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空氣霎時寒如凜冬,寒氣旋轉著將緋絕顏、宗政禮司以及蝠龍包裹起來,凝結成巨大的冰卵。


    然而這冰卵之中是另一番廣闊的天地,中似巨缸,寒如極夜,環形的四周閃爍著無數寒光。


    宗政禮司有幾分驚訝卻又意料之中地說:“這就是神鳳族頂級修為的鳳魂元塚嗎?果然名不虛傳。”


    緋絕顏收起斷音,微微抬手,四周閃爍的冷光忽然聚集起來,在她手裏凝成一把寒光閃閃的透明的長劍。而四周無數的閃著藍色光芒的長劍漸漸顯現,隨著緋絕亞念力起,數劍齊發,刺向蝠龍。


    蝠龍被宗政禮司的法陣鎖住動彈不得,生生捱著無數寒劍,然而這蝠龍入魔已深,肌膚和翼翅堅如磐石,隻是被寒劍淺淺地刺入不得要害。


    不過極寒的冰冷和刺痛,法陣的念法折磨讓他崩潰地嘶吼,他打定主意不要這條命,拚著畢生的魔力掙紮著,不惜扯斷六翼中的兩翼,而被法陣困住的部分也殘缺不全。


    他雙眼血紅,緊緊盯著他們二人,跌跌撞撞,努力地站穩,用念力喚醒魔元緩解不適之後飛快地攻向緋絕顏。


    緋絕顏飛身持劍果斷一斬,蝠龍笨重地躲閃,宗政禮司以修為注入乾坤刀,接下來劈下去。


    蝠龍故技重施,口吐閃電光球襲擊,緋絕顏輕鬆地劈碎了還回去。幾番折騰下去,蝠龍終於強弩之末處在下風。


    然而就算緋絕顏和宗政禮司突破了極限,畢竟苦戰多時消耗太大。宗政禮司看了一眼緋絕顏,示意是時候了解蝠龍了。他以血書咒,赤紅色的咒文再次絕豔地廢物旋轉密密麻麻地纏繞住蝠龍,陣輪漸漸擴大,並分解出九重,緊緊困住蝠龍。蝠龍所觸之處,陣輪和咒文像刮骨鋼刀一般刮擦著他的筋骨皮肉,蝠龍痛苦地咆哮,卻沒有力氣掙紮。陣輪一重一重鎖死旋轉,蝠龍如受淩遲之刑。緋絕顏卻說:“這樣會再次消耗過多的法力,還是給他的痛快。”


    緋絕顏蓮指結印,無數的寒光劍在空中凝成藍紫色光芒的冰淩花,圍繞著纖如蟬翼的花朵寒風如刀飛旋,帶著無數巨大的冰刃的旋風速度逐漸加快範圍也越來越廣,念力一動,薄如蟬翼的冰刃快速飛向蝠龍。最大的一片正中他閃著紅光的魔元所在,蝠龍的眼睛因為痛苦而睜得巨大,眼看氣絕之時,喃喃地說了一句:“錦嫿,你雖無心於我,而我已經對得起你了。”說罷魔元碎裂開來,蝠龍的頭沉了下去,身體化為煙塵一點點消失。


    宗政禮司集中念力結印施淨化之法,緋絕顏卻因為法力消耗和重傷軟軟地傾下去,宗政禮司立刻趕過去抱住她。她臉上的傷口滲出的血跡並未讓緋絕顏有絲毫頹廢之態,反而因為純粹的殷紅裝點了絕世的姿容……


    這種身體接觸的感覺讓宗政禮司異常的熟悉,一陣劇烈的心悸讓他撐不住身體,單膝跪地,眼前也漸漸模糊起來,原來他也傷勢不輕,倒地之前,他看到了鄴國皇宮的那個愛著青袍的,簪著清麗珠釵的絕美女子……


    曾經那些記憶,仿佛因為歲月腐蝕而渾濁的銅鏡總的倒影,影影綽綽地浮動飄搖,而現在因為青羽印的消失畫麵漸漸清晰。宗政禮司記起了曾經叫戚源崇的那個落魄王子,在荒僻的行宮中艱難求生,記得那裏唯一美好的純潔桐花。記得自己每次遇險總能幸運的化險為夷,他一開始以為是天降憐憫,可是來來回回似有若無的清冽的香氣,讓他知道是周圍有一股莫名的關心護著他。他也曾經妄想,是否是母親的故人或是朝中尚存義氣的某個臣子對他施以援手。


    直到他被迫跌落懸崖的那一刻,他是害怕死亡的,但是內心也下了賭注,也許那份關注不會坐視不管,而他正借這個機會一睹真容。他成功了,他永遠也忘不掉初見緋絕顏青鸞的絕世之姿,在她身上正是那熟悉而神秘的氣息。在他見到她的嬌娥模樣時,他覺得自己畢生所學都不能形容她的天人之姿。可是下一刻,他就因為自己的平凡而深深地自責,她太過耀眼了,耀眼到他看她時必須要藏在陰影裏。


    他求她助她奪回皇位,身為人子這是唯一能解救母親的法子,而隻有他自己知道,在內心深處,他暗自慶幸這樣就能與她相處更多的日子。回尚京的路上他看似波瀾不驚,內心卻跌宕起伏,患得患失,把多年來的籌謀和經國之策殫精竭慮地做到最好。他想讓她看到最好的自己,遠在察覺之時自己就已經迷情深陷,世上任何其他女子都不能入他眼。


