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祭司們全都散開,達洛爾王子緩緩站起,揚聲道:“感謝各位參加今日祭儀,明日正午出殯,現在請各位回去休息,辛苦了!”


    大殿開始熱鬧了些,達官貴人們緩緩地向門口移動。


    海心的大部分視線仍被兩個侍女遮著,隻聽得到達洛爾王子的聲音,與安希倫的一點也不像,過於渾厚得有些暗沉。她不大喜歡這種聲音,覺得有些陰沉。


    “怎麽沒看到安希倫的皇後、王妃呢?”她本想問昆娜的,可昆娜不知到哪裏去了,隻得極低聲問老萊紗。


    老萊紗倒是個萬事通,低聲回答:“帝奧斯和其他國家不一樣,皇後和王妃是不參加葬儀的,隻會出現在出殯那日。”


    “殿下,”昆娜這時突然出現,還帶來了一個滿臉皺紋、滿頭白發,身穿紅色侍衛服的中老年男人,“這位曾是安希倫王身邊的高級侍衛官。”


    海心怔了怔,隻見這個高級侍衛官向她微彎身道:“海心殿下,王臨終前曾手寫給您一封信,希望您為他守夜,還望您辛苦成全。”


    高級侍衛官手中出現了一張被紅色印泥封印的金色信封,她看著這封信,鼻尖忽然發酸,有種想流淚又強製壓抑的感覺……


    深夜的大殿,寂靜無比。所有水晶燭燈都熄滅,唯有環繞棺木的一百多根白色蠟燭亮著。


    她坐在棺木旁的軟墊上,讀著多年前背過的《侍女守則》。這是她讓昆娜拿來的,用來懷舊的。


    也不知現在什麽時辰了,四周靜靜的,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老萊紗端著盛滿精美點心和奶茶的托盤出現,告訴了她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殿下,剛收到消息,夾縫之地的艾德諾大人遭到暗襲,重傷不治過世了。”


    她手中的《侍女守則》落到了地上。


    半晌,她才回過神,“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艾德諾大人的兩位妻子已鬧開了鍋,為搶奪財產,雙方家族已開始火拚。”


    艾德諾也死了?!她心中忽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她在這個世界上所熟悉的所有人,希律亞、艾德諾還有安希倫都離開了她,她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了。


    她突然痛哭了起來,哭得很凶很厲害。


    不僅僅是為艾德諾哭,為安希倫哭,為希律亞哭,也為自己哭。


    頭一次,她覺得自己孤苦零仃,那麽孤單那麽寂寞,覺得這個世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她哭得天昏地暗,天與地仿佛全都靜止。


    她真希望自己也立刻死去。


    她太孤單了,實在太孤單了,有再多的錢,再多的權勢,再多的事業,都無法撫慰填補自己的空虛的心。


    她也是太沒用,不就是幾個男人死了嗎,又不是天塌下來了,為什麽仿佛天崩地裂?


    她不是早已習慣孤單嗎?不是早已學會安排自己的生活嗎?可為什麽還是哭得不成樣子?


    她哭了很久很久,甚至幾次差點暈厥,可還是硬撐了下來。


    老萊紗曾試著安慰,卻被哭得正凶的她趕了出來,她號啕大哭,這輩子哭得都沒這麽凶過。


    過了很久,許是快天亮了,她的哭聲才慢慢停了下來。


    勉強站起身體,微微搖晃地走向殿門,那裏,旭日正要初升,正一點一點地突破厚厚雲層,放射出光芒萬丈。


    剛走到門口,忽覺異樣,慢慢轉過身,震驚悚然——


    連看了幾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表情更加駭然——


    她的身子嚴重不穩,晃了兩下,就要倒下時,另一個身影極快地衝來,將她一下擁住。


    她的眼淚再次湧出,那一刻,她原諒了任何騙局。


    隻要他仍然活著,隻要她覺得不孤單,覺得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孤立無援的。


    “安……希倫!”她顫聲喊出他的名字。


    單薄的晨光照亮他絕美的蒼白的臉,綠寶石眼睛,金黃色長發如金色緞子般,隱隱反射出太陽的金光。


    “讓你受驚了!”他溫柔華麗的嗓音,帶著沙啞的磁性,正是她幾世以來熟悉的聲音。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有點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活著就好。”她低低地道。


    “我怎麽舍得死!”他溫柔地微笑,“怎麽也舍不得!”


