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很久以前他告訴過她,當他躺在棺槨裏時,他能聽到身邊人的說話聲,還有風聲、雨聲。


    身體不能動彈,也不能睜眼,卻仍有意識——因為他還沒有死。


    他隻說了這一句話,就又暈迷了過去。


    安琪拉和小兒子亞斯爾再次哭起來,隻是哭聲再沒剛才那麽大,她也哭出了聲,緊緊捂住嘴,不讓聲音太大……


    到了第五天,安琪拉和亞斯爾才沒再哭了,兩人安靜地坐在客廳,聽哥哥講故事。講完後,他們又開始畫畫,一畫便是半小時,哥哥坐在邊上看書。海心得了閑,便與兩個暗衛低聲在廚房說話。


    兩個暗衛這幾天在地下室四處貼壁暗聽,受過特殊訓練的他們的耳力比一般人要強些,能聽到一些常人不易聽到的低聲。


    “殿下,費貝若已經血洗了阿撥斯的第二大家族,將所有男人全部殺盡,女人隻留下老年人和不能生育的中老年女人,還美名其曰不能大開殺戒。”一個暗衛說道。


    “另外費貝若初定下個月舉行登基大典。”另一個暗衛說道。


    她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大皇後和老皇太後有消息嗎?”


    第一個說話的暗衛回答道:“消息不是太明確,隻是隱約得知老皇太後是支持費貝若上位的,大皇後反對。”


    另一個暗衛有些猶豫地看著她,但還是說道:“我還聽說安希倫王的使臣已到阿撥斯,正在與費貝若交涉以重利交換您和安琪拉小姐。”


    她麵色平靜,沒有說話。


    萊紗的哭聲突然傳來,“殿下,您快來看看,王快不行了……”


    她飛奔進房,兩個暗衛緊隨其後,塔利德帶著安琪拉和亞斯爾也衝了進來。


    希律亞的臉色慘白得可怕,額頭泌出密密虛汗,呼吸極其困難,上氣不接下氣,隨時會煙消命散。


    萊紗捂嘴哭得不成樣子,塔利德也哭了,麵向牆壁,死命地哭;安琪拉和亞斯爾也嚇得大哭,兩個暗衛隻能分別輕捂住他們的嘴,以免被天花板上的人聽到。


    她卻是出奇地冷靜,猛地抓起桌上水果刀,往手腕上一劃,將流血傷口對準希律亞的嘴唇。這已是她到地下室的第六次試驗了,每晚她趁所有人睡著之際,偷偷劃破手腕,喂血給希律亞喝。可一點都不管用,無論她給他強行喂下多少,他都沒有任何好轉。


    仍然暈迷,仍然痛苦,仍然呼吸不暢。


    現在眼看他快不行,她隻得強行再試一次。萊紗驚恐地撲過來,抓住她滿是傷痕的手,哭著道:“殿下,不可以。”


    “隻試一次,再不行就沒辦法了。”她淚流滿麵。


    不是隻能試一次,而是他馬上就快不行了……她哭著拚命給他喂,可他的呼吸仍然艱難,馬上就要斷掉,“母親,”安琪拉突然叫道,“弟弟好像發燒了。”


    已被暗衛放開的安琪拉正用手撫摸著弟弟額頭,“他剛才哭得厲害,很燙。”


    抗生素……她突然想起抗生素,連忙衝進她和安琪拉、亞斯爾的房間,拿出現代帶來的旅行包。為防孩子們逃亡途中發燒,她將這個包也帶上了。


    迅速打開包,她拿出一堆小藥瓶,顫抖地將兩顆抗生素塞入希律亞的唇內,又強行給他喂了半杯水,確定將抗生素衝了下去。


    半個小時後,奇跡出現了,希律亞的呼吸漸變平穩,她和萊紗幾人重重鬆了口氣。塔利德驚奇地問她:“母親,這是什麽藥?!”


    “原本給你妹妹退燒用的,”她癱坐在地上,“但沒想到對你父王有用。”


    塔利德聽得似懂非懂,但沒再問。


    晚上,希律亞突然發起燒來,她忙得手忙腳亂,不斷給他換冷毛巾和喂水。萊紗卻是鬆了口氣似的笑道:“我隱約聽說禦醫提過,王中的這種毒,發燒可能是好事,說明身體正在抵禦毒性。”


    “他中的是什麽毒?”她又將兩顆抗生素塞入他的唇內。


    萊紗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


    一直守候著的一個暗衛倒是說道:“我聽我的一個兄弟說,陛下中的毒來自北大陸,與地底王城有關。地底王城的領土較大,有幾個被壓製的諸侯王,一直對陛下不滿,早就想報複。”


    “也許吧。”她說道。


    守了希律亞大半個晚上,沙漏顯示近天明時,他的燒終於退下。她半夜也給希律亞喂了兩顆抗生素。


    第三天,希律亞的身體狀態平穩,呼吸穩定,心跳穩定,但仍暈迷不醒,全身冰涼。


    第四天、第五天還是如此。


    第六天,萊紗望著雙眼緊閉的希律亞,憂心道:“王這樣子還不知能撐多久。”


