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以測天石為源融了謝劍白的力量,而所有弟子初啟玉牌時需要滴血。也就是說……所有弟子的資料都這份力量相連。


    而他已經被這力量認可,那他能不能直接通過玉牌找到虞惟?


    虞承衍心中思緒紛飛。


    他第一反應是抗拒,這些年裏他恨不得完全斬斷自己和謝劍白的聯係,不想借他的名望、不想用他的經驗,也不希望其他人看自己時隻是謝劍白之子。


    他對借用謝劍白的東西有一種本能的厭惡,可是轉念一想,如今找到母親才是最重要的,如果隻為了較勁而耽誤正事,才是得不償失。


    虞承衍睜開眼睛,他拿出玉牌,剛剛啟動,便察覺到玉牌中蘊含的力量在歡迎他,且完全敞開。


    隨著他調動力量,玉牌閃爍起細碎的光芒。


    ——找到了!


    …


    虞惟一覺從下午睡到隔日清晨,這一次是真睡飽了。


    她隨著寧素儀去食堂,一路上,便察覺整個山峰都被一種興奮的氛圍籠罩著,人人臉上都是喜色。


    食堂裏,弟子們都在和身邊相熟的好友竊竊私語,明顯已經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


    “他們這是怎麽了?”虞惟十分疑惑。


    外門食堂的飯菜實在是簡陋,她將寧素儀給她的肉幹一點點撕碎,放在麵前的白粥裏。


    寧素儀仔細地聽了一會兒,然後才和虞惟解釋道,“聽他們說,昨天我們看到的那個青年是白浩真人的義子,他來我們門派,是為了找一個弟子,這個人會是他的破境的機緣。”


    如果找到話,這個幸運的弟子必定會得到一個金丹巔峰期強者的全力幫助,對於普通弟子、尤其是外門弟子而言,豈不是一步登天?


    除此之外,女弟子們則不由得幻想更多。


    畢竟昨日那個叫淩霄的年輕修士有多麽仙姿卓越,多麽俊美矜貴,大家都有目共睹。就連在門派裏備受愛慕的大師兄宋雪深都與之無法媲美。


    如果自己成為他機緣中的那個人,再發展出一段愛戀——豈不就是話本裏的浪漫橋段了?


    怪不得所有人都那麽興奮,誰知道這天上掉餡餅一樣的大好事會不會落在自己頭上。


    “哦。”虞惟沒太聽懂,但她也不太在意。


    少女心大,早就把昨天那種奇怪的感受拋在腦後了。


    幾日後,宗門大典終於結束,一切歸為平靜。


    小貓妖恢複了之前半夜摸黑看話本,白天曬太陽補覺的規律生活。她並不知道有一個人跟了她半個月,每天都暗中默默地注視她,每一天都如此。


    雪延堂是虞惟所在的外門山峰學堂,因為弟子們上午要早起做活,所以雪延堂會在下午授課,外門弟子每隔三天來上一次課。


    外門講堂自然不比內門那樣精致,一般是一位教習麵對兩百個外門弟子,若是占位晚了便隻能往後坐,後麵基本聽不到什麽。


    虞惟和寧素儀是後排常客,小貓妖最喜歡窩在天高皇帝遠的角落裏,發發呆,睡睡覺,一句話都不忘腦海裏進,完全沒有其他外門弟子那樣豎起耳朵聽講的專注。


    這一日,她照常趴在最後一排的桌子上打瞌睡,沒有注意到屋中忽然完全安靜下來。


    “虞惟呢?”


    少女困倦地閉著眼睛,她想,一定是自己聽錯了,不然怎麽感覺好像有人在叫自己?


    這時,旁邊的寧素儀輕輕地碰了碰她。


    虞惟睜開眼睛,她迷茫地抬起頭,就看到前麵許多弟子側頭看向自己,而在最前方,教習似乎在和本峰的劉長老竊竊私語?


    二人交談結束,教習震驚地睜大眼睛,而後也開始尋找她的身影。


    “教習,她在最後排。”有弟子說。


    教習和外門長老頓時鎖定最後一排的虞惟,教習招了招手,“虞惟,過來。”


    虞惟有點稀裏糊塗,她第一反應並不是聽話起身,而是下意識側過頭看向身邊的寧素儀。寧素儀蹙著眉,並沒有立刻給虞惟反饋。


    寧素儀一向腦子動得快,可在此時此刻,她也拿不住外門長老親自來找虞惟是為何意。


    很明顯,劉長老比她們二人急多了。他幾步便來到虞惟的麵前,將她強行拽出學堂。


    虞惟踉踉蹌蹌,修士有力的手指抓得她生痛。


    二人來到走廊,劉長老大步向前,完全不考慮少女是否跟得上。


    沒走幾步,虞惟便聽到教習的聲音在她身後嚴肅地響起,“你出來做什麽?與你沒關係,回去!”


    她轉過頭,才發現寧素儀也跟了出來,卻被教習攔在走廊裏。


    女子的眉毛緊蹙著,她低聲向教習交涉,“虞惟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她年紀小,許多事都不懂,若是有什麽事,我替她做主……”


