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承認的意思，不反駁洛星痕的控訴。
然後楚楓序問：“姑娘可知洛星痕是如何拜入紫雲劍宗？”
“這……”淩端葉微微皺眉，她還真不知道洛星痕是如何拜入紫雲劍宗的，按照慣性思維來說，應該是紫雲劍宗舉行收徒大典的時候，堂堂正正通過考驗，經過層層篩選，然後進入紫雲劍宗，最後拜入楚楓序的門下，但聽口吻似乎裏麵還有其他內情。
“星痕沒有拜入紫雲劍宗以前隻是個流浪兒，居無定所，身世可憐，怕是沒有那種能量讓紫雲劍宗給他開後門吧？”
有正常的收徒流程，自然也有非正常的情況，師尊自己在外麵看上個弟子帶回來，或是有人走動關係把人塞過來，也是有的，但洛星痕如果是楚楓序主動看上收下的，又怎麽會對他這麽冷淡，能夠被師尊看上主動收下的弟子，基本都是親傳弟子。
沒有哪個門派的親傳弟子會被趕去睡馬棚的，這是公然打師尊的臉，同門之間搞霸淩也要看情況，親傳弟子這種硬骨頭就算同為親傳弟子也得掂量著點。
普通弟子之所以會被霸淩，是因為他們很難見到師尊，就算受了委屈也很難找到人為他們主持公道，就算有執法堂這樣的存在，總不好天天因為芝麻蒜皮的小事找他們，加上霸淩者一般會挑選霸淩對象。
親傳弟子就不一樣了，如果師尊細心一點，親傳弟子晚上沒睡好覺熬出了黑眼圈都會被注意到。
“洛星痕並不是通過收徒大典拜入紫雲劍宗的，是我把他帶回紫雲劍宗。”
裏麵還真有故事啊。
楚楓序娓娓道來洛星痕拜入紫雲劍宗的來龍去脈。
“大約是十年前，紫雲劍宗管轄的地界上曾經出現過一個極為喪心病狂的魔修。起初人們並不知道，因為這個魔修十分狡猾，從來不對有家人親朋好友的普通人下手，專挑街道上無家可歸四處流浪的乞兒下手。這些乞兒本就居無定所，便是消失了也無人在意，就連官府都不會注意到，隻會覺得乞兒少了。有些乞兒會抱團生活，突然發現同伴不見了一般也不會報官府，除非是發現屍體，所以乞兒消失的無影無蹤，官府便是懷疑，找不到任何蹤跡也隻能作罷。”
“正是鑽了這個空子，一時間街道上都清淨了不少，消失的乞兒也越來越多，到後來城裏街道上竟然沒有一個乞兒。異常的失蹤現象終於引起了大家的恐慌，以前消失的是乞兒，現在乞兒都沒有了，會不會輪到其他人？這種恐慌的謠言一下子傳開，其他地方也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裏的乞兒少了很多，這些人都到哪裏去了？”
“於是這種恐慌越演越烈，為了安撫浮動的民心，官府便開始派遣人手進行調查。結果這些人一去不複返，跟那些消失的乞兒一樣人間蒸發，興許是查到了什麽線索，所以被滅口了。意識到這件事可能不是自己能夠處理的，官府派人來向紫雲劍宗求助，希望能夠伸出援手。無法確定裏麵是否有修士的手筆，乞兒失蹤，追查的官府人員失蹤，也有可能是凡人們自己在作孽。紫雲劍宗基於官府的求助派一位峰主的親傳弟子帶隊，就是吳峰主，吳千秋的親傳弟子。”
“結果，這些人也全都消失不見了，一去不複返，沒有任何消息。紫雲劍宗終於意識到不對勁，迅速反應過來。吳峰主親自出馬卻沒能救回弟子，隻帶回了十幾具慘不忍睹的屍體，生前似乎遭遇淩虐，死的極為淒慘痛苦。這十幾具屍體隻是眾多屍體中的一小部分，那個洞窟裏麵屍體堆積如山，如同垃圾一樣被隨意丟棄。”
“紫雲劍宗通過這些屍體確認了一個事情，自己門下管轄地界裏發生的大規模乞兒失蹤事件正是魔修所為。”
“對方的手法極為喪心病狂，每一具屍體都是被殘忍虐殺。洞窟裏沒有留下多少線索，似乎是被提前銷毀了，僅憑這些屍體無法確定魔修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在紫雲劍宗的地界上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於是宗主便下令全力調查這件事，務必要把魔修抓住。”
“興許是紫雲劍宗的步步緊逼，迫使對方露出馬腳，也可能是自以為時機成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紫雲劍宗帶人衝進對方藏身的魔窟，試圖一網打盡斬草除根，結果卻中了陷阱，被對方甕中捉鱉。”
“魔修抓走如此多乞兒，是為了煉製一種極為可怕的殺人魔傀，整個魔窟裏都是這些東西，所以對方雖然隻有一個人，卻指揮著這些魔傀令紫雲劍宗陷入了苦戰。魔傀不畏生死，不懼疼痛，力大無窮，皮膚堅硬，渾身纏繞的魔氣更是充滿了侵蝕性，一旦沾染了就會鑽入修士體內攪亂氣機，誘發走火入魔。這一戰打得極為艱難，紫雲劍宗死傷過半，苦苦掙紮終於撐到援軍到來，這才反敗為勝，成功圍剿了這名魔修，當場將他殺死。”
“在清理現場的時候，我發現了洛星痕。經過前麵的大戰，紫雲劍宗眾人對魔窟內的東西都極為忌憚，生怕藏著什麽要命的陷阱，所以看到我發現的洛星痕，一度懷疑是魔修留下的後手，或是藏起來的殺手鐧。雖然當時的洛星痕隻是一個很小的孩子，估計也是魔修擄來的流浪兒，但誰知道他是不是被動了什麽手腳。魔修抓人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特別是洛星痕竟然還活著，這叫大家想起讓他們打得極為艱難還差點全軍覆沒的魔傀。”
