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賈振坤講得有點激動,但參會的幾位副台長並沒有隨著他的情緒高漲而高漲。幹什麽事情都是要有激情的,幹工作也是一樣的。但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樣的激情了。但台裏新的主要領導上任,必定是要有新的作為的,這個大家心裏是有一定準備的,但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麽快、這麽猛烈。


    “下麵請各位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吧。”賈振坤見大家都不大做聲,隻好提出了具體的要求。


    幾位副台長都沒有及時回應,相互看了看,最後把目光投向了張洪明。因為他是二把手啊,看他先怎麽說囉,大家也好再表態。估計以前老鄭台長主持會議時,很多時候也是這樣的。


    “嗯,好吧,那我就先說幾句。剛才振坤同誌談了一下台裏麵下一步準備進行的幾項大的改革措施,說實在的啊,我都沒有做好思想準備。”


    張洪明沒有叫賈振坤為賈台,而是叫振坤同誌,完全是官場上比較流行的、當然也是比較規範的稱呼。以前老鄭台長主持會議的時候,張洪明一般都是稱鄭為民老鄭台長的。賈振坤當副台長時,一般都是稱他為賈台的,現在可能是叫振坤台長一時還有點不習慣。


    “一是沒有想到振坤同誌的想法來得這麽快。當然囉,一想振坤同誌也是我們台裏的老同誌了,擔任部門領導、後來是台領導也是多年,對台裏的情況很了解,有些問題呢其實也早就在思考了,這樣一想就很正常了。要是外麵來一個台長,沒有三五個月,估計我們台裏的情況是不會摸得這麽準的。哦,這都是***了啊。”


    聽見張洪明這麽說,幾位副台長也點頭表示讚同,張洪明見狀,又繼續說下去。


    “不光是來得快啊,振坤同誌的三點意見還這麽猛烈、這麽重大,說心裏話啊,也是我沒有想到的。這在我們台裏來說,那完全就是來一場大的變革嘛。不過仔細分析一下我們電視行業的實際、我們台裏麵的實際,也是這樣的啊,形勢逼人、時不我待啊!台裏麵現在這個情況,不下猛藥的話,效果是不會明顯的,因此原則上我是同意振坤同誌的意見的。”


    說了半天,張洪明終於表明了自己的一個基本的態度。


    這就是張洪明的風格,說什麽都喜歡繞圈子,不會那麽直接的,有時候聽了半天恐怕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對於新上任的一把手台長準備推出的重大決策,及時、又還比較準確,你要是明確持不同意見肯定是不行的,同時你也沒有什麽太多的理由。在基本同意的基礎上再提出幾點什麽意見,以及以後再怎麽執行,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


    “不過呢,這幾個問題的確涉及麵太廣,又這麽重大,我們還得認真仔細地進行研究,這恐怕還不是一下子的事情。比如先做什麽、再做什麽,一步步地來,還是整體推進,都得慎重考慮。”


    這些話一聽,也是蠻有道理的,大而廣之、廣而概之。


    “至於還有其它一些什麽具體的想法和意見,我想是不是我們下去以後對振坤同誌的意見再仔細理解、認真思考以後再來進行比較充分的討論。”


    張洪明說罷,先是看了看賈振坤,接著又把目光轉向了其它幾位副台長。


    按照幾個副台長的排位順序,接下來就應該是霍達副台長說話了。


    “洪明台長說的是有道理的,振坤台長的想法我都讚同。是的,一下子提出了這麽多、這麽重要的一些意見,我也沒有思想準備,還要下去認真領會一下,消化一下。”


    說罷,霍達又朝列席會議的辦公室主任周興看了看,繼續說道。


    “剛才振坤同誌的這些意見呢,我看先期主要是我們台綜合辦公室要做一些細致的工作,先要拿出一個初步的方案,哦,按照振坤台長的想法,應該是三個方案,一個是台內部機構合並的,再就是競爭上崗的和全員績效考核的方案。這個呢,目前都還是我分管的工作。下去以後呢,我再和周主任具體商量一下,分一個工。”


    看得出來,霍達的態度又要積極一些,開始思考的是怎麽落實一把手台長的意見了。


    羅佑鬆和宋保平見前麵兩位副台長這麽說,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都表示同意賈振坤台長的意見,先下去好好想一想,以後開會時再談一談自己的一些具體想法。


    列席台長辦公會的辦公室主任周興,一般是不發表自己的意見的,除非台長或者會議主持人點名要你說一說。主要的任務就是做好會議記錄、整理會議紀要,再根據主要領導的意思看是否下發,或者是上報。今天這種情況,賈振坤也不好點名要他談自己的看法,周興自己當然也更不好主動來說什麽了。


