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藍衣的男人站在漆黑無光的門口,眼神沉甸甸地,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酥酥愣了愣,還是選擇先低頭將手上的泥土拍幹淨,走到殿門口時,發現重淵依舊目不轉睛盯著她。


    “你有什麽事嗎?”酥酥客客氣氣說道,“如果沒事的話,你該走啦。我要睡覺了。”


    重淵垂著的手不自覺攥緊。他呼吸重了一分。


    男人沉默地盯著酥酥,黑色的符文順著他的脖頸逐漸爬上臉側。陰暗地,幾乎是充滿戾氣的危險悄悄包裹整個東殿。


    酥酥退後了一步。


    重淵閉上眼,再睜眼,眼底的躁意還是無法壓製。半響,他一句話沒說,直接大步邁過門檻,和酥酥擦肩轉身離去。


    酥酥垂眸眨了眨,轉身關上殿門。


    洗漱回到床榻上,才發現錦被是暖烘烘的,床榻是有人躺了很久很久的體溫。


    酥酥蜷縮著蓋上錦被。


    她想,重淵來做什麽?


    睡意襲來之際,酥酥恍惚想起一件事。


    下雨了。


    酥酥去銘心山時,還專門去問了雲色,現在的銘心山還安不安全,雲色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會再有凶獸出沒,酥酥這才背上小竹簍去銘心山。


    銘心山風景和別處不同,山勢崎嶇,有不少長得奇形怪狀的樹。


    酥酥一路走走停停,找到瑞土所在的地方。


    左側有一汪水潭,右側則是茂密的草林,隻有中間這一點兒,幾乎發黑的土壤才是瑞土。


    她用小花鋤挖了不少的土,幾乎裝滿了一個小竹簍,才在竹簍上蓋上兩片樹葉,打算背著瑞土下山。


    隻是她起身時,發現山中彌漫起了一層大霧。這霧仿佛是有目的性的,從水潭上凝結,逐漸圍繞著酥酥,阻攔她眼前所有的方向。


    酥酥腳下一頓。錦囊裏好像沒有驅霧的符。


    如果她有了靈力可以自己畫符的話,她一定要畫能驅霧的符。


    大霧扭曲,霎時間從霧中出現一隻手,蒼白地,手指修長。


    下一刻,這隻手牢牢扣上酥酥的脖頸。


    酥酥呼吸一滯。


    劇痛順著喉嚨蔓延到全身,她被一股力氣憑空舉起,雙腳離地。


    酥酥沒有掙紮,她知道自己會的那點劍術在麵對高階修士,連對麵皮毛都摸不到。


    她好弱啊。酥酥閉上眼,如果她有靈力……


    “赤極殿的女……不對,是個妖,狐妖?”


    一個沙啞的聲音似乎有些詫異,半響,那隻手鬆了些力道,酥酥雙腳重新沾地。


    那隻手依舊扣著酥酥的脖子,問她:“狐妖,你和重淵是什麽關係?”


    什麽關係?酥酥想了想,小聲從嗓子裏擠出一句話。


    “沒有關係。”


    從頭到尾,她好像就是赤極殿的局外人。也許她從來都不該在赤極殿。


    那她應該在哪裏?


    她手腕閃過一瞬金絲。


    下一刻,空中扭曲,黑衣的男人撕裂空間,一掌朝那霧中人擊去!


    那霧中人順勢收回手。


    “小騙子……”


    酥酥腿一軟,跌坐在地。抬手捂著嗓子,費力地咳了咳。


    好疼啊。


    重淵已經和那霧中人對上,抬手間撕碎濃霧,那霧中人左躲右閃,連連咂舌,而後拋下一句:“小狐妖,我記住你了。”