“撇開魔傀，那些東西雖然還會喘氣卻神智全無，洛星痕是第一個被發現的活口，因此大家對他的懷疑顧慮根本停不下來。對僥幸逃過一難的孩子來說，這種懷疑實在傷人心，好像他根本就不應該活下來一樣，死了正常，活著才奇怪。”
“無法證明孩子有問題，也無法證明孩子沒有問題，可紫雲劍宗總不好因為一個懷疑就殺了好不容易死裏逃生的幸存者，便對他進行了一番檢查。跟尋常乞兒無異，身子虛弱，長得瘦小，應該是長期食不果腹導致的，似乎真的就是幸運，紫雲劍宗打上門叫那魔修沒來得及對他下毒手。”
“若是就這麽丟回街上繼續當乞兒流浪，未免過於不近人情，不妨收入紫雲劍宗也算是為這件事收拾善後，宗門不差這麽一口飯。但因為魔傀的事情，大家心裏都有那麽一點疙瘩，不願意收下他，我作為第一個發現的人，便順理成章把他帶了回去。”
聽到這裏的時候，淩端葉似乎有些明白了，但沒有聽到楚楓序親口說出來，就隻能算是個人猜測，也沒什麽證據。
楚楓序神色冷淡，“洛星痕隻有平平無奇默默無聞才能在紫雲劍宗活下去。”
但洛星痕卻越級打敗了以他的修為根本無法對付的魔修，且幾乎毫發無損，那點磕磕蹭蹭的皮肉傷根本算不上戰損的傷，來救援的又恰好是吳千秋帶隊。
“吳千秋親傳弟子慘死，對那魔修簡直恨之入骨，要說紫雲劍宗誰最恨那魔修，毫無疑問就是吳千秋，所以在處置洛星痕的意見上，吳千秋是最極端激烈的。他堅持認為洛星痕身上可疑之處太多了，憑什麽其他人都死了就他一個還活著，說不定是魔修的同黨，眼見窮途末路便用了某種方法偽裝成被抓來的小乞兒，企圖蒙混過關，未免夜長夢，節外生枝，必須斬草除根，除惡務盡。”
“吳千秋說的不無道理，魔窟這種不正常的地方有一個正常的孩子幸存下來，正常的反而成了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這種觀點一致得到了認同，但也有反對的，豈能因為一個猜測就對孩子痛下毒手。反反複複對洛星痕進行了多次體檢，都證明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身上沒有任何特異之處，這才壓下了吳千秋的異議，但他對洛星痕的偏見並沒有消失。”
楚楓序閉上眼睛，“洛星痕最大的錯就是竟然活了下來。”
不論是在哪個魔窟，他竟然活著都是最大的反常，一次可以是巧合，兩次就可疑了。單純的命硬可解釋不了，為什麽偏偏每次都是他，又有魔傀例子擺在前麵。
是否是那魔修其實研究出了擁有神智的魔傀，當時身體虛弱隻是用了某種方法，暫時性呈現出來罷了？
死在大家眼前的魔修其實隻是替身，真正的魔修以洛星痕的身份金蟬脫殼，成功混入了紫雲劍宗？
或許洛星痕一開始就藏著秘密，現在露出馬腳暴露了？
猜忌是最難解的毒，隻要有個由頭，就會開始生根發芽，何況洛星痕本身就有疑的，隻是因為當時年紀太小看著太可憐，檢查身體又沒有異樣才暫時壓了下來。如果他安安分分默默無聞，時間久了也就沒人注意他，卻偏偏又因為魔修的事情出了大風頭。
“兩次的疑點撞到一塊，洛星痕若是回紫雲劍宗，必死無疑。”楚楓序睜開眼睛，麵無表情看著淩端葉，“既然洛星痕費心把我撈出來，想必對紫雲劍宗的宗主和各位峰主都重新認識了一番。若是吳千秋舊事重提，想要審問洛星痕，宗主可會阻攔？”
淩端葉不假思索，“應該不會。”
“沒錯，宗主不會阻攔，其他峰主想起之前的事情也不會反對。”楚楓序平靜的陳述，竟然沒有任何諷刺的意思，“連我都差點死在地牢裏，洛星痕若是被關進去，身上有這麽大的疑點，能活著出來的可能性幾乎沒有。死了也就死了，紫雲劍宗數千弟子，少一個不少，況且，明知道他身上疑點頗多卻還養了這麽多年，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跟宗門的安危比起來，一個小弟子的命不值一提，若洛星痕受不住拷問不幸身亡，那是他的命。”
“所以洛星痕不能回紫雲劍宗，必須在回去之前找個理由把他逐出師門。”
淩端葉看著楚楓序若有所思，“你相信星痕是無辜的？”
“在猜忌麵前，無辜不無辜已經不重要了。”楚楓序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看向別處，視線落到窗戶外麵一隻小鳥身上，神色平淡，“那一掌是斷了我與他之間的師徒之名，將他逐出師門，以後海闊天高任他翱翔，把他打下懸崖是做給吳千秋看，隨便敷衍可瞞不過他。若是洛星痕墜崖身亡，那就是他命中注定夭折，我不打他那一掌他也會死，還會受盡折磨死的很慘。”
“雖然不是我的親傳弟子，好歹叫了我這麽些年師尊，他如何，我還是看在眼裏的，但別人可不知道。隻當是我這個做師尊的，最後一點師徒之情。”
淩端葉感覺腦殼有些痛，果然不同人的視角，看到的東西就可能不一樣。
“你說的那件事，星痕知道嗎？
