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小雲離開後,天色還早。


    陸天明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將寫信的木箱收好,然後朝著京城東南方向走去。


    他很想去看看,能夠買下幾條街的有錢人,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也不知道是溫度的差異,還是說異鄉異客,熟識的人不多,少了人情味。


    陸天明感覺京城的冬天比十裏鎮的冬天更冷一些。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熟人,卻也不是近親得非要說話那種。


    陸天明本想裝作沒有看見就此離開。


    但可能是因為走路姿勢太過惹眼的原因,最終沒能躲掉。


    “公子,公子!”


    韓義節的聲音像幽靈一般從身後傳來。


    陸天明深吸一口氣。


    並掛上一個僵硬的微笑。


    回頭道:“喲,韓大捕頭?真是巧啊!”


    韓義節笑吟吟的快走兩步。


    來到近前後一臉感激道:“公子,上次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跟莊大人提前知會,那天晚上我恐怕也要掛彩。”


    陸天明稍加思索才曉得對方說的是上次跟莊玄去六扇門救人的事情。


    “那天晚上,你不是沒有當值嗎,有什麽可感謝的?”


    韓義節解釋道:“本來是不當值的,下午回去以後,有位同僚家裏出事,上麵讓我晚上幫他頂一頂。”


    “哦,那你怎麽沒有在?”陸天明奇怪道。


    韓義節得意笑道:“他家能出事,我家就不能出事了?婆娘偷人,老人生病,孩子打架,借口多的是。”


    陸天明無奈笑道:“你還真是,有夠機靈的。”


    興許是想到那日後的第二天六扇門同僚們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樣子。


    韓義節再次說了聲感謝。


    “對了公子,你這是要去哪?”韓義節又問道。


    陸天明指了指東南方向。


    “我聽說最近京城來了個大老板,買下了幾條街,有些好奇,想過去看看呢。”


    話音剛落。


    韓義節立馬停了下來。


    “怎麽了?”陸天明不解道。


    韓義節麵上浮現出些許擔憂。


    “公子,我勸您還是別去了。”


    聽聞此言,陸天明也停了下來。


    韓義節可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肯定知道些普通人無法知道的消息。


    瞅見旁邊有一個賣烤小豆腐的攤子。


    陸天明一伸手,攥住了韓義節的胳膊。


    “走走走,韓兄,天這麽冷,吃點熱乎的東西暖暖身子。”


    韓義節可不是疤二娃那種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他知道這哪裏是吃什麽小豆腐,這是要吃他的肉啊!


    “公子,我...我不冷,也不餓,要不下次?”


    陸天明怎麽可能放他走。


    當下便垮臉道:“韓兄,難不成連這點麵子都不願意賣我?”


    韓義節進退兩難,陸天明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何況又掙脫不了。


    不得已隻能跟著。


    剛上攤位。


    陸天明就點了兩大盤豆腐。


    韓義節心中發緊,知道怕是跑不掉了。


    “韓兄,來來來,嚐嚐味道怎麽樣。”


    陸天明那叫一個殷勤。


    親自給韓義節打了蘸料不說,烤好的第一塊豆腐也夾到了韓大捕頭的盤子裏。


    豆腐進到嘴裏的時候是香的,咽下去以後卻是苦的。


    一連幾塊下肚,真正到了吃人嘴軟的時候。


    “韓兄,聽你剛才的意思,好像對那位買下幾條街的有錢人略知一二?”


    覺著時機差不多了,陸天明也不遮掩。


    韓義節聞言沉默,筷子在蘸料裏麵攪來攪去。


    須臾過後。


    他無奈道:“確實知道一些,但是不多。”


    陸天明移了移凳子,拉近了同韓義節的距離。


    “你同我說道說道唄,我這心頭實在是好奇,到底哪裏冒出來的有錢人,這麽闊氣!”


    “哎,再有錢的人,沒有權力的支撐,怎麽可能在京城的地界上買下這麽多條街。”


    韓義節已經認命了。


    短暫的安靜過後。


    他繼續道:“這個人叫黃青慕,南邊來的商人,據說是靠賣刀具起家的,他買下那麽多鋪麵和宅子,也是為了做刀具生意。


    剛才我說了,如果隻是有錢,別說在京城買幾條街,就是單獨買個鋪麵,都得好好琢磨琢磨。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商人,是不是靠賣刀具發的家,甚至是不是真的有錢,都要保持一個懷疑的態度。”


    “韓兄認為他有錢人的身份,隻是個幌子?”陸天明猜測道。


    韓義節點了點頭:“他買下鋪麵的那一天晚上,曾經宴請六扇門的幾個副執事,我當時運氣好,跟著去蹭了口湯喝。


    按理說,如果黃青慕僅僅是一個商人,尋常官員不見得會賣他麵子,而他一下子把我們幾位副執事都請了過去,你要說背後沒有靠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陸天明往嘴裏塞了塊小豆腐。


    一邊緩慢咀嚼,一邊推理道:“黃青慕背後的靠山,隻怕是座大山,而且,估摸著能頂到天!”


    韓義節繼續道:“能夠邀請到幾位副執事已經算是很厲害了,那黃青慕待人接物自然也沒得說,一看就是經常跟官府打交道的老手。


    可是最離譜的,是幾位副執事的表現,推杯換盞的時候,杯子竟然放得比那黃青慕還要低!”


    聽聞此言。


    陸天明停止了咀嚼。


    酒桌上有酒桌上的講究,特別是在相互間不是很熟識的情況下。


    碰杯時杯子放低,通常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對方的身份地位比自己高。


    另外一種,則是對方身後的人,身份地位比自己高。


    韓義節在京城混的時間可不短。


    如果是京城裏這些個大人物,他一定認得。


    所以那黃青慕的情況,多半就是第二種。


    “你們六扇門的那幾位副執事,恐怕很清楚黃青慕背後的人是誰。”陸天明表情凝重道。


    韓義節瞥了陸天明一眼。


    “在京城,或者說這座天下,恐怕隻有兩個人能把京城的幾條街賣給一個來曆不明的人。”


    陸天明沉聲道:“一下子把京城的幾條街都賣出去,可能能獲得一筆不菲的銀子,但遭受的風言風語,怕不是金錢能彌補的。


    除非這兩個人,一個彈劾不動,另一個不可能被彈劾,韓兄,所以你覺著是哪一個?”


    韓義節長長吐了口氣。


    “你知道的,六扇門是由三個衙門的人員組成,明麵上三個衙門互相掣肘,實際上呢,任何決定都是人更多的那一方主導,這也是為什麽那天晚上,莊大人會在六扇門打傷那麽多人的原因,所以黃青慕背後的人,隻能是你心裏想的那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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