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她除了在男人方麵沒運氣,在其他方麵還是有點運氣的。她帶上重金找來的馴龍師,在赫帕亞邊界外的一千多裏山澗裏守了一個多月,終於在某日清晨碰到了這條青色巨龍。


    它當時正在河邊喝水,初晨的淡金陽光照得青色鱗片閃閃發光。她躲在草叢裏,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它喝完水,就要起身之際,她驀地從草叢中站了起來,與它的眼睛正好相碰。


    一人一龍互盯了好久,全都一動不動。


    當青龍收回眼神,微微展翅,準備離開時,她連忙衝了過去,按照馴龍師說的那樣先用手摸摸龍身的鱗片,又用自己的臉蹭了蹭龍的眼睛,表示對龍的友好後,又趕緊拿出龍最喜歡的食物——一隻烤雞後,青龍收回了翅膀,安心啃著烤雞。


    這時馴龍師悄悄從草叢出來,接近青龍,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鋒利小匕首,極快地往青龍爪子一劃,青龍吃痛一下,甩掉烤雞大吼一聲,正準備噴火,她極快地往自己手心劃了一下,將正滴著血的青龍爪子猛握在手中,握緊的刹那,她感受到了青龍冰涼的血,青龍應該感受到了她溫熱的血。


    青龍忽然變得溫和,龐大的身子趴了下來,懶懶地靠著她。


    “恭喜夫人,”馴龍師喜道,“它已經接受了您,您可以帶它回王城了。”


    “這麽快?”她有些不敢相信,“它這麽快就接受了我?”


    “是的,”馴龍師也很驚奇,“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能這麽快被馴服的龍,您跟它真的很有緣,夫人。”


    她笑得開心,摸著青龍的鱗片,開玩笑似的說:“你說,你是不是一個王子變成的龍啊,遇見我一下就被降服了?”


    馴龍師也笑了起來,“龍與人的緣分很奇妙,有緣時幾天就能結緣,像您這樣這麽快就結緣的,我以前從未見過。一般情況下它不討厭您的話,會由著您跟上它一兩天或兩三天,它會觀察您是否適合它,通常情況下都會通過它的‘考核’。”


    “如果無緣呢?”她問。


    “如果無緣,即使您流血的掌心和它的爪子握在一起,它也不會接受您,還會把您的手擰斷,這還是最輕的,一般來說是直接咬斷您的脖子。”馴龍師回答道。


    她抽了口冷氣,“這麽嚴重?!”


    “是的,”馴龍師感歎道,“而且搞不好我們馴龍師也會死。所以做馴龍師的人實在不多,活兒少,還有危險,這口飯實在不好吃。若不是我們家祖傳是做這個的,我又沒別的什麽可幹,真不一定會做這行。”


    兩人唏噓感歎了一下後,馴龍師便教她平日如何與龍交流,如何驅使龍噴火等,她學了兩個鍾頭後便差不多了,剩下的隻需要多練習。


    “以後多指教了,我的王子,”她笑著騎上了青龍,溫柔拍拍龍耳朵,“我們現在往東南邊飛去。”又用手指了一下方向,青龍立刻展開雙翅,一飛衝天,速度極猛,若不是她抓得牢,便被甩下去了。


    馴龍師則騎上高頭大馬,朝另一個方向奔去。他們都沒注意到,當她問龍是不是由一個王子變的時,龐大龍身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給青龍喂完食物後,她便接到了安琪拉正在大吵大鬧的消息。她蹙著眉站起身,準備離去。


    青龍蹭了蹭她的長裙,似乎不願她離開。她蹲下身溫柔道:“乖,我明天再來看你,你要乖乖的哦。”


    青龍仍然銜著她的長裙,不讓她走。她笑了,又輕柔地摸了摸它的雙耳,“那我晚上再來看你好不好?”