    會議開到這裏,盡管覺得還不太滿意,但賈振坤覺得也隻能這樣了。但是有幾件事情又覺得還是應該要強調一下。


    “好吧,今天的會初步就這樣吧。不過有幾件事呢我還是想強調一下。第一,今天我在會上的三點意見呢,大家基本上都是同意的,隻是以後再商議具體細節以及具體實施步驟和時間的問題。下去以後呢,辦公室再具體落實,先拿出三個初步方案,盡量細化。剛才霍達台長已經說了,就按照他的意見辦。兩天以後我們再召開一次台長辦公會,再來進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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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賈振坤看了看霍達和周興,他們兩人也點頭回應。於是賈振坤又繼續說道。


    “第二呢,我是說我們的工作從現在開始要緊張起來,所有的工作都要加快節奏。我們台裏領導要帶頭。剛才洪明台長的一句話就說得蠻好的,‘時不我待’,真的是時間不等人啊!別人在跑,如果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還在那裏慢慢地走,你怎麽能趕得上別人呢?所以說我們的這幾項改革,一定要抓緊時間進行,原則上在今年春節前搞完。台裏的實施方案形成以後,還要報省局和省委宣傳部。今年是二月十號過春節,從現在起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應該是完全可以了。請辦公室拿出一個完成各項任務的時間表來,什麽部門、什麽人在什麽時間要做完什麽事,一目了然,大家心裏都清楚,也都好安排自己的工作。”


    賈振坤上任後主持的第一次台長辦公會開了一個半小時就結束了。賈振坤拿起自己筆記本和茶杯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坐在那裏一個多小時也沒有起身,他感覺有些疲憊,但主要是心裏有種莫名的不暢快。開會的效果不盡如人意,大家的興致好像不是那麽高,是什麽原因呢?是自己當台長以後第一次主持會議,他們還有些不習慣,甚至多少還有點不願意配合的意味?還是自己有些操之過急了呢?好像都有一點啊。第一次開會就提出了這麽重要的幾個問題,事先也沒有和他們進行溝通,他們來開會也沒有思想準備,看來以後還是要多注意一些,不斷地改進。作為一把手台長,首先就是要把這幾個副台長的工作做好,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首先要把他們幾個搞定,不然怎麽才能形成一個強有力的領導班子呢,台裏的各項工作怎麽才能迅速推進呢?


    坐在那張寬大的高靠背椅上,賈振坤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幾個副台長的樣子一個一個在他的眼前浮現。


    張洪明,應該說關鍵還是他。很有城府的一個人,卻又給人感覺不是老奸巨猾的印象。工作方麵,表麵上他都會是表示支持的,可是就是難有什麽實質性的舉動。沒有想通的地方,很可能還會在私底下給你來那麽幾手,讓你不好防範。以前是排位第二的副台長,現在還是這樣。其它的幾個副台長、當然也包括自己都是後來提拔起來的,都曾經是他的部下。這種複雜的關係是不大好處理啊!輕了肯定是不行,可一下子又不好來重的。怎麽辦呢?還是隻有先緩和緩和關係,對了,下午有時間就先主動拜訪一下,拉近一下距離,走一步看一步囉。記得當時老鄭台長卸任和自己交談時就說起過要和台領導班子成員、特別是和張洪明副台長處理好關係這件事情,看來還是有道理的啊!


    霍達就不一樣了,他當了多年的台辦公室主任。一個單位的辦公室主任,一般來說跟單位的主要領導是跟得比較緊的。當初他就是全心全意跟著老鄭台長,後來機會來了就提起來了,周興就是接替他當辦公室主任的。這個職位的特點是服從、執行,一般少有自己的觀點。現在老鄭台長走了,自己當了台長,在工作上霍達應該還是會配合的,隻是配合程度的問題。不過這個位置所分管的事情比較多、也比較重要,特別是現在要大力推進改革,他能夠全力配合、把工作抓到實處還是很重要的。下午有時間也應該去和他談談,交換一下想法。


    羅佑鬆和宋保平兩位副台長那裏也要抽時間主動去溝通一下。自己剛上任,也年輕一些,姿態放低一點還是有好處的,畢竟以後還要長期共事。


    想到這裏,賈振坤感覺輕鬆了許多。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隻要有想法、有辦法就行。你現在是台長了,和原來當副台長時就很不一樣了,你的思維和工作方法都應該轉變過來啊。第一步能和這幾個人把關係處理好,能夠得到他們的支持、或者說至少不在下麵使絆子,工作就算有了一個好的開端,以後再難的工作也都好辦了。