    海心也擔憂,因為希律亞一直無法進食,再這樣下去,身體免疫會越來越弱,即使抗生素也可能幫不了他。


    難道……希律亞的毒一直沒去掉,抗生素隻是幫他穩住身體狀態?她望著客廳裏正在畫畫的安琪拉和亞斯爾,猛地想到了什麽,飛一般衝進客廳,將安琪拉拉到房間。


    安琪拉在離開現代前,曾被小艾帶去打疫苗和喂過一些不知名的藥劑,也許對希律亞有用。隻能試一試了。


    “安琪拉,你聽我說,忍著點痛,你是在救父王。”她將一條毛巾塞進安琪拉嘴裏。


    安琪拉嚇得渾身發抖,要不是萊紗和哥哥同時抱著她,早就嚇得逃跑了。


    她讓安琪拉閉上眼,以極快之速劃掉安琪拉手腕,安琪拉還來不及哭出聲,手腕就被她放到希律亞唇邊,強行給他喂血。


    喂了一刻鍾左右,她才放開了安琪拉,安琪拉扁著嘴,又要哭出聲之前,萊紗連忙為她包紮傷口,塔利德也在旁邊哄著她,亞斯爾還用小手為她擦眼淚,“姐姐不哭,不哭。”


    就這樣喂了兩天,第三天,希律亞終於睜開了眼,大家喜極而泣。


    “你又一次救了我,我的愛。”他極溫柔地望著海心。


    “不,這次是你女兒,我的血已對你沒有用。”她的眼淚滑落。


    他抬手艱難地為她拭去眼淚,“我早知你是我的幸運星,安琪拉也是你帶給我的。”


    當晚他就能喝粥了,半夜已能下床,身體底子原本就好,加上抗生素的作用,他恢複得竟極快。


    隔日他已和兩個暗衛在低聲商議謀事了。海心見狀搖搖頭,忍不住在門外道:“我說希律亞王,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你這才剛好。”


    “隻一會兒,寶貝,”希律亞含笑道,“馬上。”


    他的笑容迷魅誘人,透著妖嬈絕豔的光,唬得她連忙把門關上。什麽人啊,剛一醒來就亂放電。


    第199章


    雨季結束,阿撥斯進入初夏,絢爛的陽光照在都城的每一個角落。從清晨開始,阿撥斯的人們就在忙碌,忙著換上新衣,忙著跪在門口說禱詞,忙著在巡衛們敲鑼經過時高呼“新皇萬歲”。


    今日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天,所有人都要向新皇表達敬仰之情。


    城堡的人們從天不亮就開始忙碌,一直忙到正午才稍適歇息。正午是初夏陽光最燦爛的時刻,也是新皇登基的榮耀時刻。


    金光燦燦的驕陽裏,新皇身穿紫金長袍,披著金色長披風,在一眾盔甲衛兵的護衛下,優雅而自信地走上城堡廣場高高的祭台。


    一襲白袍的大祭司渾身顫抖著,從小祭司遞來的托盤中拿起皇冠,小心地戴在半跪著的新皇頭上,歡呼聲頓時響起,還有人們喜悅尖叫聲和拍掌聲。


    戴上皇冠的新皇緩緩站起,又接過大祭司遞來的金色權杖,高舉過頭頂,歡呼聲更大了……一道刺耳的衛兵高呼聲卻不合時宜地響起,“稟告王,”一個盔甲衛兵滿頭大汗,急匆匆地直奔祭台而來,跪在祭台下的石階上喘著氣說:“不好了,大批平民突然暴i亂,反對新皇登基,殺死了大街小巷報喜的巡衛,還殺死了守城的一批將領,正朝城堡衝來。”


    新皇冷冷一笑,陰鷙的眼睛透出殺意,“一群烏合之眾,不足為懼。”


    “還有若幹貴族也加入了叛軍,”衛兵氣喘籲籲地,有些結巴地道,“說,說要誅殺……奸皇。”


    新皇大笑,驚動無數正在祭台附近覓食的小鳥,“好,好,好一個誅殺奸皇!”


    祭台下的貴族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新皇又道:“我將親自領軍,誅滅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黨!”


    這正是新皇展示自身魄力和能力的時候,豈能放過!貴族們再次歡呼。


    “有可願隨我誅殺的勇士們?!”新皇高聲嚷著,數十年輕力壯貴族立時站出,新皇又大笑,“好,好。”


    離城堡數百裏的田野裏,震天響的廝殺血戰聲傳來,馬叫嘶鳴聲、慘呼哀嚎聲、刀劍交擊聲混作一團,還不時傳來新皇的怒吼,“給我殺,給我殺,給我殺……”


    慘烈的慘叫嚎叫一陣高過一陣,無數衛兵拚死戰鬥,惡狠狠地揮刀向一個又一個平民,血流遍地,屍橫遍野,頭顱四散。


    砰砰砰幾聲巨響,新皇的力量再次變強,火i槍隊急速趕到。騎著快馬的衛兵舉著火i槍瘋狂射擊,一片哀嚎聲中,數十平民再次倒下,而火i槍聲一直不停,平民不停地倒下。新皇得意而放肆地大笑,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


