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最近很是閑適,在羊城時,她白天需要過問一大家子的事,晚上還要伺候賀宗明,滿足他的各種要求。


    但回了春城以後,瑣碎事務有管家料理,夜裏她自己隻需要困了就睡便好。不用再日夜擔心賀宗明會不會背著她找女人染上髒病,也不用再懼怕有人冒出來指著她鼻子說她是下不出蛋的雞。


    她現在每天就隻是讀讀書,看看報,還在院子裏養了一些花,心情開闊的不得了,有時候想想,這樣的日子,叫她自己過一輩子也不成問題。


    賀宗明就沒這麽好運了,盼歸在回羊城的路上感染了風寒,先是高燒不退,後又米水不食,真把他這個沒怎麽帶過孩子的老父親給愁壞了,夜裏守在她的病床前擔驚受怕,深覺挽月這些年撫育孩子的不易。


    盼歸這一病,返程就又耽誤了許久,小孩子身體弱,他不好折騰,一直等到徹底康複才又啟程。


    再回到羊城時,賀宗明驚訝的發現什麽都變了。


    “槍決龐總長?!”驟然拔高的音調彰顯著他的崩潰。


    小宋作為心腹低聲上前匯報:“周師長其實不是這個意思,他原本隻是為了……”


    他把周九河跟桂琴之間的事嘀咕一通。


    賀宗明聽完更生氣了:“他有病吧!老婆跑了不去找,殺她父親幹什麽?!”


    小宋也很無奈:“估摸著師長最初也沒想真動手的,就是最後陰差陽錯的走到這一步。”


    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晚了。


    賀宗明道:“龐總長沒了,財政部的空缺是誰來頂?”


    小宋說:“那麽重要的位置,他們哪敢擅自做主,就等司令您回來親自認命呢。”


    賀宗明冷笑了一聲:“找人幹活你們不敢做主,殺幹活的人的時候,一個個倒是都挺敢的。”


    這事雖然是周九河胡鬧,但小宋作為羊城城主,沒有及時阻攔這場鬧劇,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也有一定責任。


    賀宗明訓斥,他不敢反駁,灰溜溜低著頭老實挨罵。


    賀宗明沒找回挽月,心中本就不快,又得知管轄出了內亂,著實發了一會兒脾氣。


    等情緒都宣泄的差不多了,才說:“周九河現在何處?”


    小宋臉色多出幾分古怪,嘀咕了一句地址。


    賀宗明皺眉:“聽起來怎麽是個別苑,他搬家了?”


    小宋這時已經不敢再多嘴,隻道:“您見了就明白了。”


    那條街其實還挺有名的,很多軍官都把不能娶回家的女人養在那,出了名的情人基地。


    賀宗明便命人開車帶他去找周九河。


    他到的時候,恰好從院落到別墅的門都開著,裏頭一個守衛都沒有。


    賀宗明叫司機在外麵等著,他自己往裏走,從院子走到正門,才站到門邊,便看見周九河橫躺在豪華的歐式大沙發裏,手裏抱著瓶喝了一半的洋酒,瓶口還敞開著,腳底下零零散散堆積著十幾個同樣的酒瓶。


    還沒靠近,就聞到濃重的一股酒味,這副醉生夢死的樣子,差點讓賀宗明認不出來。


    賀宗明沉著眼,也不跟他客氣,避著酒味站在遠處,從腰中拔出手槍,對準周九河腳底的那些酒瓶,抬手就是一槍。


    砰的一聲,酒瓶應聲碎裂。


    沙發上的周九河猛的一個鯉魚打挺,也從口袋裏飛快掏出槍來,直指賀宗明所在的方向:“誰?!”


    又在看清賀宗明陰沉的麵容後愣住,慢慢地放下了手臂,艱澀道:“司令。”


    賀宗明冷眼瞧著他,嗬斥:“瞧你做的好事!”


    他把一疊報紙朝著周九河扔去,上麵寫著的赫然是他槍決嶽父的新聞。


    周九河低著頭,半晌無語,沉寂了一會兒後,低聲說:“司令,你罰我吧,我願意領罰。”


    “罰你?”賀宗明眼光冰冷:“事已至此,罰你還有什麽用!”


    他轉身往外走:“還不快給我滾出來,好好想想龐總長的位子該讓誰接任!”


    他隻聊軍部的公事,至於周九河跟桂琴到底怎麽回事,賀宗明一個字都沒問。


    再親近的兄弟跟戰友,也沒道理去插手別人的家務事。


    兩人一整個下午,就都聚在一起工作,把財政部的所有人員按照名單一個個討論了個遍,最後無奈意識到,龐總長看著油滑狡詐,實際上還真不可小覷,他的位子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人取替的。


    兩人現在是實在沒辦法,隻能矮子裏拔大個,選了個最不容易出錯的人讓他先頂著。


    公事聊完了,賀宗明起身便想走。


    一直情緒低落的周九河卻忽然在他身後開口。


    “明子……你媽當年,是為了什麽,非要離開你父親?”


    賀宗明前行的腳步一頓,側過半個身,臉色不冷不熱地淡漠看向他。


    賀家的往事,賀宗明那個寧肯不要兒子也非要離開賀家的生母,一直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賀宗明從沒有刻意避諱,但也從沒有不長眼的人真當著他麵提起。


    可如今周九河卻偏偏提了,在他對自己的妻子娘家做出了那樣混賬的事情以後。


    賀宗明沉眉,眼簾下壓,深幽的眸子裏掠過一抹冷意。


    “九河,作為朋友我奉勸一句,沒有人能釋懷殺父之仇。”


    他語氣不重,周九河卻像是被子彈擊中,往後踉蹌了兩步,手捂在心口,五官都皺到一處,似乎是痛極。


    “我不是真的想為難她,這是誤會,全都是陰差陽錯……”


    “沒有人在意過程,大家都隻注重結果。”賀宗明殘忍的打碎他的希望:“挽月跟我的時候,她另有一個小情郎,她為了他能毫不猶豫的離開我,但即使是這樣,我抓到那個男人以後也隻是關著他,而不是殺了他。”


    賀宗明意味深長,教導著自己這位生來命苦,既沒有父親教養,又沒有母親嗬護的苦命兄弟:“人與人之間,尤其是你不想跟她走到絕路的人,必須要留下一些走退路的餘地。”


    說完這句,賀宗明拔腿離開,不再猶豫。春城的保安隊隊長給他發來電報,原來他那離家出走的小夫人是躲回她老家去了。賀宗明心中期待滿滿,已經想好了到時候把她抓回來要怎麽罰她。


    絲毫沒注意到,聽完他那話的周九河倏然臉色蒼白,呆立片刻後,忽然吐出好大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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