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星海仿佛突然沸騰起來,一個火焰點綴的焦黑身影躍入水中,在身後翻騰起萬千折射著炫光的氣泡。


    沉溺在黑色墨湧中的解清玄神情恍惚,隻是下意識地向著撒入黑暗中的星火伸出手去。


    接著一隻溫暖的大手將她的手包裹攥住,赤色火焰頓時沿著她的手臂向上蔓延,同時一股怪力將她整個人拉出了黑霧。


    解清玄隻覺腦中的混沌瞬間便被燃燒殆盡。


    火焰熄滅,無盡的青藍碧水中隻剩兩點冷紅,解清玄對上了段莫棄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


    他周身淡紅色火焰環繞,可他的神色氣質比湖水還冷。那副白皙俊美的容顏未改,隻是頭上生出了對琥珀色、扭曲對稱的尖角,側臉與脖頸之間爬上了小片中間凸起、尾端帶鉤的紅色鱗片。向下看去,他的四肢也完全化為五指龍爪,身後還拖著條頂端覆有長毛的粗壯尾巴。


    時間定格,解清玄才清明半瞬的大腦再次短路。


    【你真好看。】她紅著臉,無意識地發送了一句念話。


    “噗!”


    頓時,一連串的泡沫噴在解清玄臉上,同時手上再次傳來拉力帶著她穿過汩汩氣泡迅速向上遊去。


    解清玄隻覺周身魔氣未散,也終於看清,跳入水中的段莫棄身上還掛著大片爛泥一樣影魔。他身上火焰已無法在水中維持,似是也無瑕估計身上小鬼。


    “呃……”她訕訕一笑,趕緊放出一道【淨身咒】去散了二人周身的魔族,然後陡然加速反過來帶著段莫棄順著小川氣泡形成的通路上浮。


    周圍的魔族被打著旋地往外推著遠離兩人,那團墨色也被水流越衝越淡,就在解清玄即將出水的時候她仿佛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個帶著些許耳熟,但雌雄莫辨人鬼不分的聲音歎息著:“別走……”


    ……


    水麵之上浮著大片的“石油”,那全是解清玄下潛期間聚集而來的影魔。


    出水後段莫棄周身火焰再次暴漲,頓時在翻湧而來的石油潮流中燒出個口子。解清玄也招出佩劍釋放靈光炸退卷土重來一擁而上的影魔。


    二人邊打邊退,終於再次踏上湖邊泥土。


    段莫棄用龍鱗覆蓋的堅硬龍爪衝著地上揮舞兩下畫出一道火圈,緊接著又從納戒中取出個新的陣法快速立在圈內。


    半圓形的緋紅色靈力罩子拔地而起,湧動著的濃稠黑暗頓時被結界隔開。


    暫時得以喘息,解清玄立馬將劍插在泥土中原地開吐。


    “嘔……”又是魔氣入體那種香蕉雪碧曼妥思混在一起的感覺。這一次好像更為嚴重些,解清玄開始覺得眼冒金星,識海也受了影響。


    段莫棄兩步邁至解清玄麵前,單膝跪下用黑紅色的尖細爪尖衝著解清玄的額頭比劃了一下。他餘光掃過解清玄身上,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胸口之間正絲絲地向外冒著魔氣。那裏,是被他親手捅穿的地方。


    他微微抿著嘴,在解清玄額頭用力彈出一記腦瓜崩。


    “嗷嗚!!!!”解清玄大叫著向後倒去,疼得眼淚直流原地打滾。


    “腦震蕩了!這下絕對腦震蕩了!!!”


    但額頭處衝入的靈氣再次驅散了她體內的寒氣與魔氣,那疼勁過去,解清玄感覺好多了。


    她揉著腦門,幽怨地看向段莫棄十分不情願地道了聲:“多謝。”


    段莫棄早已起身背對著她,粗壯的大尾巴蔫了吧唧地拖在地上:“先回龍穴,過幾日魔族平靜後再來。”


    他們周圍聚集的影魔已有兩三人高,凝聚在一起化作拳頭般不斷捶打著閉魔結界。


    解清玄確實頭一次見影魔可以聚集到如此程度。


    “溜了溜了。”


    歸途中解清玄注意到段莫棄身上還在似有似無地往外冒著魔氣。


    如今修為的段莫棄還遠不能像真龍一樣暢遊四界,他多少還是會被魔氣侵蝕的。現在他雖然麵上不顯,但定還是要暗自難受幾日的。


    “不好意思啊,”解清玄禦劍飛在段莫棄旁邊,有些尷尬地繞起自己的頭發:“這次是我大意了。”


    她真沒想到自己不知不覺在水下待了那麽久,水麵上的段莫棄對付那麽多的影魔恐怕不比她對付那水魔容易。


    段莫棄麵色平靜,不怒不驚:“無礙,換做我下水應當也好不到哪去。”


    他坦然道:“我雖十分熟悉秘境之中的環境,但也從未真的對上過這水魔。於它所知皆來自書籍圖鑒,如今看來我過往的見聞也有疏漏。”


    “隻有結丹上下修為的水魔,其幻術竟然能破開元嬰中期修士的識海。”


    “……”解清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又聽到了陰陽的意思。


    【冰晶魄】幾乎可以說是與水魔伴生的靈物。解清玄知道,擁有炎龍靈根的段莫棄對此物永遠不會有需求,所以如果不是為了幫她,段莫棄恐怕輪回再多次,直到成仙之後都不會與水魔這種生物有所交集。


    如此想來……他這樣冒險出力幫自己取寶,人還怪好的嘞!


    管他嘴上怎麽說,解清玄還是在心裏默默記下了他這份仗義出手的好意。


    “哦,對了。”段莫棄忽然放緩了速度,回頭牽起解清玄的手。


    “???”解清玄瞬間被硬控在原地,怔怔抬頭看向段莫棄。


    他清風朗月般的麵容上難得露出幾分笑意,解清玄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嗯?怎麽又像是被攝魂了一樣?”段莫棄微微側頭有些疑惑。


    快速檢查了一遍解清玄身上的魔氣,確定她無礙後,他點點頭略顯輕鬆地拉著解清玄的手,在她手背輕輕一抹:“這便算作是一命了!”


    “?……!”


    段莫棄放開解清玄,她立馬把手背舉到自己眼前。果然那血契符文已經少了一道。


    “哇……”解清玄嗤笑搖頭:“還以為你要幹什麽呢,害得我小心髒突突了一下……”


    聞言段莫棄嘴角立刻壓下去幾分,皺著眉道:“我還能做什麽?費神將你救回來再去害你嗎?”


    “呃……”解清玄連忙擺手:“不是……就……”她兩眼一閉,揉揉額頭,放棄了:“算了,沒事。”


    講道理,水下的時候,解清玄莫名的想起了二十年前段莫棄一言不合先捅她一劍的事情,是懷疑過段莫棄這狗東西是又在給她下套。


    那應當是拜水魔法術與魔氣入體所賜產生的錯覺,出水後解清玄就餓沒大放在心上。而且她好像是個無藥可救的顏狗,每每心中不快便往段莫棄臉上身上看看,待一飽眼福後就什麽也不想了。


    不過方才被段莫棄這麽一提,她又琢磨過味兒來,感覺自己真有點被設套浪費了血契機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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