    眼看烏合之眾的力量越來越弱,平民們的屍體越堆越高,血腥味濃得發臭,新皇的笑聲卻更加猖狂。


    可變故突然發生。不知有誰點燃了火炮,轟地一聲響,這群騎在馬上的火i槍隊被突然爆開地麵引發的氣流炸得老遠,剛還舉著火i槍亂射的衛兵連慘叫都來不及就被炸開了花,場麵慘不忍睹。


    新皇大怒,揚鞭衝進戰場,舉起大刀,連殺十幾個還在惡戰的平民,屍首分家的刹那,鮮血噴湧,殘體肢碎,平民叛軍們畏懼地連連退後,新皇狂吼著再次衝上……


    與此同時,高階區的一棟大房子同時被火力極猛的炸彈炸開,爆炸聲震天響地,濃濃滾煙直衝雲宵,形成巨大的黑色蘑菇雲,刺鼻的火藥味迅速散開,連在田野上惡戰的衛兵們似乎都聞到了。


    “是塔圖納家族的主屋!”不知誰叫嚷了起來,“塔圖納家族被炸了,整個房子都被炸了!”


    塔圖納家族便是老皇太後的家族,主屋是家族最重要的房子,頂級名畫、稀世珍寶還有最重要的文件和書籍都存在主屋,更重要的是,主屋是塔圖納家族的象征,一旦象征被滅,那意味著什麽?!


    新皇勃然大怒,眼中還立現恐懼,“快,快,立即拔兩隊衛兵速去援助高階區。”


    “是!”一個衛兵頭領大聲領命。


    新的戰鬥開始打響。平民叛軍的隊伍又增加兩隊,實力明顯增強。新皇帶領他的衛隊奮起猛殺,還是殺掉了不少。


    新皇猛然發現,一部分平民叛軍避開與他們作戰,極速地撿起火i槍隊被炸時遺落在地的火i槍,已經連撿十幾隻完好的槍支,“殺掉他們,殺!”新皇怒吼,“奪回我們的火i槍。”


    衛兵們氣勢洶洶地撲了過去,早有準備的平民們則立即舉起火i槍,朝他們砰砰射擊,一連串慘叫聲中,中槍的衛兵們紛紛倒地……


    新皇惡狠狠揮了揮手,“來啊,把第二支火i槍隊給召出來。”


    “是。”又有衛兵領命而去。


    第二支火i槍隊如狼似虎般迅猛衝入戰場,砰砰砰——十幾聲巨響後,慘烈嚎叫聲不絕於耳,平民們紛紛倒地,黏稠的鮮血如河水般再次將田野浸潤,一縷縷鮮血化開、擴大,染紅田野,染紅腳下每一寸土地。


    新皇再次狂笑,血腥越濃鬱,越能激起他心底的瘋狂。


    “烏合之眾,烏合之眾,全是烏合之眾。”


    可不過半炷香工夫,形勢再次逆轉。離戰場數百裏的城堡內傳出響徹天際的廝殺狂吼聲,濃濃的硝煙衝上天空,將原本烏色的天空染得更黑,加上衝天的火光,仿佛將天空變成了另一個戰場。


    “糟了,”新皇發出難得的驚恐聲,“竟是調虎離山之計。”


    是的,將他的一支衛兵調往高階區,又將一支火i槍隊調離田野戰場,其他衛兵則惡戰此處,城堡一時空虛,竟被別有用心之人趁虛而入。


    “是誰?!是誰?!”新皇狂吼起來。除他以外,還有誰也在覬覦王位?當然,誰都有可能,他恨的隻是自己不知道。


    沒有早一步察覺,自然也沒萬全的防備。


    他立刻下令援助城堡,又派出一支衛隊,然而為時已晚,即使衛隊以最快速度趕過去,恐怕一半城堡已被占領……


    精明如新皇自然也明白了一切都是局,從開始的平民暴i亂到塔圖納家族被炸到城堡被攻襲……


    城堡內最高的樓頂上,一身灰色軍裝的希律亞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剛衝進來的盔甲衛兵們與新皇的衛兵們血戰。


    整個城堡亂作一團,刀光劍影,血腥味四溢,人們四處逃躥,新皇的衛兵們明顯不敵湧進來的衛兵,不斷慘叫著倒地,不斷被割斷頭顱,不斷被斬斷身肢,原本新皇居住的行宮還被放炸彈引爆,火光衝天,濃煙滾滾,駭人至極。


    新皇的衛兵們的士氣越來越弱,在希律亞突然出現在廝殺最激烈的城堡廣場時,降到了最低。


    真正的王出現了,衛兵們當然驚恐駭然,一下僵在當場。


    “你們都是被蒙蔽的好兒郎,”希律亞抬高聲音道,“現在,放下你們手中刀劍,我可既往不咎,仍將你們當作最忠實的夥伴。”


    一分鍾過後,衛兵們手中的刀劍紛紛落地,發出觸目驚心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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