    青龍這才放開她,她又拍拍它的頭,不承想它正好又轉了下頭,與她的唇正好碰到了一塊兒,她嚇了一跳,連忙退後。青龍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她不禁又笑了起來,又拍拍它的頭,“好了,我走了。”


    這次它再未攔她,她順利走出地下室。室外一片冷空氣襲來,還有大片的雪花,猛地撲了過來,襲在她的唇上,有點像剛才龍的吻的感覺,濕濕的,潮潮的,還有種莫名其妙的怪異感。


    來到臨時關押安琪拉和萊紗的宮室,安琪拉正吵鬧得厲害,將宮室裏的東西幾乎全掀了。萊紗也管不住,隻是默默地低頭坐一旁。


    她很生氣,與安琪拉講道理,安琪拉不服,與她爭辯,兩人越吵越凶,安琪拉越發憤怒,竟又開始砸東西,她也出離惱火,命令侍女們將安琪拉按住,狠狠扇了安琪拉幾個巴掌,安琪拉大哭,痛罵道:“你這個壞女人,壞母親,拋夫棄子,你最壞了!”


    “給我把她的嘴封住!”她大吼下令。


    幾個五大三粗的侍女立刻拿著膠帶,封住了安琪拉的嘴。可安琪拉仍不服氣,還罵咧著,隻是嘴被封住,聲音含糊不清。


    她憤怒離開。


    她越來越拿這個女兒沒辦法,女兒越大就越叛逆、任性,腦子跟漿糊一樣,聽不進她的任何解釋,要是可以,真想把女兒送回阿撥斯。


    她轉道去了兒子房間門。亞斯爾正在老侍女的陪伴下看書,讀的是阿撥斯文法。兒子還算乖巧,她暗鬆一口氣,命人送來茶點,與兒子一道吃了下午茶。


    第一天一清早,密密麻麻雪花還在簌簌落下,她剛起床沒多久,正沿著彎彎曲曲走廊跑步,忽接到一封阿撥斯的來信。


    她感到十分意外,原以為這一戰之後會和希律亞老死不相往來,可這才過了幾天希律亞居然就給她寫信。


    臉皮也真夠厚的!


    喘著氣,她靠著牆休息了一會兒,才慢慢地拆開了紅蠟封印的印鑒。一目十行,很快讀完,她氣笑了。


    希律亞居然想見她,美名其曰來接女兒回阿撥斯,如果兒子願意的話,也想接兒子一道回去。


    當然,他不會親自進王城,而是在離王城較遠的地方等女兒。


    也會等她,想與她好好談談,保證不會對她不利。


    第223章


    這男人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她完全不懂,之前凶悍地打了一仗,要把她捉回去,現在又客客氣氣地說來拜訪。


    她怎可能放他進王城?是放任他親自把她捉回去嗎?順便把她的王城補作她的嫁妝,一並納入阿撥斯的領土?


    他為什麽會這麽做?她陷入了沉思。


    深夜的土坯王宮僅亮著幾盞燈火,除了破舊庭院和不斷掉土渣的走廊燃著一些火炬外。


    雪花無聲地落在老舊宮頂上,寒風順著屋頂的破漏滲入宮內,似乎無論走在哪處,都能感受從縫隙裏透入的寒冷。


    古樸陳舊的房間門裏,雖然也漏風,可由於牆壁被加固了一層,屋頂的主要破損處也被修補,因此寒意要少很多。再加上徹夜不熄的壁爐火,房間門可算是很溫暖了。


    裹著微厚外衣的安琪拉獨坐四根柱硬床上,看著土黃色壁爐裏的火光照亮爐前厚軟的灰色舊地毯,又看著粗糙藍底碎花壁紙上僅反射著淡淡的壁爐光,有些發呆了。


    門被輕輕敲響,安琪拉沒搭理,不一會兒被輕輕推開了,她的母親走了進來。


    “聽說你今晚沒吃飯,現在也不肯睡覺?”海心走到她麵前,淡淡問道。


    “你管我呢。”她不想理會她。


    “你記著,無論任何人惹你生氣,任何事惹你惱怒,你都不應懲罰你自己。”


    “出去,”她嘴裏輕輕吐出兩個字,“我不想看到你。”


    “你父王來信了。”海心將一封信遞了過去,“他想接你回阿撥斯,你想回去嗎?”


    “我早就想回去了,”她吐出冷冷的話,“若不是為了父王,我根本不會來這裏。”


    “安琪拉,你口口聲聲說我不應該這樣不應該那樣,你覺得你父王都對,我都錯,是從公平正義的角度出發的嗎?或者說,你從不在乎公平正義,在乎的是你的利益。你如果惹惱了你父王,你的公主待遇就會取消。你原本就不是公主,若公主待遇取消,你一定會瘋掉,是不是?”


