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有人在漓山上逛了一圈,不出所料的沒見著一隻獵物,


    密林深處草木青翠,枝繁葉茂,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落下來,碎影斑駁,兩道身影策馬而行。


    時鳶拉緊韁繩放慢了速度,晃晃悠悠地行於深林,光影鑲綴在她肩頭,閃爍如萬蝶振翅。


    “這山上景色果真不錯。”


    時鳶從邊上折了根樹枝,在手邊打著旋兒,轉了兩圈便隨手扔了,“可惜這林子這麽大,連一隻活物都沒見著,怪滲人的。”


    蕭玦從馬背上取了水囊遞過去,“狩獵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漓山行宮原是先帝為先皇後建的,先皇後不喜鳥獸蟲魚,先帝遂命人將林中活物盡數驅至西郊獵場。”


    時鳶伸手接過水囊,仰頭豪氣幹雲地灌了一口,抬袖擦了擦嘴巴,“鳥獸蟲魚……有什麽不好?我就挺喜歡。”


    蕭玦聞言心思微動,心裏有了打算。


    不知想到什麽,時鳶眼皮一跳,緩緩側過頭去,“你……莫不是想送我一個園子吧?”


    不怪她會多想,下個月便是她生辰,蕭玦總不至於連這個都忘了。


    心思乍然被說破,蕭玦輕輕咳了聲,而後無比正色地評價,“這種討人歡喜的法子,話本裏見的多了,未免落俗。”


    “……”時鳶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


    落俗。


    你最好不是。


    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她笑眯眯湊過去,“太子殿下還看話本呢?”


    蕭玦也不否認,低頭回了她一句“近墨者黑”。


    時鳶不服氣,正欲反駁,便發現前方沒路了,兩人隻好調轉馬頭下山。


    林中寂靜,唯餘山風過耳,時鳶閉眼享受了一會兒山中靜謐,冷不防冒出一句,“我最喜歡的還是兔子。”


    “嗯。”


    蕭玦聞言一點也不意外。


    時鳶從出門便惦記著兔子,念叨了不下三遍。


    看來姑娘家都喜歡這種毛茸茸的生物。


    時鳶也不例外。


    蕭玦默默記下,今年秋狩旁的無關緊要,勢必要狩一籠兔子,給她帶回東宮養著玩。


    時鳶自是不知他在想什麽,拉著韁繩顧自說道:“夜裏生上篝火,眾人圍坐,將狩來的野兔串在樹枝上,架在火上烤,烤至兩麵金黃,肉香四溢……那才叫山珍海味。”


    蕭玦:“……”


    時鳶眺望前方,似在回味,“去年在汝寧,我和蕭繼之,弄月,還有溫姐姐分食一隻野兔,嘖嘖,蕭繼之那手藝……”


    碳烤野兔的陰影蒙上心頭,時鳶搖了搖頭,“得虧溫姐姐不挑食。”


    她說完一轉頭,見蕭玦幽幽地看著自己,睜大眼睛道:“殿下該不會沒吃過野兔吧?”


    蕭玦看著她沒吭聲。


    時鳶又湊過去,眨了眨眼睛,“那烤雞呢?”


    蕭玦眉心微動,終於有了反應,“你和蕭繼之分食同一隻野兔?”


    時鳶輕輕吸了一口氣,這人斷章取義的功夫真是漸長,敢情溫姐姐和弄月都不是人了?


    “我那是和……”時鳶正想著如何解釋,剛巧有隻灰茸茸的兔子從不遠處的林中躥過。


    她當即從箭簍裏抽出了三支鳳羽,橫空擲了出去。


    與此同時,一隻箭矢從另外一個方向破空而來,發出鳴鏑一聲響。


    緊接著便有人拍掌雀躍,一行人馭馬上前查看。


    時鳶先注意到時蘭,然後目光停留在她身後那個華服男子身上。


    兩人同乘一騎,男子從背後摟著時蘭,看起來親密無間。


    “宣平侯世子好箭術!”時鳶拍了下掌,不各誇讚,


    時蘭聞聲抬頭,看到時鳶騎馬朝這邊過來,心裏咯噔一聲,下意識掙開宋衡的懷抱。


    後者愣了愣,見到來人後,當即翻身下馬,朝時蘭伸出一隻手。


    時蘭遲疑了一下,輕輕搭上對方手掌。


    後麵的宋鈺也跟著下馬,和兄長一起同對麵走來的二人行禮。


    時鳶擺擺手免禮,目光緩緩掠過宋衡,朝樹下那隻兔子走去。


    灰毛免子被四支箭矢卡在樹上,動彈不得,時鳶蹲身抱起兔子,這才發現兔子一動不動。


    想來是逃躥時不慎撞到了樹上,撞暈了過去。


    蠢兔子。


    宋衡張了張口想說話,時蘭輕輕扯了他一下,後者閉上了嘴巴。


    宋鈺見狀鬆了口氣,她是真怕她這傻哥哥就這麽跑上去和時鳶搶兔子,暫且不提這兔子是誰射中的,誰敢跟太子妃搶東西……太子殿下也在呢。


    三個人低著頭各懷心思,這邊時鳶抱著兔子拿不定主意。


    若是她或是宣平侯世子射中的還好,眼下這情形,這兔子該歸誰呢?


    蕭玦一句話提醒了她,“觀體形和毛色,瞧著不似野兔。”


    時鳶摸了摸懷中的灰兔,毛發質地較為粗糙,體形也比尋常野兔大些。


    ……所以這是家中豢養的兔子?


    時鳶伸手在兔子頭上戳了幾下,莞爾一笑,“怪不得會笨到自個兒撞樹,也不知是誰家養的。”


    一旁的宋衡不太自然地咳了一聲,躬身拱手,“太子妃,兔子受驚便會迷失方向,並非是這兔子——”


    “嗯?這兔子是你養的?”


    “臣——”


    宋衡險些就要應聲,兩道目光不約而同落到他頭上,他偏頭看了眼時蘭,硬著頭皮搖了搖頭。


    時鳶放心了,大手一揮,“既如此,這兔子便歸我了。”


    宋衡霍然抬起頭,未料到她如此霸道,不可置信地看著時鳶,斟酌著開口,“太子妃這是……不打算找這兔子的主人了?”


    時鳶輕輕撫著懷中的兔子,抬眸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世子會幫本宮保密吧?”


    宋衡一噎,怎麽也沒想到會從堂堂太子妃口中聽到這班般厚言無恥的話。


    再看一旁的太子殿下,至今不發一言,顯然是縱容的態度。


    宋衡暗自攥了攥拳,一臉隱忍不甘。


    默了一陣,他低著頭後退一步,“……臣不敢。”


    時鳶抱著兔子笑得揶揄,蕭玦看她一眼,頗為無奈地彎了下唇。


    時蘭這才尋著機會同時鳶說話,時鳶見她瞅了瞅蕭玦欲言又止,隻好將兔子交給蕭玦,和她走遠了些。


    時蘭扯著帕子,將她方才在花廳聽到的那些話告訴時鳶。


    聽罷時鳶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當著我的麵給蕭玦賜婚,不管是誰,我第一個不同意。”


    時蘭點點頭,“是我多慮了。”


    “無妨。”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這時有行宮的婢女來請他們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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