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派內部和三派之間矛盾重重,萬一有誰中途倒戈安希倫王,強強聯手,將其他人都消滅幹淨了怎麽辦?


    總之權衡下來,似乎怎麽做都是錯。可不做的話,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四十多歲,生過四個孩子的寡婦成為帝奧斯的國母,這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就在整個皇廷的氣氛都異常緊張的時候,阿裏婭皇後突然來到海心皇太後的寢宮前下跪,言辭哀切地請求海心皇太後答應安希倫王的求婚,並表示自己決不會幹涉後宮的任何事宜,一切都由海心皇太後說了算。


    如果海心皇太後不答應,她將長跪不起。


    恰逢此時正是帝奧斯的冬天,雪花整晚地下,可以將人凍成冰塊。阿裏婭皇後的兩個兒子聽聞後趕來,陪同母親一起跪在冰天雪地,場麵甚是壯觀感人。


    海心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不斷落下的雪花,久久不說話。


    他們母子三人在雪地裏跪了一晚,阿裏婭皇後還暈倒過兩次,被灌紅糖薑湯後醒了,仍堅持跪在雪地。


    ——這是他們母子三人可能僅有的翻身機會,她不會放過。


    ——在後宮被邊緣多年,兩個兒子也被忽略多年,她與家族也處於割裂狀態,如果再不行動,隻有死路一條。


    ——如果這次能成功,她就會獲得安希倫王的感激,會有意想不到的資源流入她手中。


    “你說人為了機會,是不是會不顧一切地去拚?”昏黃的燭燈下,她仍站在落地窗前,緩緩地對著老萊紗說話。


    老萊紗坐在壁爐前織著衣服,“那是當然,隻有像您這樣活在天上的人才什麽都不在乎。”


    活在天上?她笑了起來,有一個人曾經這樣形容過她。


    “你是不是見過格爾德了?”她問。


    格爾德便是昔年那個長袍侍從,在她執意不肯回安希倫的貴族區的房子,溫妮又想去住時,格爾德便說她“不是誰都跟您一樣活天上似的”。


    “見過幾回,”老萊紗邊織衣服邊說道,“他主動湊過來的。我聽說他是侍奉過你的舊人後,便與他說上了幾句話。”


    “他是個實在人。”她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活在天上’嗎?因為我當時真的是不需要。”


    因為她可能回現代——一個隨時可能離開的人怎需要這裏的房產?


    “你覺得我應不應該妥協?”她問老萊紗。


    “談不上妥協,”老萊紗停下了編織,“您不嫁他還能怎麽辦?您這樣的年齡墮胎很危險的,容易大出血。生下私生子的名聲也不好聽,既然他願意娶您,您順勢嫁了也行。”


    “你這是老思想,”她不屑一顧,“我是新女性,不想向這樣的男人投降。”


    “我不知道什麽新女性舊女性的,”老萊紗說道,“我隻知道什麽是利益最大化。您嫁了安希倫王,相當於兩國聯姻,對帝奧斯和阿撥斯的商貿合作很有好處,另外也鞏固了您長子的統治。塔利德王沒有任何世家背景,娶的皇後、王妃也不見得與他一條心,真碰上了利益相關的時候,難保不會被這些女人賣掉。隻有您,才與他的利益是一體的。您嫁了安希倫王,相當於他找了個實力強悍的繼父,沒人敢欺負他,他的統治至少在十年內是穩的。”


    她歎道,“我知道他有些怨我,沒能給他一個強有力的母家,可強有力的資源不是該靠他自己爭取嗎?他要是能力出眾的話,自然能坐穩身下的位置,要是能力不出眾,不做君王也罷。”


    “您這是把人看得太理想化了,”老萊紗又重新織起了衣服,“殿下,我活了這麽多年,還真沒看過一個男人不憑借任何背景、家族資源就能崛起的事,包括安希倫王。他若不是真正的皇後之子,也得不到能擊倒艾德諾王的資源。哪怕他再能幹,再出眾,再凶猛,最多也隻是給上位者打雜的。當然,也可說是高級別的打雜人。”


    她和老萊紗其實都心知肚明。如果安希倫不是皇後之子,即便艾德諾被殺死了,也輪不到安希倫上位。有些東西,天生就是靠投胎獲得的。


    “除非有這麽一種可能,”老萊紗悠悠地道,“整個國家都毀滅重啟了,可能建立一個新的國度了,以前的皇家貴族都被滅得差不多,或都被趕跑了,像安希倫王那樣的人才有機會趁勢而起,才能依靠聰明才智成功。但這樣一來,新的貴族血緣圈又建立了。圈外的人再次被排斥在外。”


    她再次沉默下來。


    天蒙蒙亮的時候,漫天飛雪之下,一個身披黑色羽絨大氅,頭戴黑色羽絨帽的女子緩緩走向雪地裏被凍成冰棍的三人。


    這三人即便被凍得半暈迷,也察覺到了有人靠近,警醒地睜開了眼睛。


    看清來人後,他們眼中流露出一種隱晦的喜色。


    “你們起來吧,”女子徑直走到臉色被凍得青紫的阿裏婭皇後麵前,伸出了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哀聲感歎,“殿下,您這是何苦,把自己搞成這般模樣。”


    阿裏婭皇後的嗓子被凍得差點說不出話來,聲音沙得厲害,“您……是否答應了王的求婚?”


