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堯有些將信將疑,直覺告訴他這當中存在某種違和,但一時又分辨不出違和在何處。


    片刻後,他對何相知說:“你立下天道誓約,發誓所言絕無虛假。”


    秦路南聽了,眉頭不由一皺。


    在他看來,這代表這白堯不相信何相知所說的話。


    雖然他同樣不喜歡何相知,但她畢竟是劍宗親傳弟子,白堯的不信任也就意味著對劍宗的不信任。


    秦路南對劍宗有著極強的歸屬感,與莫從山一樣以門派曆史底蘊為傲,並不願意在眾人麵前落了弱勢。


    “……我認為此舉沒有必要,白掌門。”他站了出來,說道,“何相知不至於在眾門派高層麵前說謊,她沒有這個膽子。”


    何相知在心裏給秦路南鼓掌。


    但她表麵上還是微垂著眸,輕抿著唇,努力去裝作一個被大佬環繞卻戰戰兢兢維持鎮靜的弱小修士。


    白堯沉默了,無人知道他內心在想著什麽。


    其他人也不好開口說話,雖然他們當中有些覺得秦路南不無道理,這般強硬要求立下天道誓約似乎過於不講情麵,但顯然都不願觸怒太衍仙門。


    越神穀副穀主看了眼何相知,又看了眼昏迷的穀中弟子,道:“不如等其餘人醒來再說。”


    “……”白堯終於開口,“可以。”


    *****


    留下少數弟子在寂界善後,眾人通過傳送陣法返回了太衍仙門。


    何相知不能離開,所幸也沒有被當作可疑囚犯對待,太衍仙門的執事給她找了間位於山腰的客房,囑咐她老實呆在裏麵,三餐自有人照應。


    隻是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何相知不解為何,直到正午時分食盒送來,她看見柳扶鶴那張表情冷淡的臉,眼神頓時變得比執事還要古怪。


    在仙府裏的時候,她同白玉說想找柳扶鶴談一談,雖然主要是讓她放下戒心,但其實也不完全算是胡說。


    早在莫名其妙被送到混沌域的那會兒,她便已經做出決定,回去以後要讓柳扶鶴給個說法,並索要身心雙重損害賠償。


    隻不過她沒想到對方是以這樣的形式出場,如今驟然對上視線,竟有些無言以對。


    柳扶鶴先開口了:“吃飯。”


    何相知:“……”


    何相知:“哦。”


    她確實有點餓了。


    橫跨寂界大陸的幾日時間裏,她把須彌戒芥子裏為數不多的存糧消耗完畢,又因為耗費大量真元,身體急需補充食物能量。


    而且吃飽了才有精氣神談判。


    何相知這樣想著,便動手拆開食盒,開始大口幹飯。


    柳扶鶴坐在桌椅邊上,安靜得如同空氣。


    他的視線不時落向何相知烏黑的發頂,隨後又像是覺得唐突,很快移了開去。


    何相知對此毫無反應。


    更準確的說,是沒有反應的興趣。


    從前兩人關係還好時,或共同前往秘境探險,或在酒樓裏飲茶聽曲,或穿梭於民間集市的人流之間,她也經常能感受到這種注視的目光。


    那時候的她會暗暗竊喜,裝作不經意間回過頭去,享受與對方視線交匯的瞬間,感到滿足而雀躍。


    如今她內心毫無波動,隻想趕緊喂飽肚子。


    片刻後,何相知放下碗筷。


    她清了清嗓子,準備發出嚴厲質問,誰曾想柳扶鶴居然不約而同出聲。


    “我覺得你可能欠我一句道歉……”


    “很抱歉,是我害你流落寂界……”


    兩人紛紛話音一頓。


    何相知有些不高興,才剛開口就被打斷,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情緒都給破壞了!


    她瞪著眼,往下說道:“光是道歉可不夠,你可知我遭了什麽罪?”


    柳扶鶴抿緊了唇。


    有一瞬間,強烈的自責與愧疚情緒從他眸底湧現,卻又立刻在強大的控製力下歸於平靜,消失無蹤。


    “沒有下次了。”他認真道,“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再令你身陷險境。”


    何相知心想,確實沒有下次了,人一生中犯傻的次數可不能太多,更何況是接連栽在同樣的坑裏?


    “以後如何暫且不說,我此番遭受無妄之災,不僅三番四次險死還生,也錯過了月霞之森的寶物,這筆賬該如何算?”


    柳扶鶴熟知何相知的脾性,反問道:“你想如何?”


    何相知:“賠償是必須的。”


    柳扶鶴:“你要什麽?”


