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


    弄月挪步上前,舌頭都在打結:“侯爺息怒,郡主沒和我們一起回來,郡主和南安伯世子一道。”


    南安伯世子?


    靖遠侯當即暴跳如雷,礙於宣王在場,好不容易憋住,看到門口一眾湊熱鬧的下人,吼道:“還杵著做什麽,都給本侯去找!”


    那丫頭就是個惹事的,這會兒還沒回王府,同南安王府那兔崽子在外麵,這倆在一塊兒,不得把上京掀了?


    到頭來,收拾爛攤子的還是他。


    下人各自散了,靖遠侯這才睨了宣王一眼。


    他一向看不慣宣王作派,對於宣王的屢次上門示好也是拒之門外。


    隻是現下人都在門口了,他也不好趕人不是?


    不敬皇室的罪名他不認,那些個言官一人一句,光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了。


    靖遠侯臉色稍緩,“臣都聽說了,此番多謝殿下相救,臣已命人備好熱茶相謝,殿下裏麵請。”


    “靖遠侯客氣了。”宣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聞言袖袍一甩,冷冷地看向溫梨,然後撞開靖遠侯的肩膀,黑著臉進了侯府。


    靖遠侯看著蕭啟的背影訥悶,這宣王從前對他不說殷勤,至少也是敬著,這回怎麽還擺上臉了?


    *


    寧安郡主城外遇刺,宣王英雄救美一事很快就在上京傳了開來。


    太子府也收到了消息,隨風進來大致交待了下,見自家殿下無任何反應,終於泄了氣立在一旁,偷偷去瞅案上的畫像。


    蕭玦神情泰然自若,右手執朱筆,下筆穩健,也不知是否聽到下屬的稟告,許久才轉頭看了過來,“寧安……”


    隨風早猜到他要問什麽,不等他說完,迅速接口:“寧安郡主和蕭世子並未遇險,現已安全抵達上京。”


    “嗯。”蕭玦收回目光,也不叫他退下,繼續低頭作畫。


    畫中女子一襲藕荷煙羅衫,眯著眼懶洋洋地倚在美人椅上,拿著團扇輕嗑手心,美人倦臥,月姿玉容。


    正是去歲在謝府花園納涼的時鳶。


    隨風有些好奇,不得吩咐,隻好站在原地縮長了脖子去瞧。


    這一看,有些熟悉,再仔細想了想,這些天他奉命跟蹤……保護寧安郡主,他們未來女主子可不就長這樣。


    不對,可他怎麽不記得自家殿下見過寧安郡主?


    莫非他們殿下三年前就對寧安郡主情根深種?


    這些年不近女色都是在為寧安郡主守身如玉?


    隨風覺得自己的猜想很合理,點了點頭,這就說得通了……


    正瞧的入迷,蕭玦停了筆,抬眼,眉間有隱隱不耐,“還有事?”


    “沒有!”隨風趕緊縮回脖子。


    他可不敢說人家宣王為了拉攏靖遠侯,下了朝一個勁兒的去獻殷勤,為了博美人青眯,眼巴巴自導自演了這麽一出戲……


    人家寧安郡主都到京城了,您好歹親自去接啊?


    萬一被宣王撬了牆角……


    頂著自家殿下的威嚴,隨風咳了咳,謹慎地分析道:“那個……依屬下看,靖遠侯請求陛下推遲婚期,這寧安郡主既已抵達上京,卻遲遲不回府,和南安伯世子……屬下擔心寧安郡主……”


    蕭玦眉心微動,掀了眼皮看他:“不願當孤的太子妃?”


    “屬下不敢……”隨風忙閉了嘴,低頭揩了揩額上汗珠。


    誰知蕭玦幽幽開口:“聖旨已下,由得她願不願?”


    “是是。”隨風忙道:“是屬下糊塗了。”


    蕭玦擱了筆,揉了揉眉心,似是低喃:“若她甘心做這籠中雀,就不是孤所認識的時鳶了。”


    從前在書院她就對自己避如蛇蠍,三年前更是求旨離開上京,這些年在汝寧早就樂不思蜀了,若非這賜婚聖旨……


    隨風揣摩著蕭玦的心意道:“儲君之妃的位置是多少人奢求不來的,怎麽在您口中就成鳥籠了?”


    蕭玦看了眼畫上女子,將畫卷收好,起身踱至窗前,並不說話。


    “殿下您想想……”隨風低聲攛掇:“三年過去,說不定那寧安郡主轉了性子……再者,就算寧安郡主一時不願,等她嫁過來,生米煮成熟飯……”


    蕭玦看向他。


    隨風使勁點頭,自顧自說道:“以您的身份地位,上京多少姑娘想嫁都嫁不來,放眼天下,寧安郡主上哪去找像殿下那麽好的夫君?您怎知那寧安郡主見了您不會動心?”


    蕭玦皺眉:“你何時又多了個溜須拍馬的毛病?”


    “不是……”隨風梗著脖子,一臉苦相:“屬下說的句句屬實。”


    蕭玦陰沉著臉趕人:“沒你的事兒了,下去。”


    “是。”隨風拱手告退:“殿下早些休息。”


    “等等。”


    隨風回頭。


    蕭玦沉聲吩咐:“去,看她在做什麽,有動靜立馬來報。”


    *


    半個時辰後,靖遠侯總算送走了蕭啟這位不速之客,捶著肩背進門,看到弄月在院子裏遛達,臉一板把人喚進來。


    待問清了事情始末,靖遠侯臉皮抽搐。


    怪不得宣王黑著一張臉,一字不語,就同吃了蒼蠅一般,原來是衝著她家丫頭來的。


    救的人不是他家丫頭,殷勤沒獻成,可不得氣著嗎?


    宣王又如何,肥頭油腦,無用草包一個,給他家丫頭提鞋都不配。


    弄月瞧見靖遠侯那眉飛色舞的表情,噗嗤一笑,緊接著將途中遇刺的疑點說了出來。


    靖遠侯若有所思,等弄月出去,對著桌麵剛敲了兩下。


    數道黑影攸然落在麵前,單膝脆地,麵無表情:“屬下在!”


    這是靖遠侯這些年耗費心血養的一批隱衛。


    在大乾,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隱衛的存在。


    可以說,除卻個別迂腐文官,大多數有身份有地位的手中皆掌握了這麽一支力量。


    靖遠侯負手而立,“去查查那些刺客的身份。”


    “是。”領頭的隱衛眼神漠然。


    “還有——”靖遠侯又下令,“那丫頭也該到上京了,你去找,找著了……把她給本侯捆回來。”


    隱衛神情有一絲變化,無聲領命,很快隱沒在夜色之中。


    趙氏扒在門口偷聽,聽裏麵沒動靜了,這才從腋下抽出一條湖綠緹花帕子拭汗,摸了摸發間珠釵,推門而入。


    “你來做什麽?”靖遠侯頭也不抬。


    趙氏掩上門,扯起帕子一角遮住了嘴唇道:“侯爺還說呢,妾身再不來,由著郡主帶回來的那些個小姑娘搶在妾身前頭爭風吃醋,妾身這臉還要不要了?”


    “什麽小姑娘?”


    靖遠侯一聽就覺得不對勁,仔細想想,那丫頭前些天送來兩封信,要他盡量拖延婚期。


    另一封……


    “春光日好,吾當緩歸,爹不必掛心,另,花月坊二十個美人,不孝女敬贈,請爹笑納,務必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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