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絕顏覺得有些蹊蹺,抓人還關起來是何用意,“關起來做什麽,人都關在什麽地方?”


    兩個熊妖說:“這這,我們這些小的負責抓,說是上頭有用,關哪兒我們也不知道,女菩薩饒命啊。”


    緋絕顏眼睛冷冽地看著他們:“菩薩來了也救不了你們,來世好好修行吧。”玉掌一翻,羽鏈旋轉鎖死,兩個熊妖灰飛煙滅。


    她眉頭緊得鬆不開,這群妖孽竟然無所顧忌,把人間當成私人膳房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折在他們手裏,關起來有用?她又想起那九頭蛇,拿人心來做補,從心底泛起一陣厭惡。不能耽擱,關人的地方必然重兵把守,探查妖氣也許有跡可循


    緋絕顏凝心運法,用法力感知城中的妖氣分布,零零散散的是街巷上的散兵遊勇,隱約有些妖氣濃厚的地方。緋絕顏立刻回神,飛身趕過去。


    從上空看去,這裏似乎是一座宅院,占地廣闊,亭台樓閣,房屋密集如林。妖兵手持刀槍,分為幾隊在此地來回地巡邏。表麵上看不出平民關在何處。緋絕顏將羽鏢化作鳥雀兒們飛得近些查探。


    果然不出所料,這座大宅中的下人房、廚房、廂房,每一處都地關了很多百姓,門上有的上鎖,有的則幹脆被木條釘死。妖邪才不管他們死活,貨物一般擠著,那些幸存的人們目睹了他們的凶殘根本不敢出聲不敢動。


    緋絕顏猜想,這麽個地方,按常理總會有個首領坐鎮才是,不過她沒耐心玩捉迷藏了,先救人再說。


    淩空瞬影過去,斷音的劍光一閃,一扇釘死的木門碎裂開來,裏麵的人驚嚇得不輕,見是一個青衣女子,百姓們麵麵相覷。


    “你們受苦了,快逃吧!”緋絕顏對眾人說。身後的妖怪咆哮著趕來,緋絕顏結印聚法,將铩魂法陣移到空中並且擴散到最大,蓮指一動,萬道藍光劈下來,妖怪頃刻化為齏粉。


    眾人見狀,才相信緋絕顏真的是來救人的,立刻相互攙扶著逃走。


    無數狹窄的門在緋絕顏的劈斬下豁然開朗,百姓們蜂擁而出,紛紛逃命。


    铩魂法陣在空中旋轉著,釋放著無數藍光,妖邪們倉皇地四散逃跑卻終化為烏有。


    “你們慌什麽?都給我站住。”一個憤怒地聲音說。


    緋絕顏聞聲看去,一個披著紫紅色披風黑色鎧甲的豬臉象鼻的妖提著長柄斧,一手叉腰站在主屋門口大喊。


    “一個女人有什麽好怕……啊”話還沒說完,緋絕顏抬手禦陣,铩魂陣法集中法力攻擊象鼻妖。那象鼻妖揮舞著長柄斧慌忙應付劈下來的光刃。


    看來這一位要稍微費點力氣。


    緋絕顏忽然飛身一個滅天斬砍過去,象鼻妖快速地躲開。再砍,他再躲,偶爾出招毫無章法,不似他長相那般笨拙。


    緋絕顏有些氣喘了,這一路耗費法力本來不算什麽,隻是如今傷口未愈,神格有損,著實有些影響。她羽鏢羽鏈齊發,想速戰速決。


    象鼻妖忽然鼓起腮幫子,眼睛瞪大,猛一鬆勁,長長的鼻子噴出綠色的強勁的風,吹飛了羽鏢和羽鏈。


    若是平時,緋絕顏樂得和人過招活動活動筋骨,可是現在她擔心那些逃出去的百姓再遇險,更擔心自己的身體撐不住,隻想速戰速決。卻沒先到這象鼻妖還挺難纏,不自覺眼睛有些流淚,她忽然意識到他噴出的煙霧有毒。


    緋絕顏不能再拖延了,接連幾個滅天斬,喚起冰封結界,以冰刃和光刃雙重夾擊。


    象鼻妖被擊退出好遠。


    “就這啊,也沒多大……”象鼻子妖低頭一看,自己的胸口已然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你……果然……嗬嗬……那又怎樣……好戲還在後頭……”象鼻妖斷斷續續地吐了幾個字然後倒地不起。


    “好戲?”緋絕顏覺得更加蹊蹺,上前一步想問個究竟,奈何象鼻妖斷氣太快。


    緋絕顏一邊護送百姓逃走,一邊斬殺零散的小妖,心中卻難免思忖。襲城的妖怪數量眾多,能拿得出手的卻沒幾個,費些力氣罷了。可是接連使用法陣和結界,還有那象鼻妖的毒讓她感覺自己開始虛弱下來,結界和法陣的力量也跟著弱下來。


    好在有幾個散仙看著形勢逆轉,在外圍跟著除了些雜碎小妖,緋絕顏稍微省了些力氣,一麵砍殺一麵指引百姓們出城。


    忽然胸口劇痛如錐,糟了,過度的消耗還是引發了舊傷。緋絕顏拜托地仙們帶著百姓出城,自己靠著一塊燒焦的牆想緩一口氣,可惜眼前一黑。緋絕顏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斷音劍,不行,不能倒下,不能……


    不知過了多久,痛讓緋絕顏忽然回神醒過來,絕陽城一片死寂,隻有些殘火燒得劈啪作響。緋絕顏緩緩地撐起身子,四下看去,眼前的景象讓她震驚,全身因為驚恐而緊繃得動彈不得。


