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知骨子裏還是要強的啊。”


    狐九道感慨著,不由得想起何相知長期以來所表現出的不以為意,似乎對自身停滯不前的修為境界已經認命,甚至有那麽點擺爛的意思。


    但其實在她的內心深處,那份驕傲一直存在。


    莫從山認真思索片刻,開口道:“師弟,你去一趟。”


    猛然從感慨中回神的狐九道:“……你說什麽?”


    莫從山神色嚴肅:“我始終有些不放心,可又不能拋下所有門派事務,如今其他長老都不在山上,唯有你是最合適且最有閑暇的。”


    狐九道沉默一瞬,認真道:“師兄,我也很忙的。”


    莫從山:“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


    狐九道:“而且我曾為小知知算過一卦,她此行有貴人相助,無需我們擔憂。”


    聽到這話,莫從山的神色卻沒有半分緩和,依然蹙著眉頭注視著他。


    狐九道:“……”


    狐九道:“行吧,我去。”


    他也是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卜算之術還欠些火候,似乎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


    何相知沒有猜錯來者的身份。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她曾屢次與那人共患難,相當熟悉對方霜雪般的真元氣息。


    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對峙現場。


    他背對著何相知,並沒有做什麽動作,薛赤焰的銀色飛劍便哐當一聲掉落在地,瞬間變得暗淡無光,失去所有色澤。


    與本命劍的聯係被強行掐斷,薛赤焰當即受到真元反噬,胸口一陣氣血翻湧。


    他強忍著充斥喉嚨的腥氣,咬牙切齒叫出來者的名字——


    “柳扶鶴!”


    小輩們個個目瞪口呆,他們都聽說過柳扶鶴的鼎鼎大名,卻從來不曾設想過這位修仙界的天才人物會出現在自己麵前。


    盡管境界差距所帶來的壓迫感依然在讓他們雙腿發軟,全身發顫,可他們臉上卻漸漸浮現出激動的情緒。


    烏見海相對來說要更鎮定些,但也難掩驚詫之色,隨之而來的是喜出望外。


    雖然不知柳扶鶴為何碰巧路過此地,並且願意出手相助,但他擁有著毋庸置疑的強大實力,想必薛赤焰也不敢繼續糾纏。


    念及此,他甚至覺得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威壓都變得親切不少。


    果不其然,隻聽薛赤焰開口:“把劍還我。”


    柳扶鶴:“離開此處。”


    薛赤焰:“你不還我我怎麽走!?”


    柳扶鶴眼神微動,薛赤焰終於成功收回了劍。雙方差距一個大境,他當然不會自討沒趣,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柳扶鶴望向何相知:“道友可有受傷?”


    語氣客套中帶著疏離,神色是慣常的清冷,仿佛兩人之間從不認識,是萍水相逢的交集。


    何相知同樣冷淡著臉,應了句“無事”便不再理會他,轉頭問烏見海:“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金丹修士有些無措,因為柳扶鶴如墨般的眸子此時正定定注視著他,盡管未發一言,卻明顯有著某種意思。


    “……可能還需要些時間。”他艱難改口。


    何相知望了一眼窗外,見此時的天氣適合出行,便說:“那不如我們就此別過?”


    烏見海:“……好,有緣再會。”


    何相知謝過他們,向著客棧門口走去。


    從柳扶鶴身邊經過時,沉默的男人動了動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第七章


    何相知麵無表情,邊走邊想,倘若這姓柳的非要不識趣,張口說話惹自己不痛快,那麽自己必定要叫他更不痛快。


    但也許是這些年殘留的些許默契,又或者是最後一刻福至心靈,柳扶鶴重新合上了嘴,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兩人就這般擦肩而過。


    何相知的身影消失在客棧門外。


    柳扶鶴心底泛起一絲悵然和失落,麵上卻分毫不顯,他平靜地朝烏見海等人告辭,隨即化作一道劍風離去。


    烏見海有些受寵若驚。


    他早就聽聞過柳扶鶴的種種傳奇事跡,也曾在霧台大比上有過相隔數裏的一麵之緣,但雙方之間連眼神對視都不存在,更別說是言語上的交談。


    當年的他在第三輪的時候便敗下陣來,而柳扶鶴作為太衍仙門傾盡資源培養的首席弟子,連續兩屆霧台大比的首名,隻在最後作為擂主出現。


    烏見海修行百年,遊曆大陸時也見過好些天賦卓絕的年輕人,他們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多少免不了幾分居高臨下的傲氣。這也是正常的,畢竟修仙界以實力為尊。


    可柳扶鶴給人的感覺卻不太一樣。


    盡管他周身氣質如霜,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距離感,言行舉止之間卻禮數周到,沒有任何的輕視之意。


    “……原來柳師兄長得這麽俊朗,他的聲音好好聽啊。”


    向晚感歎道,眼神有些癡,“而且他光用眼神就讓那個瘋子敗退,真是好生厲害,修行不足五十載便能有這樣的境界,天底下沒有比他更天才的了吧!”


    旁邊的少年習慣性反駁道:“這可不見得!”