楚楓序搖搖頭：“魔修難道還會抓了他之後讓他全程清醒的看著發生了什麽事情，還順便給他講解一下？他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被壞人抓了，被紫雲劍宗救出來，然後就拜到我的座下。”
“你有告訴星痕這些話嗎？”淩端葉問。
“沒有。”楚楓序態度坦然，對這件事相當的無所謂，“這些事情沒必要特意說給他聽，也沒必要特意保密。我與洛星痕如今鬧成這樣，很多東西已經無所謂了。”
“但星痕估計不這麽想。”淩端葉說。
楚楓序一臉冷漠，個仿佛腦子有病的智障前弟子，怎麽想都無所謂吧，反正他都被撈來這裏，有救命之恩壓在身上，除了叉糞還能怎麽樣，他以後都要叉糞了，孽徒開不開心關他什麽事。
看到他這種無動於衷的樣子，淩端葉多少猜出了楚楓序現在對洛星痕是什麽心態，昨天的事情到底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影響，又不是逆來順受的包子還能什麽想法都沒有。
“我與洛星痕師徒名分已斷，以後各自安好也就罷了，這次卻受了他的救命之恩。如今紫雲劍宗我已經回不去，也不想回，退出那些紛紛擾擾，安安靜靜的隱居倒也挺好，姑娘若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提便是。”楚楓序平靜的好像木然了。
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情，跌宕起伏，險死還生，峰回路轉後又是一通神奇的發展，對楚楓序來說也是神展開吧，心力交瘁。
淩端葉也覺得有些麻爪，不知道該怎麽對洛星痕說，看楚楓序的樣子別人不問他不會主動說，因為覺得沒必要特意去說，顯得好像他有苦衷一樣，以此博得諒解同情，但也不會特意保密，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對修士來說並不久，仿若眼前，想要知道很容易就能調查出來，何況紫雲劍宗圍剿那個魔修打得艱難，死了不少人，估計許多親曆者都印象深刻。
正因為如此，洛星痕不能出任何風頭，一旦出現在這些親身經曆者的視野範圍裏，就等於反複提醒他身上的可疑之處。
“星痕帶你來這裏的目的，你知道了嗎？”淩端葉問。
“知道，叫我叉糞。”楚楓序神色平靜，似乎已經徹底佛了，已經沒有什麽事情能夠勾起他的情緒波動，一切都是浮雲。
淩端葉一下子接受這麽大的信息量，腦子裏也是諸多思緒，跟楚楓序也聊不下去，尷尬的傻呆了一會兒，便離開這個房間。
找了半天，才終於在飼養區找到洛星痕，他正一臉研究的看著大豬豬，似乎在思考到底什麽時候才會生下小豬豬，一次會生多少小豬豬。
淩端葉拉著他去找葉蓮，神色嚴肅的說：“能給星痕檢查一下嗎，他身體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洛星痕滿臉疑惑，不知道為何把他拉來這裏，還讓葉蓮給他檢查身體。
葉蓮抬眼看一眼，神色似乎有一點點詫異，“為何這麽突然？”
淩端葉解釋道：“我剛才去給楚楓序治療，和他聊了一下，他說起星痕以前的事情。星痕不是通過常規的收徒大典拜入紫雲劍宗，而是紫雲劍宗一次圍剿魔修後收拾善後時發現他的，是那魔修手下唯一留下的活口。對方抓走了許多無家可歸的乞兒，用作煉製魔傀，手段極為殘忍，虐殺了許多人，星痕既然是在他的魔窟裏被發現，很難說沒有經曆過什麽。紫雲劍宗反複檢查過都沒有發現異常，這才把星痕收入宗門，但我不放心，還是讓葉蓮再給星痕仔仔細細檢查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沒問題。”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洛星痕一臉懵逼，“魔修？我？”
“有想起什麽嗎？”淩端葉關切的問。
洛星痕努力去回憶，絞盡腦汁的思考了好半晌，才神色糾結的說：“楚楓序說的魔修我沒印象，但我拜入紫雲劍宗的確不是通過收徒大典。具體是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前一天還像往常一樣縮在街道的一個角落裏，不知何時失去意識，醒來已經在紫雲劍宗，師兄告訴我說從現在開始我就是紫雲劍宗的弟子，然後讓我洗澡，換衣服，打理幹淨後去給師尊奉茶。”
因為經曆實在過於奇妙，簡直就像做夢一樣，當時的洛星痕完全沒能反應過來，整個人腦子一片迷迷糊糊，驚喜來的太過於突然就像龍卷風，直接傻掉了。隻知道跟在師兄身後，腳踩在地上的步子都有些飄，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什麽都沒法思考。
見到師尊的瞬間，洛星痕更是迷糊了，生怕做的不好被趕走，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好看的人。
