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揉著腦袋,“可照您說的,陛下若不放心將朝政交給太子殿下,為何會點頭讓您做太子妃?”


    所以說,後台太硬也是一種苦惱啊……


    若非當年她年紀太小,乾元帝也會將她指給昭穆太子。


    不管是蕭珣哥哥的太子妃,還是蕭玦的太子妃……她不願做這皇權之下的棋子,卻已然身在棋局。


    嘖,走一步算一步罷。


    她自認沒有這攪弄風雲的本事。


    活得一日算一日。


    這年頭,能做個富貴閑人,也是她的本事。


    *


    蕭玦隨李公公進了禦書房,穎國公剛從禦書房出來。


    蕭玦麵不改色,抬步進去,一眼便看到了禦案前的君王。


    乾元帝微掀了眼皮,目光仍不離奏折。


    李公公會意,躬身退下。


    乾元帝為何宣他來禦書房蕭玦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他大步走到禦案前,對皇帝一禮,“不知父皇召兒臣前來,所謂何事?”


    明知故問。


    乾元帝收回目光,亦是不動聲色,“今日在朝堂上那幫老臣起哄便罷了,你向來沉穩勤勉,從不沉浸美色,耽於兒女情長,今日遲了早朝,何故?”


    百官大朝不敢彈劾他,隻敢拿時鳶這個未來太子妃作文章,乾元帝看得分明,在朝堂上不說,不代表這事兒就揭過了。


    蕭玦躬身:“兒臣知錯。”


    乾元帝冷哼一聲,“別拿老三在朕麵前的那一套來糊弄朕。”


    蕭玦默了默,“兒臣娶時鳶,也是您的意思。”


    “朕沒讓你們尚未大婚就同房!”


    蕭玦抬頭,話中有話,“兒臣也想知道時鳶與兒臣……同房是如何傳出去的。”


    乾元帝似笑非笑,“倒是朕冤枉你了?”


    “兒臣不敢。”


    殿中死寂一片。


    良久,乾元帝開口,“為了一個女人誤了早朝,縱然朝臣懼你畏你,不敢參你,天下悠悠眾口難堵。”


    若隻是為了皇家顏麵也就罷了,可乾元帝不是太後。


    “穩住時謝兩家,並非隻有娶寧安一種法子,你既娶了,千恩萬寵就罷了,放在府上不至於太冷落,旁人也不敢亂嚼舌根。”


    蕭玦眸光微動,“當年先皇後賢德,父皇為權衡朝局,獨寵當時還是貴妃的皇後,如今皇後母族沒落……”


    “放肆!”


    乾元帝站起身,無形的威壓施展開來。


    蕭玦巋然不動。


    乾元帝歎了口氣,看著麵前自己一手栽培的兒子,“你與朕不同,而今朕已為你鋪好了路,你隻需按朕指的方向走。”


    蕭玦默然,眼神如同一波沒有漣漪的湖水,“是啊,兒臣和您不一樣。”


    乾元帝臉上有一絲錯愕,轉瞬即逝,然而蕭玦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心神大震。


    “兒臣不會成為第二個昭穆太子,亦不會成為第二個您。”


    “長大了,翅膀硬了,敢忤逆父皇了?”乾元帝皮笑肉不笑,“這太子之位,朕能予你,亦可奪之。”


    殿中又是一片死寂。


    乾元帝緩緩開口,“你是朕選的太子,也是朕最滿意的兒子,朕百年之後,這萬裏江山日後都是你的,時謝兩家是否要留,全憑你作主。”


    他話音陡然一轉,“但隻要朕在一日,朕便一日是大乾的帝王,就不得不為江山社稷考慮。”


    蕭玦頷首,“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明白就好。”


    蕭玦沒有爭辯,乾元帝才稍稍舒展眉頭。


    “去吧,將寧安送回靖遠侯府。”


    再不送回去,靖遠侯都要反了。


    蕭玦站著不動,“兒臣還有一事。”


    “哦?”乾元帝眉心一跳。


    “兒臣想將婚事提上日程。”


    “當初朕下旨賜婚,靖遠侯與女兒闊別三年,求著朕將婚期推遲,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蕭玦道:“兒臣已征得請遠侯的同意。”


    乾元帝聞言,有些意外,但也沒說什麽,“既如此……”


    “不可!”李公公來不及通稟,太後就闖了進來。


    “太子要娶寧安,哀家不同意!”


    乾元帝一陣頭疼,擱下折子起身,“母後,你這又是做什麽?”


    乾元帝還是皇子那會兒,跟著太後在冷宮相依為命,乾元帝七歲那年染上天花,宮人避之不及,唯有太後衣不解帶在旁照顧。


    可以說沒有太後,就沒有今日的乾元帝。


    因而乾元帝即位後,每日晨昏定省,從不敢懈怠。


    帝王以身作則,底下人紛紛效傷,在本朝掀起一股重孝之風。


    太後的話,乾元帝總能聽進去幾句。


    自古後宮不得幹政,但選太子妃也是後宮之事。


    太後單刀直入,“儲君之妃乃是未來的國母,哀在在時鳶身上看不到半分母儀天下的氣度,若強行令其為太子妃,於國運有礙,於民心也並無益處。”


    這些話朝臣天天念叨,乾元帝耳朵都快聽於繭子來了。


    但他在太後麵前還是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


    “母後多慮了,朕看那丫頭有將門之風,日後那丫頭成了皇後,後宮定會和睦安寧。”


    這便是變相的袒護了。


    蕭玦聞言,不由多看了乾元帝一眼。


    和睦安寧……


    該是雞犬不寧才是。


    但想到日後他不會納妃,後宮隻有時鳶一人,這個顧慮便不存在了。


    果然,太後聽到這話臉色都變了,諷笑一聲,將時鳶在她麵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又道:“若她母親還在,萬不會將她養成如今這個性子!”


    提到時鳶的母親,乾元帝臉上難得有一絲異樣。


    太後知道兒子年輕時和謝家女那點事,咳了咳輕巧帶過,


    “還沒成婚就險些將太子三魂六魄給勾了去,若是成婚了,那還得了?為了冮山社稷,選太子妃一事,須得慎重。”


    如何又牽扯到江山社稷了?


    乾元帝知道太後蠻橫起來是慣不講理的,朝堂上那些事又不好說與太後聽,隻能先緩住太後。


    “母後,朕還有些折子未批,你先回去,待朕忙完了再商議此事。”


    “休想糊弄哀家。”太後徑直坐下,態度強硬,“你現在下一封退婚聖旨,哀家立刻就走。”


    “這……”乾元帝皺眉,“君無戲言,朕已經召告天下,豈有再收回的道理?你這不是為難朕嘛?”


    “那便說是哀家的意思,哀家不同意時鳶為太子妃,與你這個皇帝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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