    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起伏,五官棱角線條分明,也如往常那般透著霜雪涼意。


    倘若是別的弟子在此,很可能會感到惴惴不安,甚至覺得這句“你要什麽”是某種意有所指的警告。


    但何相知不同,她一臉從容不迫地掰著手指頭,非常明目張膽地在不斷往上加碼。


    這場景似曾相識,柳扶鶴的唇角無意識微揚,聲音少見地柔和下來:“都依你……”


    話音還未落,忽然一道符光越過窗沿落入屋內。


    柳扶鶴神識一掃,臉色微變。


    “白玉師妹醒來了。”


    *****


    太衍仙門不愧是仙道第一宗門,各種療傷聖藥不要錢似的用在白玉身上,成功讓她率先恢複意識。


    隻是身體依然很虛弱,臉色蒼白如紙,仿佛隨時都會咳血的模樣。


    何相知被帶到議事大殿的時候,白玉已經在那裏了。


    白堯讓何相知把事情經過再說一遍,然後問道:“玉兒,是這樣嗎?”


    何相知目光微閃,她不知白玉當時看見多少,又會不會借此作妖。


    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印象中,基本也是這樣的情況。”


    何相知眉毛一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聽對方接著說道:“隻是我發現,姐姐好像沒有提到關於那件寶物的事情……應該是不小心忘了罷?”


    第三十章


    眾所周知, 仙府之中通常藏有珍貴寶物,這也是吸引著眾多修士奔赴探秘的原因之一。


    縱觀過往千年曆史,寂界大陸曾經出現過一百二十四座仙府。


    若是放在幾千年以前,也許每隔幾十甚至上百載才會有仙府問世, 可如今基本上兩三年便會出現一座, 甚至有著越發頻繁的趨勢。


    人們無從得知這是否預示著什麽,正如仙府的來曆至今依然是個謎, 但漸漸還是能摸出些規律來。


    譬如越往大陸深處去, 仙府內的寶物等級便會越高, 相應獲得的難度也會越大。


    又譬如有的仙府即便寶物被取,也將一直存在,而有的仙府可能沒等修士深入就先消失不見, 下次出現不知猴年馬月。


    此番觀星樓發現魔氣異變, 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身份不明的龐然大物上,又因為見著年輕弟子身負重傷,迫切想要知道事件發生經過,一時之間也忘了寶物的事兒。


    如今被白玉提醒,他們紛紛回過神來。


    原本那些猜測何相知可能身懷劍宗法寶, 因此才會傷勢最輕的門派長老, 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們知道白玉帶著仙品防禦法器,卻還是倒下了,劍宗法寶再怎麽厲害,按理來說也不應該護得住同在現場且修為更低的何相知。


    可若是得到了仙府承認, 受其庇護,情況就變得不同了。


    更有甚者, 或許仙府裏藏有比白玉那件仙品法器還要強大的防禦法寶, 何相知拿到了它, 才可以全身而退。


    盡管這與摸索出來的規律有些出入,可也沒有規定在寂界大陸外圍的仙府就不能出現高階寶物……反而此等解釋看起來更為合理。


    白堯確認道:“寶物?”


    白玉輕輕點頭,飛快打量何相知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白堯皺了皺眉:“有話直說便可,此處是你的師門,又何須瞻前顧後?”


    白玉咬著下唇,像是終於下定決心,緩緩開口道:“其實我當時曾經短暫恢複清醒,恰好看到姐姐手裏拿著一件仙氣凜然之物,與仙府的氣息同出一源。”


    眾人聞言,心想果然。


    白玉麵色不安道:“希望姐姐不要誤會……我隻是覺得,那寶物畢竟是大家通力合作才拿到的,就算你先到先得,趁著大家昏迷時據為己有,是不是也能給我們看一眼呢?”


    說到激動時,她還重重咳嗽出聲,似乎觸動到了五髒六腑的傷口。


    何相知:“……”


    白玉這話說的,就仿佛是她卑鄙地搶奪了大家的東西似的。


    可先不談那玩意兒是主動跑到她手裏的,當初在仙府中忽然發飆,想要幹掉其餘競爭對手的人,不正是白玉自己麽?


    一旁的柳扶鶴忍不住道:“仙府探秘,從來都是自尋機緣,並無據為己有的說法。”


    白玉聞言,頓時有些委屈:“師兄,我知你同姐姐關係好,隻不過那是大家都有份兒的!”


    柳扶鶴:“師妹……”


    白玉:“如今我們每個都渾身是傷,寶物卻被姐姐藏得嚴嚴實實,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


    柳扶鶴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自己的掌門師尊用眼神製止,隻好閉上了嘴。


    白堯看了何相知一眼:“玉兒所說是何物?拿出來看看。”


    何相知沒動,正色道:“白掌門,仙府裏的寶物不在我這兒,其實是在白玉道友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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