    向晚瞪了他一眼:“哪裏不見得?你是認為自己比他俊,還是嗓音比他悅耳?亦或是覺得自己的修為水平可以與他一較高下?”


    少年:“……”


    向晚嗤笑道:“別說我看不起你,你方才肯定嚇到全身發抖了罷?”


    她這番話言辭犀利,直戳少年脆弱又敏感的自尊心,後者急得麵紅耳赤,大聲辯解道:“我才沒有全身發抖,你不要胡說八道!我隻是想說,他未必是全大陸最天才的!”


    向晚:“那你倒是說說,現今還有誰比他更天才?”


    少年啞口無言,這本就是他情急之下的衝動之言,哪裏有思考那麽多。


    如今冷靜下來細想,全修仙界都在說柳扶鶴修行資質如何冠絕古今,甚至傳聞他是某位通天大能轉世投胎,都神乎其神到這個地步了,又怎麽能找得到比他更天才的?


    少年沒有辦法,隻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烏見海。


    烏見海笑了笑,替他解圍道:“其實說起天才人物,這也是相對的概念。當年劍宗有個年輕女孩曾名噪一時,她創下了最快築基的曆史記錄,比柳扶鶴還要早一年有餘。”


    聽到這話,年輕弟子們全都瞪圓了眼。


    世人皆知柳扶鶴七歲正式開始修行,九歲便築基成功,若是按照這般說法,師兄口中那人豈不是在一年之內就從普通人變成築基修士?這可能嗎!?


    烏見海看到了他們的震驚表情,心裏難免生出幾分感慨。那名劍宗天才在三十年前橫空出世,可後來又迅速泯然眾人,到了如今,這些十七八歲的年輕弟子甚至都沒聽說過她的存在。


    烏見海講起那段往事,少年少女們紛紛露出唏噓不已的表情。


    當然也有人提出質疑,覺得這必定是用靈丹妙藥堆砌出來的修為,無論是為了嘩眾取寵或先聲奪人,理所當然會後續乏力。


    烏見海搖了搖頭:“並不是這樣,就連太衍仙門的渡劫期老祖都親口承認,那是他千年來所見過的最完美的築基。”


    向晚不解道:“後來她為何會被比下去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烏見海頓了頓,“我說這番話是想告訴你們,曾經的天才也可能變得默默無聞,同理而言,如今你們也許並未出眾,將來也可能煥發異彩。”


    “修行資質確實重要,但卻不是一切,因為這世間還有境遇和機緣。”


    年輕弟子們受到鼓舞,眼神更為明亮。


    烏見海眼底含笑,此時情緒正好,若不出發更待何時?他讓大家把隨身物品收拾妥當,又賠了店家損失,便帶領眾人啟程前往月霞之森。


    方才的話題原本已經被他拋到腦後,沒想到向晚似乎還挺感興趣,一路跟在他身邊追問細節。


    “對了,師兄你還沒說她的名字!”


    烏見海有些無奈:“我以為你現在更應該關心的,是接下來的曆練任務。”


    向晚:“這不是還沒到嘛,路途無聊,你就再給我講講唄。”


    烏見海說不過她,隻好歎息一聲:“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而且很多是傳聞。”


    向晚表示沒關係,自己就是有點好奇,純粹當故事聽的。


    烏見海:“她的名字叫做何相知,是劍宗宗主相廬一的二徒弟,也是劍宗第四名真傳……”


    向晚豎起耳朵聽著,卻發現師兄並沒有接著往下說,疑惑望去時,恰好見到了從對方眼底隱去的一絲古怪之色。


    “烏師兄?怎麽了嗎?”


    烏見海回過神來,輕輕搖頭。


    他隻是突然想起,那位新結識的道友雖未自報家門,但她也是姓何,同樣修行劍道,並且表現出來的境界是築基期……應該不至於會這麽巧吧?


    *****


    而此時的何相知正行走在茂密深林之中。


    她不知自己被當做反麵教材來給年輕弟子上課,不然可能會一臉嚴肅地向眾人解釋,她這些年是故意表現平庸,以防天才過度打擊同門的信心。


    月霞之森很大,從東到西綿延數百裏。


    何相知如今隻有築基修為,甚至還沒辦法進行神識外放,隻能靠著眼睛尋找九轉玉魂花的蹤跡。


    但她也沒有太急切的心情,畢竟有關此靈物的消息隻是道聽途說,未必真實可靠。


    她抱著碰碰運氣的想法來到這裏,又因為日光正好,空氣清新,便當做是半個春遊,步履輕鬆而愜意。


    期間自然也有出現過脾氣暴躁的凶獸,但都不是太棘手的問題。何相知就這樣邊走邊找,邊找邊撿拾玉露——這是她所認領的門派任務——時間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兩天。


    她終於發現了些線索。


    隻不過還沒等何相知循著線索繼續往前,突然有一人從林間走出,攔住了她的去路。


    “道友麻煩讓讓。”何相知說。


    對方似乎有些意外於她的反應,同時又沒錯過她的陌生眼神,皺了皺眉道:“你不記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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