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吱啞啞的響著。


    我和烏魯西一同坐在車中,兩人都沒有說話。


    烏魯西一直非常嚴肅的像是在思考著什麽重大要事。


    我在這時絕不敢開口提問,或者跟他交換意見什麽的。


    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論起設謀定計,我是不可能跟原先的娜尼亞相提並論的。所以,不開口最安全。


    可是我不想說話,不代表烏魯西不想問我的意見。


    ----------


    “娜尼亞,你認為這一次埃及怎麽會知道你在外麵?”烏魯西突然開口。


    我心底一跳。直覺他接下來說的話我不會喜歡。


    下意識的武裝起來,我抬起頭,直視他,審度的說:“你認為是因為什麽呢?”


    烏魯西嚴厲的看著我:“你那個寵信的宮女叫夏拉的,是不是跟埃及將軍很熟悉?”


    當我聽到烏魯西真的說出來時,就像一直披在我身上的那一層娜尼亞的保護色一下子被剝下來了。


    我永遠無法完美的解釋冷血自製的娜尼亞為什麽會對兩個年齡小她一輪的女孩如此信任。


    就像我不能現在當著烏魯西的麵直接判定方槿一點問題也沒有。


    論起狠,我比不過他。我不可能為了保持我的形象的完美就把方槿扔給他讓他隨意處置。


    所以我隻能故作輕鬆的說:“夏拉是以我的命令去接近拉姆瑟斯的。”


    然後冷汗淋漓的等他的反應。


    他眯起眼睛,像是要看穿我。強大的壓力撲麵而來。


    當生命受到了威脅,那些風花雪月的念頭都長著小翅膀逃到天邊去了。


    我感覺到了殺氣。


    -----------


    我看著烏魯西的側臉,感覺到他壓抑的怒火。


    可這是不能退讓的一步。


    如果我在這裏鬆口,講出“可以先審問一下夏拉”這樣的話,那不能保證方槿再次出現在我眼前時還能保持完整。


    烏魯西是很好,忠心,優秀。我也的確是喜歡他。


    但在我心底最大的猶疑正是為我帶來他的忠誠的這張皮。


    娜尼亞。


    因為我是娜尼亞,他才忠誠於我。我不認為他像小言中的男主一樣,對女主不離不棄,愛之愈恒。


    他選擇娜尼亞做為他人生的伴侶。理智與情感並重。並不會因為我披著娜尼亞的皮就理所當然的愛我。


    從開始到現在,我對他的感情一樣複雜。


    我不敢接近他最大的原因,就是害怕他發現我不是原本的娜尼亞以後,會對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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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被他吸引的最大原因,說起來好笑,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每當麵對他時的那種全身戰栗,神經繃緊,一字一句都不敢講錯,一步都不敢踏錯的興奮。


    所以在若即若離之中,我小心的靠近他,提防他,然後為他著迷。


    -------------


    我享受著烏魯西的怒火。一邊寒毛直豎,一邊讚歎自己的高明。


    當年我遠在哈圖薩斯,高居皇太後之位時,我從來沒有想過在那時接近烏魯西。


    就是因為當時絕不是一個接近他的好時機。


    如果我對他的追擊發生在當時,那就是牽一發動全身的危險時刻。


    如果當時他發現了我的秘密,了解了我的外強中幹,明白了方槿和周杏對我意味著什麽,而這恰恰是我需要永遠隱瞞的最大的秘密。


    他絕對會用那兩個人威脅我,不許我後退,直到修達登上帝位,或者就像原本的結局一樣,大家一起玩完。


    但是現在已經完全不同了。


    修達不再是任人唯親的笨蛋,我的身份地位也早已不再是修達的助力或者阻力。


    但修達卻是始終站在我身邊的。


    換句話講,我現在不害怕他會拿方槿周杏來威脅我。


    我同樣也不害怕他現在會怎麽樣來理解我的改變。


    站在他麵前的我,就是娜尼亞。


    沒有第二種可能。


    --------------


    沉重的沉默彌漫在車內。


    烏魯西明顯在找出一個可以打敗我的方法。


    而我在嚴陣以待。


    就在我如此緊張的時候,烏魯西突然鬆了一口氣,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


    “我明白了,陛下。”他這樣講。好像我的表現讓他理解到別的地方去了。


    好像是認為我……不再相信他了!


    我吐血!


    很想上前去表一下忠心。可是卻又不敢直言。


    他是不是在詐我……


    我這樣想。


    可是如果他真的對我失望了,不在此時把他的念頭打消掉,日後再想扭轉他的想法就難了。


    左右為難啊。


    其實重點就在於我無法解釋我對那兩隻的信任從何而來。


    更加重要的是為什麽我現在明顯信任那兩隻勝過他,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自圓其說的。


    從能力上?完全沒有可比性。


    從彼此的戰鬥情誼上?從十幾歲時就共同戰鬥在西台深宮,攜手共進到位極問鼎。


    我要怎麽解釋我為什麽舍棄了烏魯西的意見而專注的認為那兩隻沒有問題?


    然後怎麽來解決現在疑似在鬧別扭的烏魯西?