    “母親,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喜歡受苦的?”安琪拉極緩地說道,“我的心裏早有不平,為什麽我的父親是君王,母親是皇後,哥哥是皇儲,我卻是一個沒有公主頭銜的私生女,大家都叫我小姐,而不是殿下,我心裏有多不舒服,你會懂嗎?再說了,我為什麽要失去我的公主待遇?我為什麽要像你一樣受苦?受苦才是對的嗎?母親,你這是平民做久了,便做不了貴族,即使有男人上趕著把貴族身份給你,你還是棄如之屑。”


    海心沉默地看著她,並不回應。


    她輕笑一下,又說道:“你以為用些小吃、甜點就能打動塔利德哥哥嗎?簡直是癡人說夢。讓塔利德哥哥對你和顏悅色的原因還是父王。你若不快,父王必會責怪他,而他最怕父王責怪。也許他喜歡你做的那些食物,但他更喜歡父王給予他的一切。你不在乎的皇權、財富、地位,我和哥哥都在乎。你僅因為父王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就放棄這一切,簡直傻到了極點。我和哥哥不止一次地怨恨你,因為你,我們被貴族們恥笑,因為你,我們過得一點都不開心。”


    難以相信這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說出的話,海心深深地震在當場。或許皇族的孩子都早熟,但她沒想到會早熟到這個地步。


    “你的這種想法沒錯,”海心慢慢地說道,“沒人天生就是喜歡受苦的,包括我。但是每個人對生活的要求不同,比如我,雖然也不喜歡受苦,但我更不喜歡精神上受累。我對你父王是有感情的,否則就不會這麽在乎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還恨他對我不夠尊重,在我明確表示不願他與誰在一起時,他仍與她在一起。他給了我錢,助我辦公學、連鎖店,我很感激他;但他沒有給我一個作為妻子和皇後應有的權力,我沒有處置他的任何女人的權力,甚至連吵架的權力都沒有,當我要求他與另一個女人分手時,那女人還可以大剌剌地來找我,控製我的暗衛,當麵給我難堪,事後也隻是被象征性地懲罰一下。”


    說到這裏,她笑了一下,“還記得我以前對你說過的嗎,安琪拉。他其實是在欺負我,變相地欺負我,或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欺負我沒有娘家,欺負我是平民出身,我的任何事都得依靠他,所以他可以對我任意妄為。我的皇後名頭是他給的,會一直掛在那裏,阻止其他家族的人想要這個名頭,防止他們坐大,他不會再讓塔圖納家族的事重演。何況現在塔圖納家族的勢力還沒有完全壓製下去,他當然更需要我這個不可能有任何威脅的女人做皇後。


    “我是安全的,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我還救過他多次,是他的幸運星。但我不是他最喜歡類型的女子,或許剛一開始對我還有點興趣,因為我與其他女人看起來不一樣,可時間門久了,他就失去了這種興趣,還是願意和他喜歡的類型的女人在一起。”


    “就算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又怎麽樣?”安琪拉忍不住打斷道,“他短了你嗎?他棄了你嗎?他仍然把你當作尊貴的皇後,還給了你兒子皇儲之位,你有什麽不知足的?你還想怎樣呢,你的條件也不過如此。”


    “我就知道你們就是這樣想的,”她的眼裏若隱若現淚珠,“你是這樣想的,你父王是這樣想的,安希倫王也是這樣想的。”


    “你覺得父王隻是給了你一個皇後空名頭,沒有給你實權,我可以回去後跟父王好好說說,讓他多給你一點實權,這不就行了。”安琪拉不悅地說道。


    說穿了,母親隻是覺得好處太少了,所以離開了父王,安琪拉心想,可她哪裏還能找到一個像父王那樣的男人,就算找到了安希倫王,可那雞賊般的男的,最多隻會金銀財寶供著,但決不會給名份。


    “母親,你不要忘了,你還有孩子。”安琪拉突然憤怒,“不要什麽事隻想著自己,你把我們生下來,就得對我們負責。你不僅長年不在我們身邊,還要奪走我們的利益,你是怎麽當母親的?”