無法形容當時的感受，但就像受苦受難之後神仙突然下凡來拯救他了一樣，第一眼就被師尊深深的折服了，惶恐忐忑，心悅誠服，患得患失，心花怒放。
洛星痕此前的人生隻有一片悲苦，快樂幸福永遠是屬於別人的，他隻能渴望的觀望著，屬於他的隻有饑餓冰冷以及數不盡的磨難，他的世界一片灰暗，唯有麻木的活著。
跪在霽月清風的師尊麵前，親手奉上一杯茶，看著師尊端起茶輕輕抿一口，這一刻清楚無比的意識到自己從此以後就是師尊的弟子，洛星痕感覺整個世界都仿佛被照亮了。
正是這份悸動讓洛星痕把楚楓序奉為神明，就像向日葵追隨陽光一樣注視著師尊，燃燒起來的希望讓他真正的活過來，而不是麻木的活著，一遍遍的重複著苦難，宛如行屍走肉。
楚楓序曾經是洛星痕的救贖，是他的陽光。
這些複雜的感情洛星痕此刻當然說不出口，曾經那份炙熱的感情已經變質了，他再也找不回那種悸動。
或許是師尊一遍又一遍的漠視，或許是被打下懸崖的絕望痛苦，又或許是遊魂一樣在地下世界苦苦掙紮求生，就算吃生肉喝生血也要活下來的瘋狂執念。
他在紫雲劍宗就像一場夢，夢醒了，也就什麽都沒了，就要重新麵對現實。
洛星痕肉眼可見的失魂落魄起來。
淩端葉不會讀心術，自然不知道洛星痕這一刻內心的複雜想法，但看到他這樣也知道是勾起傷心事了，對葉蓮說：“還是先給他檢查一下吧。”
葉蓮是淩端葉目前所知修為最高的人，紫雲劍宗沒能查出什麽，不代表就真的沒事，或許隻是他們能力不行。哪怕她是站在洛星痕這邊的也不得不承認楚楓序有句話說得對，魔窟那種不正常的地方出現一個看起來一切正常的小孩子，就是最大的反常，洛星痕僥幸逃過一死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正因為他一個普通小孩居然活下來才顯得更加離奇古怪，匪夷所思，不懷疑簡直不可能。
別說紫雲劍宗剛經過一場大戰，人手折損，淩端葉聽了都要犯嘀咕，遏製不住這種想法，懷疑洛星痕的身體被動過不為人知的手腳，紫雲劍宗那幫子人要是知道洛星痕又一次不可思議的活下來會是什麽反應就可想而知了。
應淩端葉的要求，葉蓮仔仔細細給洛星痕做了一次全身體檢，也不需要什麽複雜的程序，先是看，然後搭脈，就好了。
“怎麽樣？”淩端葉緊張的問。
葉蓮沉思片刻，對她說：“我需要那個魔修煉製魔傀的資料。”
夢魘一聽，立馬明白裏麵可能真的有什麽，不然葉蓮直接說沒事不就好了，正是因為不確定，所以才需要資料研究一下，對比排查。
“人是被紫雲劍宗圍剿的，如果有資料留下來，應該被紫雲劍宗收藏著，但這種東西正派修士素來是極為不屑厭惡的，估計不會留下全部的詳細資料，隻會留下一部分作為備案，若是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當做參考。如果那個魔修狠一些，提前銷毀資料不讓自己的心血落入正派手中，那紫雲劍宗手裏也不會有多少資料，隻有他們根據魔傀自己總結的研究成果。”
“不過既然是魔修，不妨把目光放在魔道，在這邊找一找可能會有什麽收獲。魔道功法雖然千奇百怪，也不可能憑空生出來，總會先有個類似的東西給予靈感，然後順著思路搞研究。”
“對方跑到正派修士的地盤上偷偷摸摸搞研究，本身也很奇怪。”
夢魘捋了一下思路，作為在場對魔道最有經驗的人，他最有發言權。
淩端葉聞言頓時陷入思考，“正派修士的地盤上潛伏著魔修搞事屬於異常現象嗎？”
“對正派修士來說，有魔修在自己的地盤上出沒並不奇怪，總會有那麽一兩個喜歡跨境生事的，但你們自己換個角度想，魔道有自己的地盤，為何要千裏迢迢跑去對自己威脅性很大的正派地盤上做這種事情？”夢魘反問一句。
以慣性思維來說，魔修搞事簡直再正常不過，魔修本來就多奇葩，但再奇葩也是知道趨吉避凶的，在魔道自己的地盤上不比正派地盤更自在？
“說明魔道的威脅性更加大？”淩端葉不太確定的說。
所以不得不鋌而走險。
“我不知道楚楓序說的魔傀究竟是什麽樣子，隻聽簡單的描述很難做出判斷，類似的東西很多，魔道還有專門的傀儡宗門，專門煉製各種千奇百怪的傀儡，但需要以那種方法煉製傀儡，要麽是那小子的方法不行，要麽就是所圖盛大，並不是隻想煉製出普通的傀儡。魔道裏邪門玩意兒很多，有時候殘忍程度跟成果是掛鉤的，越殘忍煉製出來的玩意兒越邪門，威力也越強，但同樣的，控製難度也會越強，就算是魔道也不會隨便搞這種事情，一個不好會玩火自焚的。”
“魔道也有魔道的規則，正因為彼此之間關係緊張，一言不合就開打，反而不好鑽空子，反倒是正派喜歡講究，條條框框多了，大家都按照這些規矩行事，更容易發現空子。”
最後夢魘做下結論，“那個魔修煉製魔傀的方法肯定不是通過正常手段得來的。如果紫雲劍宗那裏的資料沒法搞到手，可以查查看魔道這邊十年前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特別是跟傀儡宗門有關的失竊案件。”
淩端葉皺著眉，憂心忡忡，洛星痕卻好似跟自己無關一樣，整個人從剛才起就一直失魂落魄的，什麽話都聽不見去。
他低著頭，悶悶不樂的伸出手拉了拉淩端葉的手，“姐姐。”
委委屈屈的，很明顯是在撒嬌。
