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鳶輕捏了捏他的手心,蕭玦眉心微鬆,立刻將她打橫抱起:“大典已畢,兒臣先帶太子妃回去了。”


    說罷不顧眾人臉上驚詫,抱著她闊步走下台階。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還是陳貴嬪低聲說道:“陛下,大典已畢,咱們回宮吧。”


    時鳶此舉,算是給乾元帝遞了一塊台階。


    陳乾元帝聞言輕輕點了點頭,擺了擺手,內侍下台階扶程直起身。


    程直甩開內侍的手,跪著不肯動,一臉寧死不屈。


    眾臣竊竊私語,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走了,他還跪著,這又是鬧哪樣?


    蕭啟和穎國公對視一眼。


    齊遠上前勸道:


    “程大人,起來吧,何必因為一件小事鬧得眾人不愉快呢,世宗牌位倒地,是禮官的疏忽,怎就怪到太子妃身上了呢?我說程大人,如今朝堂內外是沒什麽可勸諫的了嗎?這、這未免太危言聳聽了!”


    早不說,晚不說,非在這個時候當和事佬,程直哼道:“若文武百官隻知溜須拍馬,媚上欺下,我大乾江山危矣!”


    “你——”


    拐著彎罵他,真當他聽不出來?齊遠掀袍跪地:“陛下,太廟何等莊嚴的場合,曆朝曆代帝王在上,程直打著勸諫的名義擾亂祭拜大典,實在不知輕重!臣懇請陛下嚴懲程直!”


    此話一落,眾臣紛紛跪地附和:“請陛下嚴懲程直,以正朝綱!”


    程直身為言官,向來耿直不阿,可以說朝中大半的臣子都被他得罪過了,這時若有人替他說話就奇怪了。


    齊遠不愧是朝中老臣,乾元帝的心思總能猜到一二。


    帝王威嚴不容挑釁,程直數次犯顏直諫,乾元帝對他早已心生不滿,隻是礙於本朝不殺言官的規矩,以及程直其人確有才能,故而忍他到現在。


    如今眾臣施壓,乾元帝總算能名正言順發落他了,一句話將他下了大獄。


    “陛下!陛下!”


    程直膝行兩步到乾元帝麵前:


    “陛下治微罪不敬太廟之罪,微臣無話可說,在此之前……臣還有一諫言,”他抬頭看向陳貴嬪。


    陳貴嬪心裏咯噔一聲:“陛下……”


    “以往祭拜大典,素來都是帝後同行,今日陛下姑息陳貴嬪入取代皇後入太廟,明日便會禍亂江山,危及社稷啊!此等妖妃,萬不可留!”


    眾臣深吸一口氣,看向程直的目光由不屑到同情,再到敬佩。


    陳貴嬪自入宮以來便寵冠後宮,如今腹中又有了皇嗣。


    在這個關頭,得罪誰,也不好得罪陳貴嬪啊。


    若說方才程直逼乾元帝廢太子妃,得罪了東宮,惹了乾元帝不快,如今逼乾元帝廢陳貴嬪,那便是太歲頭上動土。


    “陛下,”陳貴嬪斂衣跪地,“臣妾入宮多年,能伺候陛下左右便心滿意足,從未想過……”


    “起來,”乾元帝伸手扶她起身,皺眉低斥:“動不動就跪,當心腹中的胎兒。”


    陳貴嬪抿唇:“謝陛下。”


    程直麵色一變:“陛下!”


    “來人!”乾元帝揮手下令:“程直衝撞太廟,頂撞陳貴嬪,即日革職下獄,容後處置!”


    立刻有人將程直拽起來拖走。


    “陛下!陛下!”程直掙紮大喊。


    乾元帝徑直繞過他,攜陳貴嬪走下台階,上了轎輦。


    “起轎,回宮!”


    太監尖著嗓子高喊。


    眾臣不發一言,隨乾元帝乘轎輦回宮。


    時鳶和蕭玦早已乘著轎輦回去。


    按規矩,祭拜太廟後,他們應當去壽安宮向太後請安,可時鳶在大典上暈倒,自是無法再進宮拜見太後。


    “我這一暈倒,倒是為我省了不少事。”


    時鳶樂不開支,方才在太廟可累死她了,如今她哪還有精力應付太後?


    蕭玦看她從太廟出來就活蹦亂跳,哪還有方才弱不禁風的樣子,無奈提醒:


    “太子妃裝病也得裝得像些,孤已經命人進宮傳太醫了。”


    時鳶聞言坐端了些,險些忘了還有這一關,咳道:“……勞請殿下再配合一下。”


    蕭玦挑眉故作不知:“太子妃要孤如何配合?”


    時鳶暗了眸子,她又想逃婚了……


    身子突然一輕,時鳶來不及驚呼,蕭玦抱著她下了轎輦:“閉眼。”


    東宮定然有不少耳目,在人前還是得裝一會兒。


    時鳶依言闔上眸子。


    蕭玦的禮服是上好的綢緞用料,時鳶將頭埋在他懷裏,也不硌臉。


    弄月在門口等著,看到蕭玦懷中臉色蒼白的時鳶,著急迎上前:“太子殿下,我家郡主……”


    蕭玦抱著時鳶進了內院,弄月趕緊追上去。


    東宮的下人見他們太子殿下懷裏抱著個姑娘,仔細一看,這不是太子妃嗎?紛紛低頭不敢多看。


    待蕭玦走遠,立馬圍在一起低聲議論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有多恩愛雲雲。


    一路回了紫竹苑,蕭玦將時鳶輕輕放在榻上,時鳶剛想起身,又被他按了回去。


    “你,”


    蕭玦兩手撐在她身側,聲音喑啞低沉:“孤配合了,太子妃該如何報答孤?”


    時鳶抬眸瞪他,“我是讓你幫我應付下太醫,又不是讓你一路抱著我回來……”


    他抱她回來的那一路,她可是聽到了下人的議論聲,日後她在人前還要不要臉了?


    “眾人皆知你在太廟昏倒,孤抱你回來,有何不可?”


    他說的理所當然。


    話雖如此,但是……


    “你先起開。”時鳶盯著他的手。


    蕭玦饒有興致地盯著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時鳶渾身瑟縮了一下,耳朵非當沒有褪色,反倒更紅了。


    蕭玦目光自下眉眼往下,俯身下去。


    “郡主!”


    弄月愣在原地,雙手捂住眼睛:“我什麽都沒看到!”


    時鳶一把推開身上的人,翻身坐起,抬手理了理鬢邊發絲:“進來。”


    弄月挪著小步伐進來,看郡主的樣子……看來是沒事啊。


    她老老實實垂立一側,輕聲道:“殿下,太子妃,宮裏來太醫了。”


    時鳶坐著不動,瞅蕭玦。


    意思是你出去幫我應付下。


    蕭玦默了片刻,起身:“你先歇著,孤去去就回。”


    時鳶抬起一隻手,想說你不用回來了,蕭玦已出了房門,隻餘珠簾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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