    女子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殿下,你們的行為是一種脅迫,不是嗎?”


    “我們……是不得已的。”阿裏婭皇後的眼淚落了下來。


    “誰都是不得已的,”女子歎道,“您說呢?”


    阿裏婭皇後淚水漣漣,“殿下,我們真是不得已。”


    “我知道,我明白,我也是不得已。”


    她扶起了阿裏婭皇後,“您先起來吧。”


    “您是否已經答應?”阿裏婭皇後有些警覺。


    她長歎一聲,“我真心希望我能不答應。”


    這意思是答應了?密密的雪花裏,阿裏婭皇後和兩個兒子隱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再次暗露喜色。


    果然還是女人了解女人,這事傳開後,上至王公貴族,下至普通平民,都在傳海心皇太後被阿裏婭皇後打動的事。


    “女人還是心軟,海心皇太後更甚,聽說早前也是被子女打動才從夾縫之地回阿撥斯。”


    “女人就代表著心軟,不心軟的女人不是女人。”


    “阿裏婭皇後也是舍得對自己下狠手,但這不一下成功,她的兩個兒子就分別得到了采購大臣和外交大臣的職位。他們原本隻是靠王子頭銜,每月領高額補貼,待日後皇儲確立,還得被趕往偏遠之地,現在有了職位,就能留在都城。雖與皇儲之位無緣,但也保障了人身安全,還能在貴族圈過得風光。”


    “不得不說阿裏婭皇後很聰明啊,抓住了人的軟肋,一下為自己的兩個兒子鋪路。她的那兩個兒子,缺乏足夠的頭腦和拚勁,加上沒有家族助力,得到王位的可能性不大。”


    真的是軟肋嗎?聽說流言的海心淡淡一笑,不過是利益權衡的結果罷了,她隻是順勢而為。


    這會不會是一種悲哀?婚姻的締結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利益。她從什麽時候起也變成了一心向利的人了呢?她說不清內心是什麽感受。因利而生的婚姻或許是對的,這種利益的結盟勝過僅靠愛情建立的婚姻之盟,它會更牢固、更長久,雙方也過得更舒適。


    她也談不上對安希倫沒有愛情。感情是有的,有沒有愛情真不知道,她已經不知道愛情是什麽了。或許因為荷爾蒙逐漸降退的緣故,她對愛的激情、愛的瘋狂、愛的付出,再也沒有昔日的熱烈,或許這才是生活的真諦,任何轟轟烈烈終將歸於平淡,它的罪魁禍首是時間。


    三個月後,她和安希倫舉行了正式的婚禮,成為了帝奧斯的皇後。


    她的長子也來參加她的婚禮。女兒在夾縫之地忙得不可開交,無法過來;小兒子正巧生病,也無法過來。


    熱鬧非凡的婚宴上,坐在鋪著精美白色桌布的餐桌旁,她似笑非笑地問塔利德:“你是不是當初就預料到了我不會回阿撥斯,所以才讓我帶上了麗迪雅?”


    “母後,”塔利德彬彬有禮地回答,“您現在做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別人怎麽想怎麽預料並不重要。”


    “你是希望我嫁給他嗎?”她仍然似笑非笑。


    “如果您希望我回答‘是’,我的回答就是‘是’。”


    “你真的很聰明,一點都不像我。”她感歎道。


    “母後才是真正聰明,一個笨女人是無法得兩個君王的青睞的。”


    她笑了起來,向他舉起了酒杯,“向你這個聰明人敬上一杯!”


