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興渡總計有四艘渡船,平時泊在南北兩岸,有兩艘閑置,隻用兩艘定時相對發船。


    辛棄疾昨夜派人來通知,今天一早蕭山知縣便做好了準備,吩咐渡口中午以後將四艘渡船全部收到南岸,隻等飛虎軍到來,四百兵馬四艘船,不鬆不緊,正好一趟。


    然而事有湊巧,到了黃昏時分,飛虎軍還沒抵達南岸,北岸卻來了一批兵馬,心急火燎地要求渡江,此時北岸渡船都去了南岸,如何渡得?


    為了便於管理,北岸負責擺渡的官吏也是西興渡口的人,曾建議這批兵馬前往雞鳴渡,卻挨了一頓罵。貴人過江,要的就是個舒服方便快捷,豈能去那賤民用的渡口?


    這就好像後世領導外出開會,飛機沒了,高速堵了,你能讓領導去省道坐拖拉機麽?


    罵人的軍官是個虞候。別看他率領的是一批廂軍,可這個虞侯卻不是廂軍裏的都虞侯、將虞侯,而是殿前司衙門裏的都虞候。


    殿前司是什麽衙門?那可是大宋禁軍的最高指揮機構,能跟著殿帥在皇帝麵前晃來晃去的人物!


    都虞侯官大脾氣差,北岸渡口官吏挨了罵也不敢還嘴,隻能忍著聽著。就這樣都虞侯也不滿意,罵完了官吏罵知縣,罵完了知縣罵知府,若是耽誤了貴人行程,你辛棄疾小心頭頂的烏紗帽!


    罵完了知府又罵對麵的飛虎軍,什麽狗屁的飛虎軍,不老老實實待在紹興,跑臨安府來幹什麽?找罵麽?這臨安府有你飛虎軍立足的地兒麽?


    就這麽罵著罵著,四艘渡船終於開過來了,軍官及其手下立即開始催促渡船上的船家,言語之中自然也都是些難聽的罵人話。


    第一艘渡船泊上岸邊,陳玄風也不等梅超風,自己當先下船,直奔那罵人的軍官走去,打算當場暴揍一頓。管你是多大的官,罵老子就得挨揍!老子可不是嶽飛那樣逆來順受的好脾氣。


    隻是走了幾步之後,離得近了看清了軍官的相貌,額頭正中有道傷疤,右臉有塊青記,頓時心頭一動,返身止住正在下船的手下士兵,要他們原地待命,自己又快走幾步回到了船上。


    那額頭有疤臉上有記的軍官正是帶兵的都虞侯,眼見前麵到的兩艘船上都是百姓模樣的人,頓時大怒,反手就抽了渡口官吏一記耳光:“這就是你說的飛虎軍?”


    渡口官吏手捂著臉、帶著哭腔叫屈道:“小人也是聽得知縣大人說的,怎知究竟?”


    都虞侯便不再追究小吏,而是看著陳玄風的背影喝道:“兀那賊廝鳥,明明已經下了船怎地又往回走?還不趕緊給老子滾下來,不然老子上船殺了你!”


    陳玄風隻當沒聽見,走到程江麵前低聲道:“你抓緊傳令下去,讓彭連虎秦剛兩都人馬返回南岸,就在西興鎮駐紮待命。”


    程江不解道:“為何?”


    陳玄風這話說得沒頭沒腦,明明計劃好了四百人四艘船,前二艘後兩艘一起渡江,現在彭連虎、秦剛他們已經到了江心了,怎麽又讓他們回去?這總得給個理由吧?


    然而陳玄風卻說道:“沒時間給你解釋了,你先這麽傳令,千萬不能讓彭連虎那幫人過來,否則你我小命不保!”


    “啊?”程江頓時懵逼了,什麽事這樣嚴重啊?


    這一瞬間程江想的有點多——岸上的人是有些蠻橫,可他們是大宋的廂軍啊,還能跟咱們動手不成?再者說,動手咱們也不怕啊,論武功,論人數都是咱們占有,怎麽還有性命之虞呢?


    陳玄風卻不再等待,最後催促道:“快點傳令!不然耽誤了事情你背鍋!”


    說完也不等程江回答,轉身又走下了渡船。


    程江也沒聽懂什麽背鍋不背鍋的,這個時代背黑鍋這個詞匯還沒誕生呢,羅鍋倒是有了。雖然不懂,但是看得出陳玄風的鄭重態度,於是趕緊命令船家放下一隻小舢板,送傳令兵過去傳令。


    這邊陳玄風讓梅超風先在船上等候,自己下了船,快步走向軍官,一臉春風道:“這不是段大人嗎?怎麽,帶著第六指揮所的兄弟過江玩耍?”