    我一個頭三個大。


    --------------


    頭大歸頭大,不能讓現在的沉默繼續下去。


    我靠近烏魯西,輕輕依在他身上。


    沒有完美的解釋我隻能不解釋。然後看看能不能轉移焦點。


    他的身體一僵,然後伸手過來擁抱我。


    嚇得我一把推開他!!


    然後我兩人互瞪!


    他的眼睛裏,我隻看出了驚和疑兩種意思。


    我的眼睛裏應該純是驚嚇的意思。


    我的疑心重,居然覺得他剛才是不是在試探我……果然是作賊心虛,我是假的,就覺得他剛才是在試探我的真假。


    不過有了這樣的想法,就算我覺得太陰暗,也不敢再靠近他。


    看到我這個樣子,他卻好像放下心了。


    深思似的講:“既然你這麽說,那就當成是這樣吧。”


    突然輕鬆下來的氣氛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火星不知不覺被撲滅讓我攢了滿身的力氣無處使。


    最後我坐在他對麵,嘀咕著一句名言:男人都是火星來的。


    -------------


    夜晚來臨。


    我們不紮營。


    之前阿努哈來問過是否要紮營的事,還說不遠處有一個小綠洲正好可以休整一下。


    烏魯西說不紮營。在阿波比把安全的消息傳回來前都必須保持全速前進。


    阿波比當幌子去吸引埃及軍了。


    喝了半袋子清水,啃了一個麵餅,不肯吃雞腿和幹肉。


    手撕口咬的好像太不好看。我下意識的在烏魯西麵前保持風度。


    阿努哈放下雞腿和幹肉後退下,離開前看了一眼烏魯西。


    等阿努哈出去,烏魯西端起雞腿的盤子,拿出一把小刀,把肉一片一片的片了下來,擺成非常好看的樣子,端給我。


    他做起來非常自然,說:“吃吧。出門在外不可能像在宮裏一樣。以後肉放幹了就更難入口了,趁著還可以入口就盡量吃點。”


    我感動的傻呆呆的接過來盤子,然後機械的向嘴裏填。


    他這樣我連拒絕都沒有想過。


    他開始切那盤肉幹。


    我吃著吃著,他突然笑著講:“我想起以前來了。以前在水池邊,你把在宴會上的烤肉偷出來給我,我不肯吃,你怒火衝天的罵我,說我不識好歹,有得吃就應該吃,餓死就什麽都完了,清高在宮裏是要不得的習慣。”


    我眉一皺,剛想喝斥他不要再講了,聽他用那樣的表情講過去的娜尼亞好不舒服。又猛然刹住車,關於過去的話題太危險,我一生氣倒像是在心虛。


    於是我優雅的吃完雞腿,抬起頭講:“是嗎?我不記得了。”


    然後我心髒狂跳的等他的反應。


    他淡淡的微笑著,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


    沒有聽到我的話的樣子啊……


    我糾結著是不是要重複一遍,可是電視電影中這時撐場麵的話從來都是說一遍的,沒有人掂記對頭的有沒有聽清之類的低級問題,重複一遍好像有點……不大對頭。


    我對著空雞腿盤子發呆,後悔不該全吃完,最少要留下幾塊現在接不上話的時候吃啊……不然現在沒事做好別扭。對於我正在塑造的滿不在乎的高深形象有損。


    然後他再遞過來一盤切好的肉幹,我機械的全填進肚子裏去。


    無言的沉默直到阿努哈進來收拾。


    --------------


    像坐過山車一樣大起大伏的情緒波動讓我很快就感覺累了。


    望一望外麵的天空,月至中天,明顯已經是深夜了。


    本來還想撐著不睡的。可是阿努哈再次進來時居然用幾條軟軟的羊毛毯在車內鋪了一個一看就非常舒服好眠的簡易床,就在我旁邊。


    沙漠中的夜裏是非常冷的。我們的車外麵是不透水的厚皮罩子,還搭著布簾,保暖是很好的,可是冷風還是向車內鑽。


    這時我看著那個羊毛毯鋪成的厚厚的墊子,感受到它無窮的吸引力。


    我再支持了一會兒,最終倒在上麵,沉入夢鄉。


    -----------


    看到娜尼亞最終入睡。烏魯西刻意等了一會兒,判斷她的確睡著了以後,小心翼翼的靠近。


    一點一點的靠近,防備著她突然醒來。


    娜尼亞原本不管在哪裏都是充滿警戒心的。就算是在他身旁,也從來沒有如此無防備的睡著過。


    烏魯西看著這個他越來越感覺怪異的娜尼亞。


    隻有他一個人覺得奇怪嗎?


    隻有他一個人感覺到娜尼亞的改變嗎?


    修達不就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烏魯西的心底翻江倒海一樣。他吃不準是他的錯覺,還是真的……


    所以,現在是個機會。


    烏魯西靠近沉睡的娜尼亞,輕輕解開她的腰帶,揭開她的裙子,在靠近小腿的地方,他看到了一條陳舊的疤痕。


    那是一條形如刀傷的小疤痕,其實是娜尼亞與他相會時被花園中的草木劃傷而已。


    真的是娜尼亞!


    烏魯西感到自己鬆了一口氣。


    隻要是娜尼亞,不管她變成什麽樣,不管她是不是又在盤算著什麽,他都可以奉陪到底。


    烏魯西不知道,他看著沉睡的娜尼亞,臉上展開了一個溫柔至極的淺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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