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好,隻留在見麵的時候。


    桂琴眼中掠過一抹自嘲,沒再堅持進去,把手中的水果放在門口,不準備再進門自討無趣。


    許臨風的聲音卻在這時突然傳出來,哪怕隔著門板,都能讓人感受到他語氣裏的不平和憤怒。


    “嫁過人又怎麽樣?別說是現在這個年代,就算是封建愚昧的過去,類似的例子還少嗎?紂王的妲己是初嫁,可她禍國殃民,為患天下。秦王八子入宮前就有個兒子,天下皆知,可那又如何,她照樣培養出了名留青史的一國之君!”


    “嫁過人如何,沒嫁過又如何,誰規定的要憑借女人有過多少個男人來判斷她這個人的優劣?”


    “秦王文韜武略,任人唯賢,胸有大國之誌,尚且有容人之量,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我一個文弱書生,既沒有人家的溝壑,也沒有人家的才幹,更不能比人家的權勢,他都不在意的東西,你憑什麽讓我去在意?”


    房間久久沒有聲音,許母被自己兒子的一番話給堵得啞口無言。


    門外,桂琴將要離去的腳步也就此頓住。


    心中莫名的情緒一股一股往外湧,她說不出來那是什麽。


    但也是這種感覺,成功地叫停了她就此離開的念頭。


    想了下,還是拿起水果,敲了敲許臨風的房門。


    許母活了半輩子,反而被自己兒子義正言辭的教育,臉上正過不去,聽見敲門聲像等來了救星,忙不迭地跑過去開門,然後就和站外麵的桂琴來了個眼對眼。


    許母表情一僵,錯愕地看著桂琴,不確定她是什麽時候來的,有沒有聽見什麽,又聽見了多少。


    桂琴倒是表情自如,先禮貌地打招呼:“許姨。”


    許母訕訕的讓開位置:“哎,你來了。”


    床上的許臨風一聽見桂琴聲音,立時就坐了起來。


    病中憔悴,他隻穿了貼身的睡衣,現在換得體的衣服也來不及了,隻能亡羊補牢的整了整袖口和衣服領子。


    桂琴反不如他在意他的形象,把買的水果放在桌子上,站在床邊跟他說話。


    “表哥,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


    許臨風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打從他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被母親戳破,他在桂琴麵前就一直覺得抬不起頭,有一種對不起她的負罪感: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最近天冷,感染了風寒。”


    又把身子往後挪:“你在那說話就好,別離我太近,免的傳給你。”


    桂琴真就沒往前走:“我就是來看看你,順便說一句,生病了就好好養,書社的事情你不用太擔心,那邊一切有我。”


    她隻是來看一眼人,現在看到了,她也就準備走了。


    許臨風撐著病重的身體就要起身:“我送送你吧。”


    “千萬別。”桂琴把手摁在他肩膀上,許臨風一頓,低頭看向她手指。


    桂琴也是一僵,不知道怎麽的,聽完許臨風剛剛那些話,再跟他相處,她也有些不自在。


    這種不自在是她之前從來沒有過的。


    默默地把手收回去,掐著身側的旗袍,指甲氤出一片花瓣似的褶:


    “你身體不適,就先好好休息吧。”


    許臨風看她的樣子,知道自己堅持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了。


    便沒再說話,默默地看著桂琴離開。


    許母倒是跟在桂琴身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可直到桂琴走出許家大門,她也還是什麽都沒說。


    隻是低著頭,一個勁兒的歎氣。


    桂琴回到書社後像沒事發生一樣,很快就拿著書稿重新投入了工作。


    她寫的那些故事目前銷量都很好,百姓們很喜歡看。


    但隻有百姓喜歡還不夠,她想要的,也從來都不是百姓的注意。


    想了想,桂琴在編撰最新一刊雜誌的稿件時,大手一揮,把搶奪百姓家財的南軍改成了北軍。


    現在整個南河都是北軍統轄,主流發聲渠道沒人敢詆毀他們的形象,得罪他們。


    桂琴這樣做,冒著極大的風險。


    可她顧不得了。


    她想幹大事,就必須得冒險!


    許臨風病重,少了個主編把關,書社的事就全讓桂琴一人做主。


    於是這篇文章,在桂琴的刻意疏漏下,隨著最新一期的雜誌發行了出去。


    成效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快,雜誌上午送到各大報刊點售賣。


    中午所有的相關雜誌就都被禁止銷售,定點焚毀。


    晚上,兩個穿著軍服的小兵就找到了桂琴所在的書社。


    “管事的出來,你們這裏是不是有一個叫做古良的作者?”


    剛給自己煮好麵,才吃了沒兩口的桂琴平靜地放下筷子,走出去跟他們麵對麵。


    “我就是。”


    兩個小兵見到她後微微皺眉:“女人?”


    桂琴抬頭,下巴微揚:“怎麽?二位看不起女人?”


    兩人擰眉,想到頂頭上司下的命令,決定不管了。


    無論她是不是那個反動派,她說自己是,那就當她是。


    “管你是男是女,跟我們走!”


    書社除了桂琴都是男同事,晚上桂琴住在這,為了避嫌,他們都是下了班就早早離開。


    因此桂琴被人帶走的時候,書社裏隻有她自己。


    第二天同事們來上班,有事要找桂琴商議,發現辦公室裏沒人了,桌子上的麵湯也已經冷凝,絕不是剛走的樣子,他們才意識到桂琴出事了。


    相處的這些日子,書社裏的人都知道許臨風對桂琴有多看重。


    他們不敢怠慢,第一時間去了許家,給許臨風送信。


    許臨風的病主要是因為精神垮了,桂琴來看了他一趟,他就振作了不少。


    最近剛能下床,就得知了竟出了這樣的事。


    “什麽叫做不見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是自己走的,還是……”


    “不可能是自己走的,桂琴小姐的飯還放在桌子上,一看就是正準備吃。”


    那一刻,許臨風心中閃過種種猜想。


    會不會是桂琴那個軍閥的前夫,知曉了她的蹤跡,帶人把她給抓走了?


    他最終決定去報案:


    “去找保衛局吧,桂琴是我們書社的人,她出了事,我們絕對不能坐視不理!”


    匆匆換上衣服,許臨風帶著幾個書社的同事就往負責當地居民安危的保衛局趕。


    也就是他們剛到保衛局門口的時候,保衛局大門打開,幾個小兵跟在一個女人身邊走出來,恭敬地頂著笑臉。


    “龐小姐,您請稍等,我們的車馬上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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