    他也優雅地舉起酒杯,“母後過獎,您一直是我佩服的人。”


    兩隻精致的酒杯相碰,叮當的清脆響聲中,兩人都微微一笑。母子緣分,或深或淺,或好或壞,都是緣分,無論如何都會盡力地好好相處。


    初春的午夜,帝奧斯的都城仍然沒有宵禁,漫天的煙花精彩紛呈,絢美無比。


    她身穿及地柔軟白色睡袍,倚地窗前看煙火。安希倫陪伴她身側,偶爾為她撩去臉龐的發絲。


    “記得很久以前,你說我得足夠優秀才能成為你的皇後,現在我還是不夠優秀,你是不是很失望?”她淡笑著。


    “你希望我回答你現在已經很優秀了嗎?”他微微笑著,笑容極美,“但我會回答你,從來隻有更優秀,沒有最優秀。你想再變得更優秀,我會幫你的。”


    她依舊笑著,“是嗎?那多謝了。”


    “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麽而答應了我的求婚,”他忽然道,“也不管你心裏到底怎麽想的,我隻想告訴你,我一直都愛你,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她深深地看著他,並不說話。


    他蹲下了半身,將耳朵貼在她並不顯懷的肚子上,溫柔道:“我很幸運,此生還能擁有和你的孩子,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這一刻,她的心底才有了真正的鬆動,似乎被某樣東西撬動,讓原本堅硬的冰山微微融化。


    他極溫柔地吻上她的肚皮,又順著肚子吻上她的手指、胳膊,鎖骨,脖子,最後吻上了她的嘴唇,唇舌交纏,津液纏繞,曖昧輾轉,熱烈似火,燃盡世上一切冰冷……


    他們或許還需要時間,時間能證明一切愛與恨,感動與厭惡,激情與平淡,還有最火熱的愛情和最癡情的守候,就讓時間證明這一切,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


    ——正文完


    第265章 番外(一)


    偌大的宮殿金碧輝煌,今晚是個不夜之日。


    帝奧斯三年一度的選美大賽再次舉行,進入決賽的女孩們一早就進了宮,極其緊張地準備晚上的比賽。


    達羽若卻因為不小心弄壞了一個候選女孩的衣服,被趕出了準備室。


    她滿腹委屈地走在一位引領侍女身後,準備離開皇宮。她懷疑那個女孩是故意弄破自己衣服,栽髒嫁禍到她身上,可沒有證據。


    她一路哭哭啼啼,不停向引領侍女訴說委屈,可引領侍女壓根不搭理她。


    走到一半,引領侍女突然腹痛,許是今日吃多了東西,吃壞了肚子,立刻對她說道:“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千萬別走開。”


    她流著淚茫然點點頭。


    “千萬別亂走,就站這兒,否則會有殺頭的危險。”引領侍女雖緊急,可還是嚇唬了一下才跑開。


    她坐在一塊石頭上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十分傷心。準備了好久的選美比賽就這樣泡湯了,怎能不難過?!


    該怎麽向家人交代啊?她想,家人已為她付出了不少,花錢請私教、買衣服、買化妝品等等,而自家本來就不富裕……想到這兒,她哭得更傷心了。


    一聲女子歎息忽然從她身後傳來,聲音竟是異常的柔和好聽,“你為什麽哭啊?”


    達羽若驚異地回過頭,看到一個身披侍女外袍的綰髻女子慵懶靠在一棵大樹旁,兩根手指夾著煙,正好奇地看著她。


    說不出這個女子的奇特在哪裏,也談不上天姿國色,可憑借著一股直覺,達羽若知道她肯定不是個普通侍女,至少是高級侍女。她年齡偏大,正好符合高級侍女的特征,且舉手投足極優雅,夾煙的手勢,仰頭吐煙霧的唯美姿態,全身氣定神閑的氣質,都顯示她一定是個高級侍女。


    她身上還有種強大的氣場,由內向外散發的,一種極其奇特的強大氣場,非但不使人感到壓迫,還使人感到親切和受到撫慰感,使人忍不住與她接近。


    達羽若就忍不住走向了她,即使引領侍女警告過她別亂動。


    達羽若坐在了她身邊,她想她隻是個侍女,她坐下來應該沒關係吧。


    “你看起來是參加選美比賽的,怎麽待在這裏?”這個高級侍女就像老熟人似的與她說話。


    達羽若也像碰到親人似的,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將她的委屈說出,還邊說邊哭,鼻涕眼淚一道流,高級侍女同情地遞過了一張泛著香味的手帕,她接過就去擦眼淚,可剛擦兩下就驚道:“這種手帕的質料很不一般,姐姐,被我弄髒了怎麽辦?”


    手帕質地柔軟,繡花精美,香味獨特,決不是普通侍女用得起的手帕。


    “沒事,”高級侍女笑道,“隻是一張手帕而已。”


    “謝謝你,姐姐。”


    “宮裏這種事常發生,”高級侍女仿佛陷入了回憶,“記得很久以前,我第一次進帝奧斯皇宮做侍女時,就被人誣陷拖過的地太濕,導致另一個侍女手中的酒杯摔了,而那種酒還很昂貴。”


    “那後來怎麽辦?”


    “後來,我調出了另一種酒,那個侍女就端著我調的酒去交差了,我便沒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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