夢魘翻白眼，“行了行了，你們倆一邊去吧。”
然後楚楓序問：“姑娘可知洛星痕是如何拜入紫雲劍宗？”
“這……”淩端葉微微皺眉，她還真不知道洛星痕是如何拜入紫雲劍宗的，按照慣性思維來說，應該是紫雲劍宗舉行收徒大典的時候，堂堂正正通過考驗，經過層層篩選，然後進入紫雲劍宗，最後拜入楚楓序的門下，但聽口吻似乎裏麵還有其他內情。
“星痕沒有拜入紫雲劍宗以前隻是個流浪兒，居無定所，身世可憐，怕是沒有那種能量讓紫雲劍宗給他開後門吧？”
有正常的收徒流程，自然也有非正常的情況，師尊自己在外麵看上個弟子帶回來，或是有人走動關係把人塞過來，也是有的，但洛星痕如果是楚楓序主動看上收下的，又怎麽會對他這麽冷淡，能夠被師尊看上主動收下的弟子，基本都是親傳弟子。
沒有哪個門派的親傳弟子會被趕去睡馬棚的，這是公然打師尊的臉，同門之間搞霸淩也要看情況，親傳弟子這種硬骨頭就算同為親傳弟子也得掂量著點。
普通弟子之所以會被霸淩，是因為他們很難見到師尊，就算受了委屈也很難找到人為他們主持公道，就算有執法堂這樣的存在，總不好天天因為芝麻蒜皮的小事找他們，加上霸淩者一般會挑選霸淩對象。
親傳弟子就不一樣了，如果師尊細心一點，親傳弟子晚上沒睡好覺熬出了黑眼圈都會被注意到。
“洛星痕並不是通過收徒大典拜入紫雲劍宗的，是我把他帶回紫雲劍宗。”
裏麵還真有故事啊。
楚楓序娓娓道來洛星痕拜入紫雲劍宗的來龍去脈。
“大約是十年前，紫雲劍宗管轄的地界上曾經出現過一個極為喪心病狂的魔修。起初人們並不知道，因為這個魔修十分狡猾，從來不對有家人親朋好友的普通人下手，專挑街道上無家可歸四處流浪的乞兒下手。這些乞兒本就居無定所，便是消失了也無人在意，就連官府都不會注意到，隻會覺得乞兒少了。有些乞兒會抱團生活，突然發現同伴不見了一般也不會報官府，除非是發現屍體，所以乞兒消失的無影無蹤，官府便是懷疑，找不到任何蹤跡也隻能作罷。”
“正是鑽了這個空子，一時間街道上都清淨了不少，消失的乞兒也越來越多，到後來城裏街道上竟然沒有一個乞兒。異常的失蹤現象終於引起了大家的恐慌，以前消失的是乞兒，現在乞兒都沒有了，會不會輪到其他人？這種恐慌的謠言一下子傳開，其他地方也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裏的乞兒少了很多，這些人都到哪裏去了？”
“於是這種恐慌越演越烈，為了安撫浮動的民心，官府便開始派遣人手進行調查。結果這些人一去不複返，跟那些消失的乞兒一樣人間蒸發，興許是查到了什麽線索，所以被滅口了。意識到這件事可能不是自己能夠處理的，官府派人來向紫雲劍宗求助，希望能夠伸出援手。無法確定裏麵是否有修士的手筆，乞兒失蹤，追查的官府人員失蹤，也有可能是凡人們自己在作孽。紫雲劍宗基於官府的求助派一位峰主的親傳弟子帶隊，就是吳峰主，吳千秋的親傳弟子。”
“結果，這些人也全都消失不見了，一去不複返，沒有任何消息。紫雲劍宗終於意識到不對勁，迅速反應過來。吳峰主親自出馬卻沒能救回弟子，隻帶回了十幾具慘不忍睹的屍體，生前似乎遭遇淩虐，死的極為淒慘痛苦。這十幾具屍體隻是眾多屍體中的一小部分，那個洞窟裏麵屍體堆積如山，如同垃圾一樣被隨意丟棄。”
“紫雲劍宗通過這些屍體確認了一個事情，自己門下管轄地界裏發生的大規模乞兒失蹤事件正是魔修所為。”
“對方的手法極為喪心病狂，每一具屍體都是被殘忍虐殺。洞窟裏沒有留下多少線索，似乎是被提前銷毀了，僅憑這些屍體無法確定魔修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在紫雲劍宗的地界上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於是宗主便下令全力調查這件事，務必要把魔修抓住。”
“興許是紫雲劍宗的步步緊逼，迫使對方露出馬腳，也可能是自以為時機成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紫雲劍宗帶人衝進對方藏身的魔窟，試圖一網打盡斬草除根，結果卻中了陷阱，被對方甕中捉鱉。”
“魔修抓走如此多乞兒，是為了煉製一種極為可怕的殺人魔傀，整個魔窟裏都是這些東西，所以對方雖然隻有一個人，卻指揮著這些魔傀令紫雲劍宗陷入了苦戰。魔傀不畏生死，不懼疼痛，力大無窮，皮膚堅硬，渾身纏繞的魔氣更是充滿了侵蝕性，一旦沾染了就會鑽入修士體內攪亂氣機，誘發走火入魔。這一戰打得極為艱難，紫雲劍宗死傷過半，苦苦掙紮終於撐到援軍到來，這才反敗為勝，成功圍剿了這名魔修，當場將他殺死。”
“在清理現場的時候，我發現了洛星痕。經過前麵的大戰，紫雲劍宗眾人對魔窟內的東西都極為忌憚，生怕藏著什麽要命的陷阱，所以看到我發現的洛星痕，一度懷疑是魔修留下的後手，或是藏起來的殺手鐧。雖然當時的洛星痕隻是一個很小的孩子，估計也是魔修擄來的流浪兒，但誰知道他是不是被動了什麽手腳。魔修抓人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特別是洛星痕竟然還活著，這叫大家想起讓他們打得極為艱難還差點全軍覆沒的魔傀。”