    下午一上班,賈振坤就敲響了副台長張洪明辦公室的門。


    聽見裏麵應了一聲,請進,賈振坤就推開了門。


    張洪明看著筆記本、正在研究上午賈振坤講話的內容,抬頭一看是賈振坤,頗有些意外,連忙站起來,“哦,是振坤台長啊,來、來、請這邊坐。”不經意間,稱呼也有了變化,上午開會時還是叫“振坤同誌”的,現在就改叫“振坤台長”了。說著就走過來熱情招呼賈振坤到辦公桌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振坤台長有什麽事,叫辦公室的人來通知我一下,到你辦公室去就行了,還煩你自己到我的辦公室來。”說著張洪明還倒了一杯茶端過來放在沙發前麵的茶幾上。在官場上的習慣都是這樣,一般都是下級到上級領導的辦公室去匯報工作,而上級領導一般是不到下級的辦公室來的。如果有什麽事情,也是要辦公室的人通知他們來。


    賈振坤笑著說,“應該的、應該的。張台是我的老領導,我剛上任,來拜訪是應該的。”


    張洪明也從辦公桌上把自己的茶杯拿過來,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哪裏、哪裏。也就隻是早出來了幾年,幹到正處級,也就再也幹不動了啊。”


    其實張洪明比賈振坤也大不了幾歲,當上正處級幹部也有些年了,但總是陰差陽錯,失去了再上一個台階的機會。現在看來,隻有退休前再找機會弄一個副廳級巡視員的待遇就算是對得起自己了。現在賈振坤當了台長,這件事情估計也繞不過他,所以和他的關係也不能搞僵了,張洪明心裏想。


    “張台啊,你也是知道的,現在台裏麵的壓力很大。這幾年雖然說取得了一些成績,但放在全國一看,也隻能是一個中遊水平。這和省裏領導和全省觀眾的期望差距還很大。所以我覺得應該加快改革的步子,還希望能夠得到張台的理解支持啊。”


    張洪明知道,賈振坤從表麵看起來還是顯得比較平和、但內心還是有些急迫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嘛,都想盡快見到效果,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賈振坤呢,的確也還具備這個條件。情況熟悉,上麵也有人支持。來勢也很猛,有點大刀闊斧的感覺。但是推進的步伐越快、力度越大,阻力當然也就越大了。張洪明覺得,從態度上來說肯定是要支持的,反正以後有什麽矛盾最後也都會集中到你那裏的。


    “這個你放心,肯定是要支持的。我剛才還在想你上午的那些意見呢。你一下子準備進行三項大的改革,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其實呢有些想法以前我也給老鄭台長說過,估計是他感覺問題太多,他在任的時間也有限,一下子也改不好,也就沒有下手。”張洪明顯得還是比較熱情。


    “正因為現在問題比較多,所以我才想要改就徹底一點,動作大一點、步伐快一點。真的如果就是現在這個狀況,我們台想要快速發展、迎頭趕上恐怕隻是一個想法而已。”賈振坤說。


    “也是的,這都是多年積累下來的一些問題,特別是人事方麵的問題。已經四五年了,也是該動一動了。隻不過要是機構一調整、人員競爭上崗,恐怕有不少部門領導可能不能再繼續留任。這些人以後怎麽安排,不知道振坤台長是怎麽考慮的。”看來張洪明還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一個單位改革,其實首先就是人的問題。隻有把這個問題解決好了,你所推行的改革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張台說的這個問題的確很重要,我也想過這個問題,隻是現在還沒有一個很好的答案。”賈振坤回應道。


    其實賈振坤早就想過這件事,要是台裏麵成立一個什麽機構,把這些人都歸攏到一起,待遇還可以適當高一點,繼續發揮他們的作用,應該還是一個不錯的辦法。現在想法還不成熟,也還不好和張洪明具體說。


    “也是的啊,電視這個行當還是蠻殘酷的啊,是年輕人的天下,年紀稍微大一點就要準備撤退了,問題是還不知往哪裏退。前段時間聽說有的省台還搞一刀切,過了五十歲就可以回去休息,待遇不變。當時我還有點不相信,看來這個離我們台也不遠了啊!”張洪明顯得有些感慨。


    “我也聽說過這件事,不過那主要是針對副處以下還在記者編輯一線工作的人,自己應該還是可以選擇的吧。”賈振坤補充道。


    “還聽說香江電視台有一個頻道,人員平均年齡還不到三十五歲,很多崗位都是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唱主角,幹得還很不錯。”張洪明又繼續說道。


    “我們這次改革也要大膽地啟用年輕人,放手讓他們去幹,我們的事業才能充滿朝氣。當然我們一方麵要敢用年輕人,同時也要用好年齡大一點的同誌、甚至包括老一點的同誌,不同階段的人作用也不一樣嘛。如果有一部分年齡大一點的幹不了什麽事,自己也不願意再幹的話,我們也應該把他們安排好的。”賈振坤一下子還不是台清楚張洪明怎麽扯起了這個問題,估計是有點試探的意思,於是也隻好表明自己的態度。


    “那也是的,這樣就比較好。”張洪明也點點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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