    隻見,身邊屍橫遍野,血汙彌漫,空氣中的血腥味和屍體的味道幾乎讓人窒息。


    緋絕顏驚得眼睛充血,這些人不是應該逃走了嗎?怎麽?“好戲還在後頭。”那妖怪的話忽然響在耳邊,而傷口似乎因為毒素更加嚴重了,她的力氣在一點點消失。


    風被撕裂的聲音,而後一支赤杆白羽箭刺中胸膛,雖然未中要害,卻深入骨髓的痛,好像不隻是身體的,還有心在痛。


    “你收手吧,別逼我……殺你!”戚源崇高跨戰馬,身披金甲,手持強弩,頭盔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麵容。身後是同樣鎧甲加身重重疊疊的禁衛軍。他們高舉寒光閃閃的刀齊聲高呼:“求陛下鏟除妖邪,以正朝綱!”“求陛下鏟除妖邪,以正朝綱!”


    “姐姐,求您了,您跟我們回去吧。就算,就算這些人真是你殺的,我也相信你不是有意的。”錦嫿在馬上柔弱無骨,像帶著哭腔,可隔得這麽遠,緋絕顏也看到了她微翹的嘴角。


    緋絕顏冷笑,她還沒死,戚源崇你還說你眼中無她。緋絕顏有些佩服了,抽了蛇筋還能活著的蛇她也是第一次見。本以為留下錦嫿,讓戚源崇自己親手了斷,卻沒想到他舍不得殺了錦嫿,對自己倒是毫不猶豫一箭奪魂。


    象鼻妖所謂好戲就是睜眼說瞎話栽贓嗎,手段也太低劣了些,居然說是她殺了這些人?疼痛和麻痹開始隨著血脈散布全身,箭有毒!低下頭才發現,青色的襦裙,胸口蜻蜓戲白荷的圖樣已被鮮血染紅,血色的荷花分外妖豔,而這血的氣味卻帶著蛇的腥臭。緋絕顏忽然記起,蓮仲提起過冥蛇雖為不祥招災惹禍,自身帶有各種毒素,有些毒就連神仙也招架不起。緋絕顏自嘲地笑笑,此刻倒想起這些了。可是她卻覺得錦嫿的毒計才是絕學,她在人間沉浮千年,不同於緋絕顏作壁上觀,她沉溺其中早已摸透了人世百態。她善於利用搖擺不定的人,利用人們對功利的渴望和嫉妒,一次又一次的得逞。她甚至流言蜚語的力量足以毀掉他人辛苦


    毒素讓緋絕顏癱坐在血泊之中,身邊的男女老少,屍體遍地,他們身上有慘不忍睹的撕咬、啃噬的傷口,分明是妖獸所致。


    “戚源崇你瘋了還是傻了,這些人分明為妖獸所害,憑什麽說是我殺的?”緋絕顏緩了一口氣。


    “……我沒有殺人,他們不是我殺的,你想殺我直說就好,不用找這麽卑劣的借口!”緋絕顏辯白,她要殺人也不會做得這麽難看。


    “你還狡辯,看看他們身上的羽鏢!他們不過是一群手無寸鐵的平民,你怎麽下得了手竟然屠城!是你說神族害人有損神格,重者墮入魔道,趁你魔性未發,還不束手就擒!”戚源崇義憤填膺地說,“速速跟我回去!”後麵一句聲音低了些,也柔了些。


    羽鏢,那是她鳳族特有的武器,可這些人都被獸類咬傷致死,哪有她羽鏢的影子,這男人瞎了嗎?


    錦嫿女子忽然忍不住掩麵哭泣,但緋絕顏鳳族敏銳的聽力聽得出,那其實是在笑。


    “他們死得好慘,姐姐你就算對陛下對鄴國有怨氣,也不能拿百姓撒氣啊,他們是鄴國的百姓,可也是無辜的生靈啊?”錦嫿哭著說。


    “殺了她,殺了她,不殺她不足以平民憤!”禁衛軍紛紛呼喊。


    緋絕顏能感覺到箭上的毒素像網一樣快速地四散開來,麻痹她的四肢和髒器,甚至有睡意襲來,那代表毒素已經開始入侵頭部。眼前的事物開始變形,她看見彎彎曲曲的戚源崇下了馬,一步步向她靠近。


    緋絕顏腦中忽然顯現當年初遇他的情景,那個瘦削柔弱的少年在樹下小心翼翼地拾起桐花……她覺得眼睛有點癢,難得麻痹成這樣還能感覺自己流淚了,是覺得自己荒唐笑得流淚吧。


    緋絕顏和越來越深的毒傷抗爭著,哆嗦著移動雙手結印,口中念出神鳳族獨門咒法——青羽印。


    發光的符文飛旋著圍住了戚源崇,一層層緊緊縛住,符文漸漸匯聚成展翅的鳳翼的形狀在胸口停住忽然狠狠烙下去。


    戚源崇因為痛低聲呻吟,光芒退去,他拉開衣服,胸口形成藍紫色青鸞的印記。


    緋絕顏啞著聲音地說:“這是青羽印,是神鳳族獨門法術,我緋絕顏詛咒你終生以情為困,永遠被悔恨噬心折磨,死後永墮輪回道不死不滅。”她說完這句話仿佛耗盡所有的力氣,絕望地閉上眼睛想就這麽倒下去。可是一雙有力的手托住了她,清新的草藥香,緋絕顏知道這氣味是蓮仲,然而卻沒有力氣睜眼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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