“撇開魔傀，那些東西雖然還會喘氣卻神智全無，洛星痕是第一個被發現的活口，因此大家對他的懷疑顧慮根本停不下來。對僥幸逃過一難的孩子來說，這種懷疑實在傷人心，好像他根本就不應該活下來一樣，死了正常，活著才奇怪。”
“無法證明孩子有問題，也無法證明孩子沒有問題，可紫雲劍宗總不好因為一個懷疑就殺了好不容易死裏逃生的幸存者，便對他進行了一番檢查。跟尋常乞兒無異，身子虛弱，長得瘦小，應該是長期食不果腹導致的，似乎真的就是幸運，紫雲劍宗打上門叫那魔修沒來得及對他下毒手。”
“若是就這麽丟回街上繼續當乞兒流浪，未免過於不近人情，不妨收入紫雲劍宗也算是為這件事收拾善後，宗門不差這麽一口飯。但因為魔傀的事情，大家心裏都有那麽一點疙瘩，不願意收下他，我作為第一個發現的人，便順理成章把他帶了回去。”
聽到這裏的時候，淩端葉似乎有些明白了，但沒有聽到楚楓序親口說出來，就隻能算是個人猜測，也沒什麽證據。
楚楓序神色冷淡，“洛星痕隻有平平無奇默默無聞才能在紫雲劍宗活下去。”
但洛星痕卻越級打敗了以他的修為根本無法對付的魔修，且幾乎毫發無損，那點磕磕蹭蹭的皮肉傷根本算不上戰損的傷，來救援的又恰好是吳千秋帶隊。
“吳千秋親傳弟子慘死，對那魔修簡直恨之入骨，要說紫雲劍宗誰最恨那魔修，毫無疑問就是吳千秋，所以在處置洛星痕的意見上，吳千秋是最極端激烈的。他堅持認為洛星痕身上可疑之處太多了，憑什麽其他人都死了就他一個還活著，說不定是魔修的同黨，眼見窮途末路便用了某種方法偽裝成被抓來的小乞兒，企圖蒙混過關，未免夜長夢，節外生枝，必須斬草除根，除惡務盡。”
“吳千秋說的不無道理，魔窟這種不正常的地方有一個正常的孩子幸存下來，正常的反而成了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這種觀點一致得到了認同，但也有反對的，豈能因為一個猜測就對孩子痛下毒手。反反複複對洛星痕進行了多次體檢，都證明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身上沒有任何特異之處，這才壓下了吳千秋的異議，但他對洛星痕的偏見並沒有消失。”
楚楓序閉上眼睛，“洛星痕最大的錯就是竟然活了下來。”
不論是在哪個魔窟，他竟然活著都是最大的反常，一次可以是巧合，兩次就可疑了。單純的命硬可解釋不了，為什麽偏偏每次都是他，又有魔傀例子擺在前麵。
是否是那魔修其實研究出了擁有神智的魔傀，當時身體虛弱隻是用了某種方法，暫時性呈現出來罷了？
死在大家眼前的魔修其實隻是替身，真正的魔修以洛星痕的身份金蟬脫殼，成功混入了紫雲劍宗？
或許洛星痕一開始就藏著秘密，現在露出馬腳暴露了？
猜忌是最難解的毒，隻要有個由頭，就會開始生根發芽，何況洛星痕本身就有疑的，隻是因為當時年紀太小看著太可憐，檢查身體又沒有異樣才暫時壓了下來。如果他安安分分默默無聞，時間久了也就沒人注意他，卻偏偏又因為魔修的事情出了大風頭。
“兩次的疑點撞到一塊，洛星痕若是回紫雲劍宗，必死無疑。”楚楓序睜開眼睛，麵無表情看著淩端葉，“既然洛星痕費心把我撈出來，想必對紫雲劍宗的宗主和各位峰主都重新認識了一番。若是吳千秋舊事重提，想要審問洛星痕，宗主可會阻攔？”
淩端葉不假思索，“應該不會。”
“沒錯，宗主不會阻攔，其他峰主想起之前的事情也不會反對。”楚楓序平靜的陳述，竟然沒有任何諷刺的意思，“連我都差點死在地牢裏，洛星痕若是被關進去，身上有這麽大的疑點，能活著出來的可能性幾乎沒有。死了也就死了，紫雲劍宗數千弟子，少一個不少，況且，明知道他身上疑點頗多卻還養了這麽多年，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跟宗門的安危比起來，一個小弟子的命不值一提，若洛星痕受不住拷問不幸身亡，那是他的命。”
“所以洛星痕不能回紫雲劍宗，必須在回去之前找個理由把他逐出師門。”
淩端葉看著楚楓序若有所思，“你相信星痕是無辜的？”
“在猜忌麵前，無辜不無辜已經不重要了。”楚楓序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看向別處，視線落到窗戶外麵一隻小鳥身上，神色平淡，“那一掌是斷了我與他之間的師徒之名，將他逐出師門，以後海闊天高任他翱翔，把他打下懸崖是做給吳千秋看，隨便敷衍可瞞不過他。若是洛星痕墜崖身亡，那就是他命中注定夭折，我不打他那一掌他也會死，還會受盡折磨死的很慘。”
“雖然不是我的親傳弟子，好歹叫了我這麽些年師尊，他如何，我還是看在眼裏的，但別人可不知道。隻當是我這個做師尊的，最後一點師徒之情。”
淩端葉感覺腦殼有些痛，果然不同人的視角，看到的東西就可能不一樣。
“你說的那件事，星痕知道嗎？
楚楓序搖搖頭：“魔修難道還會抓了他之後讓他全程清醒的看著發生了什麽事情，還順便給他講解一下？他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被壞人抓了，被紫雲劍宗救出來，然後就拜到我的座下。”
