都已經明了也沒必要多說。那看不清的黑暗已經如此深入,緋絕顏忽然覺得不寒而栗,若神鳳山的細作和這股黑暗有勾連,又或者這些就是虛無界來打前站的,神界都有所滲透那麽西域神域定然風聲鶴唳。


    掛斷通話後,冠燚並沒那麽關心手機這東西,該聽懂的老人家也聽懂了,“怎麽西域神府竟然昏聵到如此地步,還要牽扯你進去嗎?”


    緋絕顏略微理了理頭緒,當初與父君說的是自己渡劫不慎重傷是蓮仲求佐老救命,並未詳細分說,也怕老父親情緒激動,她的驕傲更加不允許那段往事泄露。冠燚與佐老的關係也就是曾經的同袍,交情不深,更覺得緋絕顏這恩報得也足夠了,所以並不喜歡緋絕顏又於西域神府過從甚密。


    緋絕顏說:“父君不是常教導我們,神鳳族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嗎?我的恩和仇恰好都在那兒。而且如今這手都伸到神界了,西域神府與虛無界咫尺恐怕早已草木皆兵。再說有蓮仲在,父君有何不放心的。”


    冠燚猶豫再三,終於還是開口說:“我不是與你說過虛無界的事,那裏早已不是我們按照常理理解的地方。”


    “唇亡齒寒,父君是知道這個道理的,西域神府濁氣不阻止,禍及三界。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去,而且您放心,您女兒知道分寸,大祭司才是我的使命,我不會舍神鳳族不顧的。”


    話說到這兒,冠燚也不好再說什麽,“既然你心意已決,為父也不好多說。記住你說的話便是。”


    緋絕顏狡黠地一笑,“我此去也不太平,父君可要為我壯行才行。”


    冠燚一愣,略微一思索,捋這胡子點頭笑而不語。


    修養幾日,收拾了點必要的隨身物品。鈿容整日絮絮叨叨,擔心這擔心那。緋絕顏笑道:“我在西域神府也幾萬年了,從前怎麽沒見你那麽緊張。”


    鈿容說:“那能一樣嗎,從前大祭司就算是閉著眼睛都能料理了那些東西。如今,如今有多難辦奴婢不知道,但是肯定不輕鬆。”


    緋絕顏說:“你都說了從前我都是閉著眼收拾他們,現在頂多就是睜著眼,別擔心了,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家裏和眾姐妹。”


    鈿容說:“大祭司放心,奴婢一定管理好寰宮和一眾人等。”


    緋絕顏說:“你呀,我之所以把照顧自己放在前麵,人都要先顧自己才有資格顧別人,自己一塌糊塗哪還有餘地呀。”


    鈿容忽然眼睛一酸,緋絕顏不是她跟的第一個主子,但確實她唯一認定的主子。她原是前族長夫人賜予緋絕顏的,從前都是教導這些侍女主子的事情大過天,唯獨緋絕顏說人,任何人包括他們這些做侍女的也是人,都要先顧及自己,然後才是其他。緋絕顏的寰宮規矩嚴,但卻從未苛待侍女。按照緋絕顏的說法眾侍女是什麽雇傭關係,除了遵守寰宮的規則,拿多少錢辦多少事,不喜歡可以另擇出路,從來未用大祭司之尊壓製眾人。


    緋絕顏是第一個教她愛護自己,重視自己的人,想到這兒鈿容的眼淚掉下來了。


    “都說了隻是尋常公務,怎麽還哭起來了。”緋絕顏有些錯愕。


    鈿容用帕子堵住眼淚,幽幽地說:“您平時就不喜歡熱鬧,這次居然同意參加家宴,可見您心中覺得此去凶險,要見見家人不是麽?”


    緋絕顏笑笑:“我是不喜歡熱鬧,可也不是不近人情。我歸家這幾年,老是不見客,深居簡出的,難免惹人非議,所幸找個借口不讓人閑話罷了。與我此行無關。”


    鈿容睜大眼睛,“是這樣嗎?那我就放心了。”


    不多時有宮女來催緋絕顏去翎澤宮,言語多有不耐煩,好像去的不是族長宮殿而是她家一樣。


    鈿容大為不悅,“沒想到翎澤宮的人規矩學得是真不錯,族長見我們大祭司尚且以禮相待,你這宮女派頭倒大,不知道還以為你是翎澤宮之主呢。”說罷白了一眼。


    那宮女不忿,“我乃是族長夫人親自提拔的掌事,亦是族長夫人的陪嫁婢女,我們族長夫人何其尊貴……”


    鈿容說:“哎喲呦你也知道你不是族長夫人,隻是個婢女啊,告訴你,在神鳳山就得守神鳳山的規矩,在神鳳山除了族長和長老,其次就是大祭司最尊貴,你們不懂回去好好學去。別出來現眼,丟你們家主子的臉麵。”


    那宮女被懟得臉通紅,憋了半天,“我可是翎澤宮,族長夫人的人,你們打狗也要看主人!”