    他見識過緋絕顏神女的強大後,越發的焦慮,表麵上似乎因為約定二人攜手,背地裏卻無數次懊惱凡人所限,隻能盡力彰顯智慧和城府讓自己沒那麽難堪。


    棲鳳閣是他親自派人布置的,他如此留意她的言行舉止自信也能猜出幾分喜好。那閣中淡雅的色調,琉璃和白玉的擺件無一不是他精心挑了又挑才放好的。所幸,她還算喜歡。大位初定,她對他沒那麽重要了,她其實已經完成了和自己的約定,可是他如何能放開她?但他怎麽也沒想到他們之間第一道坎不是神凡有別,而是自己的生身之母。


    他怎麽也不能理解,剛重逢時喜極而泣的母親,隔日就端起了太後的架子讓人不得親近。也罷,分離多年不在膝下承歡,也是尋常,可他更明白母親更看重太後之位而不是他的喜優。他從來沒對緋絕顏說過,母親揣著明白裝糊塗,假裝不記得救命之恩這回事,就是為了太後的可笑尊嚴。枉他還渴望尋常母慈子孝的生活,甚至勸緋絕顏去拜見。


    而她身邊的錦嫿早早地就被太後打發來他身邊伺候,那時他還不知道錦嫿的身份,但初次見她內心就莫名的反感。她俗媚的裝扮和造作的步態讓他厭煩,就算拋開神女和冥蛇的身份,讓他去選擇,他仍然不會看錦嫿一眼。在他斷然驅逐了錦嫿的虛偽殷勤之後,太後軟硬兼施,給他施加了巨大的壓力。先是哭訴著生養他如何不易,言語中把緋絕顏貶低得不堪入耳,之後又暗示他初定大位,朝局不穩要有仁孝的名聲,否則就聯合大臣讓他難堪。他也是在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的母親愚不可及,沒把唯一的兒子當成出路,除了血緣,真的沒什麽能憐憫的了。


    更讓他恨得咬牙的是,那錦嫿看似言語順從,實則煽風點火。然而,他真的不能不顧及朝野內外對他的看法,若真的有苛待太後的傳聞出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將付之東流。他想盡辦法讓錦嫿離開錦福宮,太後卻護短無度。這些他根本沒打算對緋絕顏說,他不想她看到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如此不堪,不想讓她覺得處理不好家事。


    征戰劼族之時,他心裏反複地掙紮,一麵希望她跟隨自己又怕她太過耗神受傷,一麵覺得她在宮中更安全又怕她因為太後鬧事或者無聊而消遁天涯,那樣他真的此生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從庫中精挑細選而來一塊玉,本來想自己動手給她做支簪子,奈何自己不通技巧,之得畫了圖督促匠人做好。本來是好意贈簪討她歡心的,卻沒想到她竟然因為太後的事情說要離開。在她告別的那一刻,他的內心像墜入無盡深淵,頭上的筋都跟著緊繃著,他最害怕的事她就這樣輕易出口。


    他此生為了生存成長艱辛,卻很少低聲下氣地求人,然而在她麵前他沒什麽不能的。她雖然應允,他卻此心難安,可數月的相處,他有自信她不會不告而別。


    出征後,在她出現之時,他若不是胯著戰馬高興得能跳起來。她永遠那麽是那麽驚世駭俗的美,第一次見身著戎裝的她依舊讓他迷醉。


    可是打仗不是兒戲,他又開始時時擔心她的安危,溪邊那次,他第一次看到她裸露著腿上大片瑩白的肌膚戲水,玉足上搖晃的玉墜子都比不上他內心的激蕩。他長這麽大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怎能不為所動。可是看她大咧咧的樣子就知道涉世不深。他暗自下決心要把餘生全部的真情相付,給他所有能給的東西,隻要……她不離開。


    戰事陷入僵局,他愁眉不展,可是每次看到她心中的煩躁就靜下來。她提出親自上陣,他的內心是極不情願的,他不忍她勞心費神,更怕閃失受傷。他雖然未真正見過非人之物,但此前的戰報已經昭然若揭。僵持之下,她的自信讓他不得不退步。那妖物是那麽巨大,黑霧之中紅舌長如瀑,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也驚得無語。然而她就那麽毫不猶豫地飛進黑霧與妖物糾纏,他怕她吃虧,帶頭向紅舌射箭,雖然他也知道沒什麽作用。他隻能盡可能靠近,希望力所能及地保護她,不辜負她的付出。妖物被滅,看她安然無恙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揮兵進城,勢如破竹。


    他第一次在城中提及凡人壽數的話題,自己也心有餘悸,凡人幾十年不過是神仙的幾十天,誰能不動容呢。可當時看緋絕顏的神色,她似乎從來沒在乎過。她是不在乎失去他,還是看慣了生死呢?他真的不敢對這個話題多想。


    可是在刃狸撲過來的時候,他真的想都沒想,本能地擋在緋絕顏身前,他隻知道她受到傷害是他不能忍受的。事後他想若是死在她還陪著他的時候也不錯,至少不用看著她離去而痛苦。即便是昏迷之中,他仍然能通過氣息感知她就在身旁,他很安心也很欣慰,自己終於在她心中有了一個位置。劫後餘生醒來時看她累得在床邊熟睡,他忍不住抓牢她的手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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