    濃霧重新聚集,從霧中吐出數不清的凶獸。


    凶獸遠比酥酥第一次見的要可怖。巨大,凶殘,仰天咆哮時,滿口尖牙掛著血肉,腥氣,惡臭。


    數不清的凶獸聚在一起,咆哮著朝重淵撲來。


    男人麵色冰凝,抬手一攥,一擰,那迎麵撲來的巨獸直接被捏了個粉碎。


    血肉飛濺。


    酥酥眼睜睜看著那些可怖的凶獸在須臾間,被重淵以摧枯拉朽之勢,輕易覆滅。


    地還在顫動。血腥之氣比之前更為強烈。凶獸從咆哮到嗚咽,再到死得支零破碎,不過是重淵彈指之間。


    半個山頭都被血染紅。


    重淵卻從頭到尾一塵不染,將那些凶獸殺完,回過頭來,俊美的男人麵若冰凝,令人心驚的凜冽。


    酥酥被覆蓋在重淵的靈氣之下,並未沾染到那些血腥。


    她手捂著脖子,在想,原來可以輕易要她命的凶獸,重淵可以如此輕易毀滅。


    重淵踩著枯枝走過來。


    伸手落在酥酥的脖頸上。


    那霧中人掐得很重,小狐脖子上留下一圈指印。


    重淵的眼中已然有了一絲紅色。


    他的脖頸處,緩緩蔓延開黑色的符文。


    酥酥仰著脖子,男人的手始終撫摸在她脖頸。期間甚至有幾次想要用力,用力到再一次用指印,覆蓋那礙眼的存在。


    最後,重淵還是忍住了。閉了一會兒眼,再睜眼時,他眼底的紅色被壓住了。


    “疼嗎?”


    男人還是問了毫無意義的話。


    酥酥等重淵收回手,自己低頭摸著脖子。


    “……疼。”


    疼是真的疼,但也不是無法忍耐。


    她好像還有更疼的時候。


    重淵下頜緊繃,手掌逐漸蜷成拳。


    “等我抓到他,扒了皮給你……”


    “不用。”酥酥不等他說話,垂著眸直接拒絕。


    她不喜歡。


    重淵第一次被酥酥打斷。一時之間,他想了很多。


    最後卻隻是輕笑了笑,沒再說這個,而是扶著酥酥起身,親昵地問她:“我察覺絲縷的異樣就即刻趕來,怎麽聽見有的小狐說,和我沒有關係?”


    “我們的確沒有關係,重淵。”


    酥酥仰頭看著他,沒有任何笑意。


    重淵的笑意也收斂了幾分。


    “你是我的妖寵……”


    “不是的,重淵。”


    酥酥再一次聽到妖寵這個詞,甚至已經能心平氣和地跟重淵說:“我從來不是你的妖寵。”


    重淵沉默了片刻。


    “那你說,我們是什麽關係?”


    酥酥忽然想到之前想要問重淵的話。之前總是覺著會有些不好意思,會有這樣那樣的難以開口。


    可是這會兒,她卻輕描淡寫地問了出來。


    “重淵,你會娶我為妻嗎?”


    重淵臉色驟然一凜,氣壓瞬時低到讓人心顫。


    半響,他才嗤笑了聲,果斷回複。


    “除非我死。”


    說了這句,重淵似乎饒有興趣地看著酥酥,親昵地建議。


    “等我死了,你就給我立個牌位,上麵寫‘亡夫之墓’,如何?”


    作者有話說:


    一百個紅包包~


    第19章


    酥酥不愛回東殿住時,望星坡的小竹間她的東西越來越多。


    鬆石鎮守望星坡,可他十天半個月才會出現一次,這讓酥酥有了很多一個人獨處的空閑,睡在小竹間的屋頂上,數著葉子發呆。


    她不喜歡太空的時候,這會讓她想起重淵說的話。


    所以她學會去找小兔子玩,林間找一模一樣的樹葉。甚至練劍一兩個時辰,累得渾身是汗,洗個澡倒頭就睡。


    鬆石比以往回來的早些。


    他詫異地發現,酥酥幾乎在小竹間常住了。他什麽都沒問,守著酥酥練完劍,遞給酥酥一個小瓷瓶。


    酥酥也沒問他這是什麽,正好渴了,一口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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