    說著他擁著她走出了大殿,揚了揚手,砰地一聲響,一道刺眼明亮的信號彈猛地衝上天空,與剛出升的太陽的光芒交融在一起,散發出驚心動魄的絢爛之光,比炎夏正午的陽光還要熱烈、輝煌。


    驚天動地的廝殺聲從皇宮各處傳來,仿佛天兵天將突然降臨,掀起了帝奧斯有史以來最殘酷血腥的鎮壓叛逆王子們的戰鬥……


    第262章


    安希倫王執政的第二十年,爆發了這片大陸最可怕的皇權之戰。達洛爾王子及與他有關的王子們、親信們、貴族們全都就地誅殺,對於曾在安希倫王與達洛爾王子之間門搖擺不定的幾個王子,也全被安希倫王被判終身流放,搖擺不定的貴族們則全被判火刑,被拖到市中心當場焚燒。


    烈火熊熊燃燒,濃濃屍臭味和黑煙味,人們無不掩鼻恐懼。


    與謀逆相關的其他人員全都被判絞刑,也被拖到市中心當眾行刑。


    海心從未經曆過這麽恐怖的皇權之戰,哪怕在阿撥斯經曆的也沒這麽可怕,皇宮的每個角落仿佛都滴著鮮血,透著血腥的惡臭味道。


    即使她一直被關在華貴的房間門裏,也能聞到這股血腥味。


    所有侍女侍從全都戰戰兢兢,渾身顫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犯了錯。


    她偶爾想問上什麽,侍女就滿麵慌亂地跪下,哭著說她什麽都不能說。


    她隻能歎著氣走到與臥房連接起居室的那道狹長走廊裏,透過寬大的玻璃牆,看著花園裏花團錦簇和濃密綠叢。


    她被軟禁了。


    她發現安希倫是以假死掀起一起陰謀動亂時,就決定即刻返回阿撥斯了。她原諒他設局騙她前來,卻並不表示她願意與他再有什麽。


    當信號彈的光芒照亮天地時,她溫柔無比地對安希倫說道,請允許她先回船上暫避,待一切平靜下來,她便會返回向他道喜。


    他卻溫柔無比地拒絕了她,還說為她準備了最舒適的華貴房間門,她一定會喜歡。


    她婉轉地拒絕,兒女還在等我回家,抱歉。


    他的俊美笑容足以讓任何女人心軟,卻沒有讓她融化。


    “你的大兒子已經長大,安琪拉長年在夾縫之地,小兒子如今正在皇家貴族家學院學習,小女兒跟在你身邊,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他說。


    “你是都算計好了嗎?”她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你一定能原諒我的。”他笑得像隻乖巧的小狗,隻差女主人親他一下了。


    “你憑什麽這樣認為?”她的聲音冷了下來。


    他的笑容依舊甜蜜,“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的餘生不能沒有你。”


    震徹天地的廝殺聲由遠及近傳來,大批衛兵如潮湧出,流向皇宮每一個角落。他們的談話刹時中止。她被他溫柔而強硬地帶到這座寢宮,“這裏的一切都屬於你,隻是暫時不能外出。”他有些抱歉地道,“但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在花園走走。”


    “我想回家。”她說。


    “這裏就是你的家。”他柔聲回應,居然還想親她一下,被她厭惡地避開。


    他對她委屈地笑笑,又囉哩叭嗦地叮囑了幾句才離開。


    這場動亂持續了很長時間門,遠超她的意外。她沒想到他的兒子達洛爾的抗爭力這麽強,居然跟他老子鬥得天翻地覆。達洛爾在帝奧斯裏外都有人,還在其他國家有秘密與高官來往,握有不少重要資源,甚至還在各國秘密養著幾隊私軍。