    “目無師長,講堂上隨便離席,規矩都吃到狗肚子裏了?!”那教習訓斥道。


    教習的手摸向自己的腰間,他的腰帶化為一柄黑色的教尺。


    看著那黑色的長尺,虞惟頓時後頸一麻。如果此刻她是貓身,那她渾身的毛估計都要立起來了。


    她沒認識寧素儀之前,曾經挨過好幾次打,打她的教習用的就是教尺。


    玄天宗規矩太多了,雖然許多都是基本常識,可虞惟沒在人類秩序下生活過,她哪兒知曉那些有的沒的,隻覺得自己好像做什麽都是錯的,莫名其妙就會被人打。


    那教尺不一般,打起來人雖然不留痕,但好疼好疼,疼得能讓她趴著耳朵萎靡不振半個月。


    小貓簡單純粹的世界裏,這簡直最恐怖最可怕的刑具。


    一看到教習對寧素儀拿起尺子,虞惟立刻掙紮起來,連貓耳都因為應激而砰地露了出來。


    外門長老的手就像是鉗子一樣有力,不論少女怎麽掙紮都毫無用處。她回頭便要給長老一爪子,築基期的劉長老輕而易舉地鉗製住她。


    “孽障!”劉長老勃然大怒。


    他心中本就忐忑難安,憋著一股火氣。


    整個玄天仙宗裏幹淨清白的弟子數不勝數,可那位叫淩霄的天之驕子卻偏偏選中了唯一擁有低劣血統的虞惟。


    他本來還想私下囑咐虞惟不許在貴客麵前露出妖族形態,不許給玄天宗丟臉。沒想到連門都沒出,虞惟便原形畢露了!


    果然是不識好歹、養不熟的孽畜!


    外門長老高舉起手,便向著少女揮去。陰影籠罩之下,虞惟下意識蜷縮肩膀。


    淩厲的掌風仿佛已經到了近前,可疼痛卻始終沒有傳來。


    與此同時,她竟然聽到外門長老劇烈地倒吸一口冷氣。


    她睜開眼睛,卻意外地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擋在自己的麵前,竟然是之前那個站在在試煉台上,與她有過一眼對視的年輕人!


    他勁瘦有力的手指緊緊攥著外門長老高舉的手腕,所有人都能聽到長老的骨頭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


    外門長老抬起頭,膽顫地對上虞承衍浸了血般的赤紅瞳孔。


    作者有話說:


    修勾瘋了,請五分鍾內安撫修勾,不然修勾即將開始亂咬


    ·


    禁止餓餓!貓貓要減肥!


    讓我享受一下剛開文時不用加餐的美好生活吧(點煙


    第8章


    虞承衍陰鷙地注視著麵前驚惶的中年修士,他的腦海裏隻回蕩著一句話——殺了他!


    三千年來的克己複禮、苦苦壓抑,全部在看到外門長老要打向虞惟的那一瞬間而崩塌。


    唯有一絲理智緊繃著最後的線,讓虞承衍沒有立即動手。卻不是因為怕殺了玄天宗的修士不好脫身,而是潛意識裏不想在母親麵前殺人。


    滔天怒火燒灼著清明,虞承衍眼裏血紅之色越來越濃鬱,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有人輕輕碰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是虞惟。


    感受到這輕觸,虞承衍驟然驚醒,眼底積壓的紅頓時消散了幾分。


    一陣風拂過,走廊裏已經沒有了虞承衍和虞惟的蹤影,隻剩下癱坐在地渾身濕透的長老與教習,還有神情驚疑的寧素儀。


    風在耳邊呼嘯著,虞惟整個人還有些發懵,隻覺得青年的手臂緊緊地攬著自己的腹部,山林在身下掠過,他們瞬間便離開了外門山峰。


    不知到了哪一座山上,虞承衍終於停在山頂,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少女,在她身邊單膝跪下。他托起虞惟的手腕,又輕輕拉下她的衣袖。


    袖子卷落至手肘,露出少女瓷白勝雪的肌膚。


    虞惟一向人形比貓形脆弱,白皙的手腕和小臂上都被劉長老攥出紅痕,卻也不嚴重,估計再過一會兒也便消散了,其他倒是什麽傷都沒有。


    放到虞承衍的眼裏,卻是讓青年抿起薄唇,心中脹痛。


    他垂著睫毛,醇厚的真氣卻從他的指腹傳來,瞬間治好了她手臂上的痕跡。


    他不說話,也不抬頭,隻是保持輕握虞惟手腕的姿勢,動也不動地半跪在她的身邊。


    虞惟不由得看向他。


    不知是不是妖族的天賦,虞惟能夠從生靈的身上嗅到一種獨特的氣味。這種味道與體味無關,更像是動物身上的信息素。


    少女自己也想不明白,但她知道的是,大多數人身上的味道是如開水般寡淡的,也隻有他們情緒劇烈的時候,氣味才會顯現出來。


    那些偶爾會當麵嫌棄她身份的外門弟子們便是如此,虞惟覺得好玩,所以經常露耳朵氣他們,把他們激得生氣了,便能聞到一點點。


    隻不過哪怕是這些明麵討厭虞惟的弟子,也沒什麽特別的。她如今隻在兩個人身上聞到過特別好聞的氣味,一個是寧素儀,另一個便是麵前的青年。


    寧素儀身上的味道像是糕點一樣甜甜的,所以虞惟喜歡黏著她。而青年聞起來有點像是酒一樣,他發怒的時候味道辛辣,如今安靜下來,又有點醇香甘甜。


    剛剛虞承衍想殺人的時候,虞惟其實不知道他在幹什麽,隻是她沒喝過酒,聞著味道覺得新奇,所以才不由得貼近了一點,沒想到反而讓虞承衍驚醒。


    如今,這個身形挺拔的青年半跪在她的麵前,他頭低得虞惟隻能看到他微微顫動的睫毛,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還輕輕握著她的手腕,卻輕得虞惟可以隨時抽出手。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虞承衍這樣的人,覺得他奇奇怪怪的。


    “你是誰?”虞惟好奇地問道。


    她的話問出口,便感覺到自己手腕上搭著的手指顫了顫。


    “我……”青年聲音沙啞低沉,他緩了一會兒,才輕輕地說,“我叫淩霄。”


    他又低聲幹澀地開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說這些話的時候,虞承衍仍然沒有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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