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夢加入北岸詩會半年,正兒八經麵對麵見過他的,隻有一次。不包括今天。


    “他為什麽不讓我們陪著他呢?哪怕是找個異能者醫生治一下傷也好啊。”焦喬問出了她的疑惑。


    “不想唄。”火係異能者猛吸一口煙,再掐滅,上前拍了拍焦喬的後腦勺,“走吧,不然待會兒被抓了,你就是想陪也陪不了。你可別死他前頭了。”


    他沒收著力,焦喬差點被他一巴掌拍到河裏去,登時氣得要去踹他。火係異能者哈哈笑著躲開,笑聲粗獷又爽朗。


    焦喬更氣了,追著他打,但她自己傷重,這一下又牽扯到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火係異能者這才收斂了一些,兩人互相埋汰著往前走。


    “愣著幹什麽,走了啊。”他又回過頭叫季小夢。


    季小夢跟上,也沒多話。焦喬看了她一眼,說:“你是不是又想起你弟了?放心吧,他說幫你報仇,就肯定幫你的。”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陸生。


    季小夢看她眉眼裏難掩的天真模樣,忍不住問:“那你們呢?為什麽聚集在他身邊?今天過後,北岸詩會就走到了台麵上,麵對特調局的圍剿,你們不怕嗎?”


    焦喬聳聳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至於前麵的話,焦喬卻是沒有回答,還反問道:“你不也來了嗎?小夢姐,不要想太多,我們北岸詩會向來幹些沒有意義的破事,譬如讀詩——”


    火係異能者立馬拆台,“但其實你一首都不會,一直在濫竽充數。”


    “閉嘴吧你。”焦喬又瞪他,不過她確實打不動了,就又繼續跟季小夢說話,“今天的彩帶還好看嗎?特別漂亮對不對?今天是達達的生日呢,所以他在航站那邊提前找了個好位置,誰知道特調局把路給封了,要不他還能坐車過來看一眼……”


    三人一路走遠,地下暗河裏的燈明明滅滅,像無聲的歌,歡送他們遠去。


    作者有話說:


    。


    第39章 隱士 ◇


    ◎我不殺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


    晚上睡覺前, 薑魚敷著麵膜處理堆積的雜務,有些是新書出版相關的,有些是霧城的單子遺留下來的一些問題, 還有各方的信息交雜, 都需要整理。


    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還忘了什麽事情, 但直覺不是很重要,便早早地睡了,養精蓄銳。


    第二天起來, 她一邊做三明治一邊聽早間新聞的時候,終於想起來自己忘了什麽——司徒趙。


    司徒趙被以妨礙公務罪逮捕,關進了局子。可九組的人也很忙, 忙來忙去也把他忘了, 他便在裏麵心驚膽戰地等了一晚上, 覺也沒睡好。


    薑魚確認了他的下落,也不急著去撈人。司徒趙一門心思要做追蹤報道, 那吃點苦頭也是好的, 免得以後翻更大的跟頭。


    出乎意料的是,d沒有出現。


    以他的性格不該不來才是,更何況還有沈鹿在。薑魚怕他出事, 便給撫恤院打了電話。可等電話撥通她才想起來——暑假快來了, 現在正是考試周。


    撫恤院阿姨也這麽回她:“班主任親自打電話來的呢,說d這次如果再不及格就要留級了,所以一大早就押著他去學校, 可不準他再亂跑了。”


    林西鶴聽到這個消息後, 第一反應竟然是, “可惜他不知道沈鹿。”


    薑魚愣了愣, “為什麽?”


    林西鶴:“可以幫他作弊。”


    薑魚:“……”


    您的思路為何總要這麽與眾不同?


    薑魚覺得, “循規蹈矩”這四個字可能永遠跟林西鶴無緣了。略作思忖,她道:“難道你第一時間考慮的,不該是d明明是個人工智能,為什麽成績還那麽差嗎?”


