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不了了。”臨霏手抱在胸前,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誰讓我不是普天之下無人不識的赤極殿殿主。隻是一個海域裏沒什麽名氣的小魚呢。”


    酥酥提醒他:“你剛剛說了你是大名鼎鼎的。”


    臨霏麵無表情看著她:“十年不見,你話多了些這是好事。隻是話怎麽就全多在討打這一點了?”


    酥酥還沒有被人這麽說過。可能是她之前也沒有這麽拆過別人的台子。


    她沒忍住,又低著頭笑了笑。


    說到底,她見到小魚還是很高興的。這種高興讓她是有一種放鬆感的。


    從赤極殿出來遇上的第一個人,第一次在一個人麵前學著畫符,從無到有,他們一起經曆了黑暗,逃脫,欣喜。


    分別過後的久別重逢,讓酥酥很歡喜。


    臨霏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記憶中那個蜷縮在洞穴一角,安靜內斂的憂鬱少女,似乎和眼前低頭含笑,眼神輕鬆的少女融合在了一起。


    時間,好像撫平了她過去的傷痕。


    “說說吧。”


    臨霏忽地開口。


    酥酥才笑完,抬起頭時,眼眸中都是淺淺卻暖暖的笑意。


    “說什麽?”


    “舊友重逢,自然是說些分別之後遇上的事,或者人。”


    臨霏手托腮,又喝了一杯琉璃盞中的酒。


    酥酥也和他一樣手托著腮:“唔,讓我想想,要從哪裏說起呢,就先說你給我指錯方向開始吧。”


    酥酥也是後來才知道,小魚大概自己都不知道東南西北,嘴上說的西,給她指的卻是反方向。這也就導致她一路遇上小舟,去到山莊。


    分別許久,酥酥經曆過許多許多。


    從山莊裏每天的抄書,再到師門裏每天的練劍,還有點右渡境,以及來王都打擂台。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隻知道閣樓外天色幾經變化。


    “就在前些天,我遇上了一個要搶龍鱗的熱。”酥酥打了個小嗝兒,莫名覺著自己暈乎乎地,手托著紅撲撲的臉蛋,還撐著困意在給臨霏說。


    “你說,這是不是你的仇家呀,要龍鱗做什麽?”


    臨霏搖了搖手邊的琉璃壺,壺中已經空了。


    他放下琉璃盞,懶洋洋往後一躺,倒是躺平了。


    “龍鱗可以做的太多了,可以煉丹,可以護身,可以做利器,還可以……傷龍。”


    “哦,那人可能是壞人,他很壞的,要不是護衛來得快,我懷疑他打算殺了我搶龍鱗。”酥酥迷迷糊糊地趴在小幾上,“就像是渡境裏的那些人,殺人奪寶,都是壞人。”


    “我要修煉,練到比他厲害,再去……搶他。”


    臨霏閉上眼,仿佛已經有了睡意。


    “好,我幫你。打他,搶他的法寶。”


    酥酥腦袋趴在手臂上,眼睛已經閉上,含含糊糊說著什麽,就連臨霏也聽不清。


    忽地,她坐起身來,臉蛋通紅,眼睛裏都是瀲灩的水光,這般模樣,委實說不了是清醒的。


    “我要回去了。”


    酥酥還在強撐著,站起身來,整個人都是搖搖晃晃的。


    “我要回去,趁著他不在,要睡在花亭裏。”


    臨霏也翻了個身,勉強爬起來,揉了揉額頭。


    好久沒有喝的這麽暢快了。


    “好,我送你回去。”


    酥酥朝臨霏攤開了手,笑眯眯地:“小魚,你帶我鑽水吧!”


