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宏財並沒有無聊到要同一個懷孕的女人聊家常的地步。


    他沒有那麽閑。


    之所以一直在門口坐著。


    一來是為了等待陸癡的到來。


    二來則是想通過女人了解些有關陸癡的根腳。


    隻可惜女人似乎並不是很了解自己的丈夫。


    潘宏財花了好大會功夫,都未能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除了知道陸癡時不時會離開十裏鎮以外,他對於即將到來的對手,可以說毫無認知。


    不過潘宏財並不是太擔心。


    他在冷夜做了十幾二十年的殺手。


    從未失手過,雖說也曾受過傷,但這樣的情況很少。


    而且以他對其他頂尖修行者的了解,除了極其厲害的那幾個外,似乎還沒有找到能夠跟自己匹敵的對手。


    所以此刻潘宏財坐在小院外,心情很放鬆。


    他時不時用手撥弄一下算盤珠子,看上去愜意極了。


    實際上這是他殺人之前的習慣性動作。


    如此做,目的是為了持續保證手指頭的靈活性。


    一萬兩黃金很多,但他也不想浪費太多時間。


    “嫂子,陸大哥到底什麽時候能夠回來啊?”潘宏財忽然問道。


    剛才女人聊天中得知潘宏財沒有什麽急事後。


    已經回去洗衣服去了。


    這會兒聽到潘宏財詢問自己,她停下手上的活計。


    並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太陽已經西行,並懸在了山頂上,要不了多久傍晚就會來臨。


    女人舉袖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微笑道:“我家也沒有租幾畝地,所以地裏頭也沒多少活,想來家夫應該快回來了。”


    “他什麽時候出去的?”潘宏財好奇道。


    女人回道:“天不亮就走了呢。”


    潘宏財回頭望向一提到陸癡便興高采烈的女人。


    “天不亮就出去的話,到現在恐怕有四五個時辰了,按理說早該回來了才對,有沒有可能,陸大哥去別的地方了?”


    女人當即便搖頭道:“不會的,他哪怕要出去也要知會我一聲,之所以遲遲沒有回來,是因為...”


    說到這,女人臉上的笑容消失,被濃鬱的惆悵所取代。


    “是因為他不想早早回家,通常會在小鎮西邊的蕊仙河畔坐上一段時間。”


    說完。


    女人起身擦了擦手。


    “這位叔叔,馬上就要到吃晚飯的時間了,你別著急走,我這就去做飯。”


    不曉得是不是害怕被外人看見自己的異常,女人逃也似的跑進了夥房裏。


    一個男人忙完以後不回家,跑到河邊去吹風。


    其實原因不難猜,無非就是他不愛家裏麵守著的那個女人而已。


    這也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畢竟天底下名存實亡的夫妻比比皆是。


    潘宏財不知道什麽叫憐憫,也不可能同一個剛認識的女人共情。


    他隻覺著那個叫陸癡的家夥,是一個家庭並不和諧的失敗男人罷了。


    於是,他再次用手指撥動算盤珠子,隻想趕緊看見那個人,並把他殺掉。


    終於。


    他如願以償。


    就在他百無聊賴隨意瞥了一眼巷子口後。


    他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叫陸癡的男人。


    男人扛著個犁地的鋤頭,穿著粗布麻衫。


    光看打扮絕對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泥腿子。


    然而男人那棱角分明的五官,以及完全沒有因為陽光暴曬而變得粗糙的皮膚,又告訴潘宏財,此人絕對不是幹莊稼活的料。


    在這之前,潘宏財沒有見過陸癡,但他知道緩緩朝自己走來的男人,一定就是陸癡。


    因為潘宏財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心髒竟然開始快速跳動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哪怕是幾年前刺殺那個曾經差點一拳把他髒腑轟碎的強人時,他的心髒都未曾這般狂跳不止。


    “強,很強,比我見過和聽過的所有人都要強!”


    潘宏財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朝自己走來的男人隻是在正常的走路而已。


    但潘宏財已經感受到了一種無法抵抗和逃避的殺氣。


    他不得不重新端起放在一旁的清水。


    並假裝喝了一口。


    然後將碗放下後,走向對麵靠牆站著。


    伴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潘宏財情不自禁低下了頭。


    他不敢與陸癡對視,更不敢伸手去摸腰上別著的算盤。


    他是殺手,殺手對於死亡的嗅覺,通常都很靈敏。


    在這個炎熱的夏日、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刻。


    潘宏財卻如墜冰窟。


    他非常害怕陸癡會問他是來做什麽的。


    那樣的話,他絕對會被弄死在這條巷子裏。


    因為他現在非但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甚至連開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凝重壓抑的氣氛就像一口老痰卡在他的咽喉處,咳又咳不出來,咽又咽不下去,隻叫人無比難受。


    好在。


    陸癡似乎也並不想同一個陌生說話。


    他隻是站在小院門口盯著潘宏財看了片刻。


    然後一句話不說,彎腰將放在地上的陶碗撿了起來。


    嘎吱——!


    伴隨著關門的聲音響起。


    潘宏財這才敢抬起頭大口呼吸。


    等總算感受到胸口沒有那麽悶以後。


    他二話不說便朝巷子口奔去。


    奔走的同時。


    他聽到院內傳來男人充滿指責的聲音。


    “我要說多少次,我不在的時候,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要開門。”


    “可是...可是那人說他是你的朋友。”


    “朋友?我怎麽不知道他是我的朋友?”


    “對...對不起...”


    “下不為例,你若再不把我說的話當一回事,那就回老家去吧。”


    “我知道錯了,陸郎,你要去哪,飯馬上就做好了!”


    “乏了,吃不下,你自己吃吧。”


    ......


    “嘿,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那一次,是我這輩子跑得最快的一次,哪怕是小時候被兩條惡犬追咬的時候,我都沒有跑這麽快過!”


    順風客棧內。


    潘宏財搖頭苦笑。


    他看上去心有餘悸,滿臉的褶子間夾滿了無奈和自嘲。


    常小俊並沒有覺著這有什麽不妥。


    因為他也曾有過類似的經曆。


    “你這算好的了,當時我遇到他的時候,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呢。”常小俊笑道。


    潘宏財抬起頭。


    “不一樣的,我那時是要去殺他,而你跟他隻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我若不趕緊跑,可能真的會死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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