    林西鶴:“那他也許是人工智能的親戚。”


    薑魚:“嗯?”


    林西鶴:“人工智障。”


    這句話配合著林西鶴淡然的表情,嘲諷效果拉滿。尤其他還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正穿著拖鞋在廚房裏徒手開核桃。


    “哢。”又一粒核桃被捏爆了。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些核桃你不是用來煮粥,也不是拿來當零嘴的,而是打算把它加在養生茶裏?”薑魚微笑發問。


    林西鶴:“來點?”


    薑魚:“不了。”


    對於林西鶴的新配方,薑魚敬謝不敏,但林西鶴倒是很喜歡她的三明治,加了許多的培根和火腿,還有切得很薄的剛剛用黃油煎好的牛肉片,用料比食品廣告上的更良心。最重要的是,很對林西鶴的胃口,因為肉多。


    薑魚自己泡了咖啡過來,坐在沙發上看他鼓搗養生茶,說:“剛才特調局又打電話過來了。”


    林西鶴:“北岸詩會的調查有進展了?”


    薑魚:“也不是,昨天去得急,又碰上雲京大廈的事,什麽手續都沒來得及辦。柯航讓我們去開個碰頭會。”


    林西鶴:“不去。”


    薑魚毫不意外,又問:“你不想去見一見那個風係異能者?”


    “這才剛開始呢,問不出什麽的。比起直接從他口中問,還是讓特調局把他查個底朝天,從別的地方入手更快。”林西鶴說著,又往茶壺裏倒蜂蜜,“如果柯航再問起,就說他什麽時候拿到黑匣子,我什麽時候再過去。”


    薑魚趁勢發問:“那個黑匣子裏記錄的到底是什麽?跟你昨天說過的,那個十歲的小孩兒有關?”


    相比起昨天的凝重,林西鶴今天再聽到這些字眼,已雲淡風輕。他繼續慢條斯理地加著配料,背對著薑魚,反問:“你還能猜到什麽?”


    薑魚支著下巴想了想,“這件事跟林家有關嗎?”


    林西鶴突然好奇,轉過身問她:“你是真的知道,還是猜的?”


    薑魚笑笑,“你猜我是不是猜的?”


    林西鶴聳聳肩。薑魚也不故弄玄虛了,道:“我的情報網還沒那麽厲害,不過,我知道跟萬洲一塊兒去廢城探索的是野火營。野火營的風評一向不錯,不說紀律森嚴,但應該不會犯什麽原則性的錯誤,除非——有第三方插手。”


    野火營,是專門為野外探索設置的部門,經驗豐富。野火營加上萬洲的配置,說明上頭很重視那次任務。


    林西鶴在當時還沒走到台麵上來,作為萬洲的幕後老板,他親自帶隊,也說明了問題。


    那麽真正的問題來了,在這樣一次任務中,為什麽會出現誤殺小孩的事情?


    “董奇山的表哥就是野火營的,他跟另外幾個人被林家收買了。”林西鶴說出來,薑魚就懂了。


    危機四伏的野外,想要讓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亡,方法太多。不管是趁林西鶴落單時對他下黑手,還是故意引他去什麽危險的地方,可操作性都很強,但他們唯一錯估的一點大概就是——林西鶴的實力。


    “我很快就識破了,但故意沒有拆穿,想抓個現行。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我們在廢城深處發現了一批隱士。”


    “那個小孩兒和他姐姐?”


    林西鶴:“沒錯。”


    隱士這個詞,在如今的年代裏,褒貶不一。他們多是異能者,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了城市,住在危險的城外。從廢土時代至今,這樣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根據上個十年各大城市發布的聯合統計,現在能夠被尋找到的大約在300-500人左右。


    人類總是矛盾的,普通人羨慕異能者能夠獲得更高的地位、過上更好的生活,可有的異能者,卻拚命想要逃離。


    有人推崇他們是自然的使者、真正的隱士,也有人諷刺他們是懦弱的逃兵,是不知所謂的原始人。


    在這個人工智能迅速普及,異能又百花齊放的奇怪年代,誰又能真正地理解誰呢?