    臨霏手摟著她的腰,足尖一點,抱著她直接從窗邊飛落,窗下就是一汪湖水,兩人嘩啦一下栽了進去。


    下一刻,酥酥從自家荷花池中爬了出來。


    渾身都沒有沾水,但是頭頂還落了一片飄葉。


    酥酥蹲在池邊,臨霏趴在岸邊,並未爬上來,而是將雙腿變作了龍尾,盤踞整個連葉池。


    是了,他是水族,水族喜水,不上來也好。


    臨霏忽地伸出手,酥酥蹲在那兒並未躲開。


    下一刻,少年稍顯冰涼的手指按在了酥酥眼皮上。


    胭脂色微微發燙,而後消失。


    酥酥忽地感覺到了什麽,她抬起手,久違地摸到了自己的狐耳。


    她立刻低頭,伸手去撈她的大尾巴。


    蓬鬆的大尾巴懶洋洋晃著,和她狐形時一模一樣。


    可是她已經很久沒有在人形時,擁有她的狐耳和狐尾了。真的是,和小魚一樣久遠的久別重逢。


    “你已經不需要這種方式去隱藏了。”


    臨霏半闔這眼,打了個哈欠:“我好困。”


    酥酥抱著自己的大尾巴,用發燙的臉頰去貼,順口說道:“他不在家,家裏沒人,你可以睡在這裏的。”


    而後摸著尾巴笑出了聲。她的尾巴回來了,是可以抱著貼貼的那種。


    好高興呀。


    而比這件事更高興的,是酥酥發現了一件事。


    傀儡師不在,她可以睡在花亭了!


    她喜歡,喜歡這種被花兒包圍的溫柔,吹著風,風中有連葉清香,有水波潺潺,有樹葉飄落。


    她從錦囊中取出一床小被子,鋪得整整齊齊,然後自己躺在垂花亭中滾了一圈,抱著自己的尾巴,在臉側貼貼。


    四麵風來,垂藤花朵搖曳。


    她閉上眼。


    有了狐耳狐尾,再睡在池邊的垂花亭中,她會有一種在離人河畔睡覺的感覺。


    她喜歡極了。


    酥酥還在迷迷糊糊地想,十天,他要離開十天,那自己就要在垂花亭睡滿十天。


    明天早上起來,還要買……牛肉餅,羊肉湯……


    酥酥蜷在被子中,在熟悉而讓她懷念的環境中很快睡著了。


    酥酥睡得很沉,仿佛做了一個夢,夢見重淵在澆花。


    男人熟練地用水壺給花兒們澆了花,還喂了水渠裏的紅尾魚。


    花兒們都還精神,就是有些躲閃。


    酥酥不知道自己站在什麽地方在看,她看見重淵在花圃前發呆。


    仿佛有千愁萬緒。


    可是不會的,他是重淵,他不會為任何事情煩憂。


    酥酥很久沒有夢見重淵了,她悄悄走近了兩步。


    她在想,如果重淵發現她,她就說,做夢夢見他了。


    可是她走到了重淵的麵前,男人好像也沒有發現她。


    目光落在天際,不知道在看什麽。


    酥酥好奇,在重淵的眼前揮了揮手。


    下一刻,手被重淵抓住了。


    “又調皮。”


    重淵那讓她熟悉的聲音仿佛有些惱意。


    酥酥掙紮著,重淵這就生氣了嗎?好像有些不對。


    “還不醒來嗎?”


    酥酥一愣,好奇怪哦,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可是重淵怎麽也知道,還會讓她醒過來?


    難道說,她闖到重淵的夢境中去了?


    酥酥掙紮了好一會兒,她好像落在了一個懷抱之中,越是掙紮,越是被人抱得緊。


    直到她憋不住了,哼哼唧唧睜開眼。這個夢太真實了,她像是又被重淵抱住了一樣。


    困倦還在,清晨的陽光穿過垂花亭灑落在她身上,又或者說,灑落在傀儡師身上。


    本該分別十天的男人,這會兒正抱著她,手指捏著她的被角,麵具下的那雙眼,幽深地讓她頭皮發麻。


    一瞬間,酥酥緊張地從傀儡師懷中跳起來,語無倫次地。


    “我沒有偷偷來這裏睡!我是做夢了,夢見重淵了。”


    傀儡師本想說什麽,卻全都敗給她最後一句話。


    男人沉默地摸出一條鬥篷,給睡在室外,被風吹得渾身冰冷的少女裹上。


    酥酥怕傀儡師生氣。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種事上怕傀儡師。


    到底是有些心虛地,主動找話題。


    “我見到小魚了,就是當初我離開後第一個遇上的朋友,他來找我了。他不是魚是龍!”


    “嗯。”


    男人對此仿佛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給酥酥裹上鬥篷後,又收起了她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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