    這軍官不是別人,正是段天德。三年前他拿著韓陀胄手諭,帶兵配合一個金國青年公子殺了郭嘯天,驚走了楊鐵心。事後唯恐丘處機來臨安府尋他晦氣,又擔心伯父枯木大師追究,便帶著郭嘯天的妻子李萍一路北上去找那個金國青年。


    那時候他尚且不知道那金國青年是個什麽官,名字也叫不上來,隻知道大宋的官員對那人非常恭順。便想撞一撞大運。


    然而這一路卻是走的提心吊膽,日夜驚魂。因為江南七怪追上來了。


    他東躲xz唯恐被江南七怪抓住,好不容易到了中都,卻在城門口被一隊金兵抓了民夫去了蒙古大漠,之後遭遇蒙古部落相互廝殺,敗軍潰逃之時與懷孕八個月的李萍失散。


    手裏沒了人質,他更加不敢到處亂走,悄悄溜回中都,卻又被金國人抓到“人才市場”賣成了奴隸。


    這奴隸一當就是一年多,直到去年冬天,金國皇帝宣布廢除奴隸製度,所有奴籍一律取消,即便是漢族、契丹族的奴隸也都獲得了平民的身份,按照聖旨的要求,原奴隸主還需給予脫籍的奴隸一定數額的安家費,他算是恢複了自由。


    有了自由身,段天德每日裏便遊走在中都的大街小巷,做些力氣活糊口的同時,還抱著遇見青年公子的希望,終於有一天被他遇見了騎馬進城的完顏洪烈,當即豁出命跪在當街攔駕。


    完顏洪烈對段天德的印象很深,因為兩年前正是在段天德不遺餘力的幫助下,他才得到了令他一見鍾情的包惜弱。


    此時在中都重逢,驚異之餘,不無感謝之意。就把段天德領回趙王府,又經過一番問詢過後,當場表示要給對方一場富貴。


    在完顏洪烈看來,段天德文不能吟詩作賦,武不能衝鋒陷陣,唯一的本領就是欺負老百姓。這樣的人在金國當官是不成的,索性讓段天德陪著完顏佐回到宋國,同時帶了一封信給史彌遠,讓史彌遠為段天德安排官職。


    完顏洪烈的話在史彌遠這裏就是金科玉律,見信哪敢怠慢,立即安排段天德做了殿前司都虞侯,比他從前那個不入流的廂軍指揮使高了好幾級。


    其實品級高低還在其次,主要是殿前司這個衙門很牛逼,這裏麵出來的人、哪怕沒有官職也沒人敢於輕視。比如北宋殿前司太尉高俅手下的陸虞侯陸遷,比都虞侯還低一級,可是場合上就比八十萬禁軍教頭林衝身份高。


    書回眼前,隻說陳玄風一臉笑容走向段天德,言語間頗有一種昔日老友的熟絡。


    俗話說拳不打笑臉人,眼見對方客氣,段天德便不再罵娘,隻不過看著這眼生的青年卻是想不起何時認識過。


    實在想不起來,就說道:“今天跟本官來的這些兄弟確是第六指揮所的老人兒,不過本官已經不做指揮使了,眼下是在殿前司行走,做了個都虞侯。你是……”


    “我陳玄風啊,想不起來了是吧?段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


    陳玄風一邊忽悠段天德,一邊回頭看向江中,等到彭連虎、秦剛那兩艘船在夜幕中隱沒,才往船上招呼道:“程大哥,老婆,趕緊帶人下船,莫要耽誤了段大人的要緊事兒。”


    程江和梅超風對視一眼,心裏想的都是:如果不是你不讓我們下船,現在大家早就到了岸上了,耽誤事也是你耽誤的。


    不多時,兩艘船上的飛虎軍人馬已經全部下船,段天德卻不再理會陳玄風,點頭哈腰地看向一眾廂軍簇擁的幾個人道:“哈將軍,請上船。”


    那幾人裏麵居中一人冷哼一聲道:“過個渡口都這麽麻煩,你們宋國真是爛透了。”


    陳玄風一聽這話就更加篤定了自己的判斷,大喝一聲道:“飛虎軍的弟兄們聽令,將這夥人全都給我抓起來,一個都不能放走,如有拒捕者,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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