“你有告訴星痕這些話嗎？”淩端葉問。
“沒有。”楚楓序態度坦然，對這件事相當的無所謂，“這些事情沒必要特意說給他聽，也沒必要特意保密。我與洛星痕如今鬧成這樣，很多東西已經無所謂了。”
“但星痕估計不這麽想。”淩端葉說。
楚楓序一臉冷漠，個仿佛腦子有病的智障前弟子，怎麽想都無所謂吧，反正他都被撈來這裏，有救命之恩壓在身上，除了叉糞還能怎麽樣，他以後都要叉糞了，孽徒開不開心關他什麽事。
看到他這種無動於衷的樣子，淩端葉多少猜出了楚楓序現在對洛星痕是什麽心態，昨天的事情到底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影響，又不是逆來順受的包子還能什麽想法都沒有。
“我與洛星痕師徒名分已斷，以後各自安好也就罷了，這次卻受了他的救命之恩。如今紫雲劍宗我已經回不去，也不想回，退出那些紛紛擾擾，安安靜靜的隱居倒也挺好，姑娘若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提便是。”楚楓序平靜的好像木然了。
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情，跌宕起伏，險死還生，峰回路轉後又是一通神奇的發展，對楚楓序來說也是神展開吧，心力交瘁。
淩端葉也覺得有些麻爪，不知道該怎麽對洛星痕說，看楚楓序的樣子別人不問他不會主動說，因為覺得沒必要特意去說，顯得好像他有苦衷一樣，以此博得諒解同情，但也不會特意保密，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對修士來說並不久，仿若眼前，想要知道很容易就能調查出來，何況紫雲劍宗圍剿那個魔修打得艱難，死了不少人，估計許多親曆者都印象深刻。
正因為如此，洛星痕不能出任何風頭，一旦出現在這些親身經曆者的視野範圍裏，就等於反複提醒他身上的可疑之處。
“星痕帶你來這裏的目的，你知道了嗎？”淩端葉問。
“知道，叫我叉糞。”楚楓序神色平靜，似乎已經徹底佛了，已經沒有什麽事情能夠勾起他的情緒波動，一切都是浮雲。
淩端葉一下子接受這麽大的信息量，腦子裏也是諸多思緒，跟楚楓序也聊不下去，尷尬的傻呆了一會兒，便離開這個房間。
找了半天，才終於在飼養區找到洛星痕，他正一臉研究的看著大豬豬，似乎在思考到底什麽時候才會生下小豬豬，一次會生多少小豬豬。
淩端葉拉著他去找葉蓮，神色嚴肅的說：“能給星痕檢查一下嗎，他身體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洛星痕滿臉疑惑，不知道為何把他拉來這裏，還讓葉蓮給他檢查身體。
葉蓮抬眼看一眼，神色似乎有一點點詫異，“為何這麽突然？”
淩端葉解釋道：“我剛才去給楚楓序治療，和他聊了一下，他說起星痕以前的事情。星痕不是通過常規的收徒大典拜入紫雲劍宗，而是紫雲劍宗一次圍剿魔修後收拾善後時發現他的，是那魔修手下唯一留下的活口。對方抓走了許多無家可歸的乞兒，用作煉製魔傀，手段極為殘忍，虐殺了許多人，星痕既然是在他的魔窟裏被發現，很難說沒有經曆過什麽。紫雲劍宗反複檢查過都沒有發現異常，這才把星痕收入宗門，但我不放心，還是讓葉蓮再給星痕仔仔細細檢查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沒問題。”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洛星痕一臉懵逼，“魔修？我？”
“有想起什麽嗎？”淩端葉關切的問。
洛星痕努力去回憶，絞盡腦汁的思考了好半晌，才神色糾結的說：“楚楓序說的魔修我沒印象，但我拜入紫雲劍宗的確不是通過收徒大典。具體是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前一天還像往常一樣縮在街道的一個角落裏，不知何時失去意識，醒來已經在紫雲劍宗，師兄告訴我說從現在開始我就是紫雲劍宗的弟子，然後讓我洗澡，換衣服，打理幹淨後去給師尊奉茶。”
因為經曆實在過於奇妙，簡直就像做夢一樣，當時的洛星痕完全沒能反應過來，整個人腦子一片迷迷糊糊，驚喜來的太過於突然就像龍卷風，直接傻掉了。隻知道跟在師兄身後，腳踩在地上的步子都有些飄，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什麽都沒法思考。
見到師尊的瞬間，洛星痕更是迷糊了，生怕做的不好被趕走，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好看的人。
無法形容當時的感受，但就像受苦受難之後神仙突然下凡來拯救他了一樣，第一眼就被師尊深深的折服了，惶恐忐忑，心悅誠服，患得患失，心花怒放。