    鬥到最白熱化的時刻,達洛爾的龐大私軍通過海陸秘密通道,包圍了帝奧斯都城。但安希倫何許人也,經曆數次腥風血雨的他采取了極其強硬的血腥手段,將兒子的所有私軍打得落花流水,還將皇宮裏裏外外與兒子勾結的貴族殺了個精光,甚至連貴族的全家老小和整個家族都不放過……


    三個禮拜過去,達洛爾的敗勢明顯。薑的還是老的辣,安希倫在帝奧斯生存盤踞那麽久,資源不是其子所能比,再加上安希倫曆經多次凶險積攢的謀略與經驗,達洛爾明顯落於下風。


    一個月後,達洛爾開始外逃。安希倫控製了整個皇宮和都城。又過半個月,整個帝奧斯的餘孽被鏟盡,大局已定。


    三個月後,帝奧斯步入生活正軌,基本恢複往日的繁榮。都城更是較為熱鬧,人來人往,所有流血事件、謀逆事件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皇族街區一角,突然起了小小轟動。不少貴族少女、貴婦往一個方向湧去。


    “她就是阿撥斯的皇太後啊,看起來好年輕,真有四十多歲嗎?”


    “聽說她是安希倫王的最新情人,是不是真的啊?”


    “聽說阿撥斯的皇太後也是個風流人物,情人都換了好幾個了。”


    被盔甲衛兵和長裙侍女圍得密不透風的海心聽到不時傳來的小話,啞然失笑。


    她原本是出來看望生病的嬸嬸,之後路過皇族街區,想著隨便逛逛,沒想到剛下馬車,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一堆衛兵,緊緊圍著她,讓她嚇了一大跳。本來跟著她的侍女就夠多了,現在又多了一堆衛兵,她一下就成了國家保護動物,走到哪兒,他們跟到哪兒,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她隻得重新上了馬車。


    “她這出門派頭跟之前的皇後差不多了。”


    “我看皇後都比不上她,圍繞皇後的衛兵都沒有她的多。”


    “看來安希倫王很在乎她。”


    “她很有本事,把幾個位高權重的男人都耍得團團轉。”


    已上了馬車,閑言碎語還是不斷飄進來,她隻得關上了車窗。


    安希倫把她看管得像犯人,在皇宮裏隻是逛逛花園,都有一隊衛兵和侍女圍繞著她,現在外出,更誇張……


    回到皇宮,她看也沒看前來迎接的安希倫,徑自踏上了往寢宮的石階。


    這個被外界描述得凶猛殘忍的安希倫小媳婦似的跟在身後,滿臉堆笑。


    實在忍不住,她轉身指責安希倫將她看得太嚴,出門就像猴子似的被人看。


    “可以少出點門,”他小心地討好地笑道,“現在還不算很太平。”


    “阿撥斯最安全,可你會讓我回阿撥斯嗎?”


    “你回阿撥斯不會幸福。”


    “誰說的?”她氣憤,“我可以過得很幸福。”


    “可我就會不幸福,我希望我們都能幸福。”他柔情似水地道。


    她轉回了身,再不與他爭辯。


    時間門一晃,便是一年。她忘了她與他的關係是什麽時候破冰的。或許是與嬸嬸病逝有關。嬸嬸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在她被軟禁一年左右時,生了極重的病。她有段時間門天天出宮,天天陪在嬸嬸身旁。安希倫懇求她將嬸嬸接進皇宮,這樣就不用兩邊跑。


    但她擔心嬸嬸的身體承受不住“搬遷”之苦,便拒絕了。後來嬸嬸病情惡化,她索性不回宮了,直接住在高階貴族區。


    沒想到的是,安希倫當晚就帶著衣物陪她住了過來,一晚上遇刺三次,讓她驚異不已。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想他死的人還是這麽多,一搬到宮外居住,行刺的就來了。


    “看來你對以前的霍娜妮是真愛,經常與她住在宮外。”她笑道。


    “很少很少,偶爾過夜的那一次被你碰到了。”他又露出一臉討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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