    海心愣了半晌,驀地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落了下來。


    “兒女是緣也是債,”她邊笑邊道,“我不指望你們理解我,也能理解你們怨怪我,但也請你們理解理解我。”


    她笑得淚花滾滾,“你父王要是願意給實權,多年前早給了。多年前並非塔圖納家族的皇太後要求他不能給我實權,而是他自己也覺得不給實權更好。給實權的話,容易心生別的想法。他要他的兒子將來掌權,而不是皇太後掌權。他不願他的兒子像當年的他一樣,登上王位後還要被皇太後控製。


    “即使我是平民女子,他也不得不防。我的來曆實在太詭異了,身份成謎,又救過他多次,還能將公學和連鎖店辦得風生水起,焉知不能辦別的事情?他一邊愛我,一邊防我,一邊懼我,這或許是帝王的通病,對不能把控的人或事,總是采取留一手的態度。”


    “就算是這樣又如何,他總是給了你好處啊。”安琪拉不滿地回應,“是你自己想不通,多少人想要榮華富貴卻不得,你就不要老標榜你有多特別了,你自己不需要,你的子女還需要呢。早就聽說你以前在帝奧斯皇宮也喜歡說這不要那不要,就跟活在天上似的,可別人還需要呢,你不能老想著自己,你太自私了。”


    她說不出話。


    “就算父王真防著你又如何,”安琪拉繼續道,“他為下任君王著想也是理所應當的啊,這是他對國家對兒子的責任感。母親,你應該懂點事才行,你明明知道父王的苦心,為何還要與他為難呢?”


    她不能說安琪拉說的沒道理,恰恰是安琪拉說得太有道理了,她才說不出話來。


    “母親,你這是在自討苦吃。”安琪拉在她離開房間門時冷冷地說道。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就像你是個不聽話的女兒一樣,我也是個不聽話的母親,我們打平了。”


    君王對國家對兒子對自己都有責任感,她不“服從”這種責任,她就有罪。何況她本來就是個平民,一下子當上皇後,不感恩戴德,還盡情作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按照現實版通常的套路,離開有權有勢的父親的單身母親的下場,往往慘不忍睹。窮困潦倒,貧困交加,醜不可言,爛不可說,總之是要多慘就有多慘。而父親往往飛黃騰達,身居高位,豪宅美女,金銀堆屋,人生贏家。


    這或許真的是現實。


    她所處的日子才是不現實。


    逃亡到凶險之地,她靠自己立足,還找了個帥哥給自己暖床。


    三天後的清晨,飛雪滿天,她將安琪拉送上了馬車。站在懸崖頂上的王宮高處,她看著越來越遠的馬車黑影,深深歎了口氣,這次無法與女兒修複關係,恐怕是一大遺憾了。


    她們之間門的想法差距太大,簡直無法彌補。也許直到有天,安琪拉遇到與她一樣的境遇,才會理解她的想法。


    “抱歉,我無法幫上你什麽。”已經能下床的歐倫洛給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風。


    她淡笑道:“沒關係,安琪拉現在聽不進任何人的話。”


    “我的兩個兒子也很任性,可很聽我的話,所以我從未在這方麵操過心,沒有經驗,無法幫上你什麽。”


    她來了興趣,“你的兩個兒子現在怎麽樣了?”


    “他們在族裏過得還不錯,他們的母親偶爾會寫信給我,告知他們的近況。我也會定期寄錢給他們,但不多。”他答道。


    “你應該多寄點錢,他們可是你的兒子。”她笑道。


    “差不多就行了,”他含笑道,“給多了也怕你生氣。”


    “我為什麽生氣?你寄的是你自己的錢,又沒花我的。”她笑著。


    “我的就是你的,多花了自然怕你生氣。”他把臉蹭住她的長發,親密地擁住她,“你就是我的全部。”


    “花言巧語。”她啐了一口,他卻笑得更甜蜜。


    傍晚,雪花仍未停,布滿整片天空。土坯王宮所有燈火都點燃了,她突然收到安琪拉去而複返的消息。


    “什麽,希律亞王和她一起回來了?!”她驚訝萬分。


    “是的。”衛兵頭領恭恭敬敬地道,“他們的大隊人馬現在正停在懸崖下的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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