    總而言之,隱士不常見,在人類活動範圍被無限壓縮的現代,這群人身上往往有著最濃厚的神秘色彩。


    林西鶴繼續道:“因為發現了隱士,所以我們選擇暫時休整,向春城報告。那個小孩兒叫秋,他和他的姐姐都在那座廢城裏出生。”


    “父母呢?”


    “一個病死了,一個在野外遇險死了。他們跟著另一群隱士生活,總共有十三個人,絕大多數都是異能者,住在廢城的各個保存完好的地下室裏。”


    探索隊遇到隱士,第一步都是打報告,然後勸歸。如果勸歸不成功,本著人道主義精神,他們也不會將人強製帶離,而是會留下一定的物資和通訊設備。


    毫不意外的,勸歸失敗了。


    整個勸歸過程持續了一周,而就是這一周的時間,新的陰謀誕生了。隱士的存在讓董奇山的表哥心生一計,刻意挑起萬洲與隱士之間的矛盾,決定弄死林西鶴之後,讓他們背黑鍋。


    萬洲有林西鶴坐鎮,當然不會上鉤,但不代表別人不會。隱士對城裏來的人有著天然的防備和猜疑,而這種猜疑,在某個本不該出現在廢城內的變異動物咬傷了人之後,達到頂峰。


    林西鶴第一時間下令徹查,萬洲的速度也很快,事實證明變異動物是被故意放進來的,野火營為此負全責,而最終擔責的就是董奇山的表哥。


    可林西鶴覺得事情不會就此結束,林家的人這些年已經被林逝水壓得如履薄冰,能夠在那個時候對他出手,必定是背水一戰,所以他們還會有後手。


    林西鶴算到了一切,但他沒算到那個小孩兒竟然是空間係異能者。他聽到了些什麽,偷偷去給林西鶴報信,但林西鶴當時恰恰不在廢城內。


    等他回去的時候,為時已晚。


    事發地點是在一棟已經倒塌了一半的大樓裏,樹木破土而出,野蠻生長。那小孩兒死在一棵大樹下,周圍不可能有監控,而唯一能夠記錄下一切的,隻有探索隊會隨身攜帶的黑匣子。


    黑匣子無法被人為關閉,時刻記錄著探索任務中發生的一切,也需要特定的手段才能讀取。在當時的廢城,他們不具備那個條件。


    薑魚說的沒錯,野火營風評挺好,紀律嚴明,不能一棒子打死全部。他們第一時間把進出過大樓的人都看管起來,承諾會給一個交代,也給了隱士們足夠的補償。


    “但你並沒有接受,對不對?”薑魚直指問題的核心,“因為黑匣子沒有到你的手上,這背後仍有可操作的空間,你並不相信他們。”


    薑魚知道上麵的有些人,慣會粉飾太平。誠如昨天那位防禦指揮總署的代表說的那樣,不能枉顧大局。


    可他們大概也沒有想到,林西鶴會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隱士,發那麽大的怒火。


    “被你廢了異能的人,都是參與者?”薑魚問。


    “林家的走狗。但我仍然需要知道,這裏麵到底是誰,殺了他。”林西鶴垂眸倒茶,茶水的熱氣蒸騰著,將他的臉又變得模糊起來。末了,他又忽然問:“你不怕嗎?”


    薑魚:“怕什麽?”


    林西鶴:“我不殺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


    薑魚佯作思考,最終微微蹙眉,“那怎麽辦啊?”


    林西鶴挑眉。


    薑魚:“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北岸詩會也知道了,現在說跟你斷絕關係的話,是不是已經晚了?”


    她問得如此真誠,讓林西鶴竟覺得她有點可愛。


    作者有話說:


    之前看報道說很多人去終南山隱居,靈感大概就是這個吧。


    第40章 愛與恨 ◇


    ◎命運的交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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