    鈿容說:“怎麽著,我說的話你聽不懂是嗎?在神鳳山,族長最大,他是大祭司的長兄;各位長老次之,之後是大祭司,然後才是族長夫人,族長夫人無公職在女眷中排位第一,但在她之前的人無需見禮,人家行禮是客氣是給族長麵子,你倒拿著三分顏色開染坊了。你這當狗當得也太不體麵了。”


    宮女氣急敗壞地說:“你!你這般羞辱我,我定會如是稟告族長夫人,看到時候誰更難堪。”


    緋絕顏換好青色雲紋袍,簪好白玉簪出來就看到張牙舞爪的宮女,掃了一眼得意的鈿容,定是自己人占了上風,故作不知地說:“說什麽這麽熱鬧?”


    那宮女開口說:“大祭司,你家宮女好刁鑽你也嚴加管教……”


    鈿容狠狠瞪她:“你愈發能耐了,敢教大祭司做事了。”


    緋絕顏接過話來說:“寰宮的規矩是神鳳山出名的,鈿容可是調侍女的教習,好多名門望族都慕名請她。我看你是很想管教我,這樣吧,我去族長夫人的麵聽聽你怎麽管教我,也學學你家主子從家裏帶來的好規矩。”


    宮女登時嚇得麵如土色,立刻認錯:“奴婢知錯,奴婢該死,還請大祭司責罰。隻是責罰女婢事小,怕誤了時辰耽誤家宴,請大祭司容奴婢先為您引路,之後奴婢自會去領罰。”


    緋絕顏看都沒看那丫頭,到底是常伴那位夫人,圓滑倒學得不錯,也罷,鈿容已經下了她的臉麵,她也不好苛責,再說她也沒那麽多功夫和一個無名的小宮女耗,家宴要緊。


    說是家宴要緊,父君自然在,長兄夫婦,還有幾位姐姐也歸來參加,隻有兩位姐姐因為孩子太小無法離身未前來。


    宴席間,父君少言,長兄還是老生常談勸她乖順些,倒是那族長夫人殷勤勸進,不過笑容沒那麽親切,眼神在不經意間還是露出不忿,想來是那丫頭回去告狀了,不過不告狀也好不到哪兒去。


    “大祭司妹妹何時動身哪,我這做長嫂的也好為你備些用度。”嫂夫人冉萱假意客套。


    “嗯,還差兩萬金,還有各色寶石上百斛,那就拜托族長夫人了。”緋絕顏毫不客氣。


    冠燚眯著眼似醉非醉地看了緋絕顏一眼,嘴角微揚。蒙煐自顧自地飲酒,眾姐姐相互聊天,沒人在意冉萱的臉色,卻有意無意偷偷留了一絲注意力關注。


    冉萱沒料到緋絕顏沒按照常理推辭,竟然獅子大開口,一時間麵色發白笑容僵住了,四下裏看去這群人沒有要插手的意思。然而她很快調整過來,心虛地問:“妹妹,此去要這麽多呀,隻是這麽多細軟都要用在何處啊?”


    緋絕顏故作認真地說:“吃穿用度呀,打點上司呀,人情往來呀,給手下的賞錢呀,還有……”


    蒙煐似乎帶著醉意說:“又不是什麽大事,你就給她拿上,有什麽好問的。當初你我大婚,絕顏雖然人未到,可是禮送得可是眾兄弟姐妹最重的,你執掌後庭,好處還不都是你拿了。這麽多年過去,你這當大嫂的也該出點血了。”


    冉萱瞪了蒙煐一眼,卻又怕別人看見,立刻把目光收回來,手上攪著帕子掩飾自己的憤怒。


    緋絕顏不是平白無故地難為冉萱,回來這幾年,明線暗衛接續帶來神鳳山的情況。其中一項就是這名門出身,龍族公主冉萱自大婚後執掌後庭,名義上對宮中克減用度甚至克扣到父君和母親身上,自己暗地裏卻揮霍無度,節約下來的大筆金銀都暗自送回了娘家。長兄後來知曉,本欲嚴懲,卻被父君攔住,說是為了兩家的顏麵不可撕破臉。結果訓斥了事,冉萱得意地認為神鳳族怕得罪她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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