洛星痕此前的人生隻有一片悲苦，快樂幸福永遠是屬於別人的，他隻能渴望的觀望著，屬於他的隻有饑餓冰冷以及數不盡的磨難，他的世界一片灰暗，唯有麻木的活著。
跪在霽月清風的師尊麵前，親手奉上一杯茶，看著師尊端起茶輕輕抿一口，這一刻清楚無比的意識到自己從此以後就是師尊的弟子，洛星痕感覺整個世界都仿佛被照亮了。
正是這份悸動讓洛星痕把楚楓序奉為神明，就像向日葵追隨陽光一樣注視著師尊，燃燒起來的希望讓他真正的活過來，而不是麻木的活著，一遍遍的重複著苦難，宛如行屍走肉。
楚楓序曾經是洛星痕的救贖，是他的陽光。
這些複雜的感情洛星痕此刻當然說不出口，曾經那份炙熱的感情已經變質了，他再也找不回那種悸動。
或許是師尊一遍又一遍的漠視，或許是被打下懸崖的絕望痛苦，又或許是遊魂一樣在地下世界苦苦掙紮求生，就算吃生肉喝生血也要活下來的瘋狂執念。
他在紫雲劍宗就像一場夢，夢醒了，也就什麽都沒了，就要重新麵對現實。
洛星痕肉眼可見的失魂落魄起來。
淩端葉不會讀心術，自然不知道洛星痕這一刻內心的複雜想法，但看到他這樣也知道是勾起傷心事了，對葉蓮說：“還是先給他檢查一下吧。”
葉蓮是淩端葉目前所知修為最高的人，紫雲劍宗沒能查出什麽，不代表就真的沒事，或許隻是他們能力不行。哪怕她是站在洛星痕這邊的也不得不承認楚楓序有句話說得對，魔窟那種不正常的地方出現一個看起來一切正常的小孩子，就是最大的反常，洛星痕僥幸逃過一死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正因為他一個普通小孩居然活下來才顯得更加離奇古怪，匪夷所思，不懷疑簡直不可能。
別說紫雲劍宗剛經過一場大戰，人手折損，淩端葉聽了都要犯嘀咕，遏製不住這種想法，懷疑洛星痕的身體被動過不為人知的手腳，紫雲劍宗那幫子人要是知道洛星痕又一次不可思議的活下來會是什麽反應就可想而知了。
應淩端葉的要求，葉蓮仔仔細細給洛星痕做了一次全身體檢，也不需要什麽複雜的程序，先是看，然後搭脈，就好了。
“怎麽樣？”淩端葉緊張的問。
葉蓮沉思片刻，對她說：“我需要那個魔修煉製魔傀的資料。”
夢魘一聽，立馬明白裏麵可能真的有什麽，不然葉蓮直接說沒事不就好了，正是因為不確定，所以才需要資料研究一下，對比排查。
“人是被紫雲劍宗圍剿的，如果有資料留下來，應該被紫雲劍宗收藏著，但這種東西正派修士素來是極為不屑厭惡的，估計不會留下全部的詳細資料，隻會留下一部分作為備案，若是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當做參考。如果那個魔修狠一些，提前銷毀資料不讓自己的心血落入正派手中，那紫雲劍宗手裏也不會有多少資料，隻有他們根據魔傀自己總結的研究成果。”
“不過既然是魔修，不妨把目光放在魔道，在這邊找一找可能會有什麽收獲。魔道功法雖然千奇百怪，也不可能憑空生出來，總會先有個類似的東西給予靈感，然後順著思路搞研究。”
“對方跑到正派修士的地盤上偷偷摸摸搞研究，本身也很奇怪。”
夢魘捋了一下思路，作為在場對魔道最有經驗的人，他最有發言權。
淩端葉聞言頓時陷入思考，“正派修士的地盤上潛伏著魔修搞事屬於異常現象嗎？”
“對正派修士來說，有魔修在自己的地盤上出沒並不奇怪，總會有那麽一兩個喜歡跨境生事的，但你們自己換個角度想，魔道有自己的地盤，為何要千裏迢迢跑去對自己威脅性很大的正派地盤上做這種事情？”夢魘反問一句。
以慣性思維來說，魔修搞事簡直再正常不過，魔修本來就多奇葩，但再奇葩也是知道趨吉避凶的，在魔道自己的地盤上不比正派地盤更自在？
“說明魔道的威脅性更加大？”淩端葉不太確定的說。
所以不得不鋌而走險。
“我不知道楚楓序說的魔傀究竟是什麽樣子，隻聽簡單的描述很難做出判斷，類似的東西很多，魔道還有專門的傀儡宗門，專門煉製各種千奇百怪的傀儡，但需要以那種方法煉製傀儡，要麽是那小子的方法不行，要麽就是所圖盛大，並不是隻想煉製出普通的傀儡。魔道裏邪門玩意兒很多，有時候殘忍程度跟成果是掛鉤的，越殘忍煉製出來的玩意兒越邪門，威力也越強，但同樣的，控製難度也會越強，就算是魔道也不會隨便搞這種事情，一個不好會玩火自焚的。”
“魔道也有魔道的規則，正因為彼此之間關係緊張，一言不合就開打，反而不好鑽空子，反倒是正派喜歡講究，條條框框多了，大家都按照這些規矩行事，更容易發現空子。”
最後夢魘做下結論，“那個魔修煉製魔傀的方法肯定不是通過正常手段得來的。如果紫雲劍宗那裏的資料沒法搞到手，可以查查看魔道這邊十年前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特別是跟傀儡宗門有關的失竊案件。”
淩端葉皺著眉，憂心忡忡，洛星痕卻好似跟自己無關一樣，整個人從剛才起就一直失魂落魄的，什麽話都聽不見去。
他低著頭，悶悶不樂的伸出手拉了拉淩端葉的手，“姐姐。”
委委屈屈的，很明顯是在撒嬌。
夢魘翻白眼，“行了行了，你們倆一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