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鼓點猶如催命符咒一般,每在聖馬力諾人上心頭敲擊一下,他們就興奮一下,相反的,科西嘉便會有一個屍體從城頭落下。聖馬力諾人瘋狂地尋找著對手,他們看見自己前麵的同伴被科西嘉的小巫師燒成一幅黑骨後,竟也添著帶血的彎刀,冷笑著衝上去,讓拉賽人的鮮血從白袍裏噴射而出。嚇得臉色發白的科西嘉士兵看到同胞的屍體被狂信者切成肉泥,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就被一陣旋風啄去了首級,無頭的屍體在半空打了個轉,便栽倒在牆根下。喊殺聲漸漸被單純的慘叫聲蓋過,城頭上科西嘉的戰旗也被斫落。


    “這樣下去,不過半天,王都城就要被您拿下了。”齊露賽布布把身心都放在城池上的時候,鄰軍的恰塔仆正策馬跑過來,“您為陛下立了如此大功,賞賜一定不會少的。”


    齊露賽布布欠身笑道:“還是貴屬勇猛,三天三夜便可從邊境奔襲至此。”他的回答毫無建設性,完全是露骨的吹捧,但是騎士團長恰塔仆似乎很高興:“誠如您所言,陛下的軍隊自然要比科西嘉豬要勇猛,在王都他們能夠堅守三天也已經很不錯了。”


    “如此說來倒是在下的過失了,在王都城耽擱了這麽久,在下實在為自己平庸的才智感到慚愧。”齊露賽布布冷眼看了城頭上血腥的殺戮,語氣有些不平了。


    “團長真是說笑了,便是大王也對閣下您的意見采納有加,我們現在之所以能夠悠然地看著將士們在獲取戰鬥的果實,全賴團長向陛下進言要攻占王都的。”恰塔仆微笑著,但是話語中毒辣的語言一聽便知。齊露賽布布默不做聲,心中冷笑一聲:這些草原上逐狗之徒除了辛辣的毒舌之外,他們還會什麽。聖馬力諾人的強盛在於軍隊,軍隊的強盛在於比其他教國勇猛,身材矮小、壯實的聖馬力諾人之所以能夠比科西嘉、科西嘉的戰士勇猛,是因為聖馬力諾人對戰爭財富的渴望。假如不攻占王都,那麽自己的軍隊恐怕到不了西索迪亞就要垮掉了,隻有在初戰中滿足了士兵的yu望,才能驅使他們繼續戰鬥。愚蠢之徒恐怕隻看到西索迪亞那金燦燦的皇冠,沒有看到通往西索迪亞一路上的荊棘。“看來勝利來得還是太容易了。”


    “我想陛下下午應該會見你,團長,希望您能夠體諒下我們馬上健兒的想法,從這裏一直向西,把科西嘉的王太後擄來獻給陛下。”恰塔仆回頭看著城門的洞開,雙眼發出夜梟般陰芒,冷冷的語氣似乎在告訴齊露賽布布,下一次城門洞開是他們騎士為國王打開的西索迪亞大門。


    如果國王陛下有這樣的想法,我就替您進言。齊露賽布布在心裏這麽說道,但是他對於恰塔仆的淺薄表示憤慨,隻是微微點點頭,並不去搭理他。


    恰塔仆惡狠狠地瞪了齊露賽布布一眼,策馬跑回本陣去了。


    齊露賽布布也驅使自己的戰馬跑到城門附近,士兵們看到自己的長官出現都翹首仰望;齊露賽布布露出自信的笑容,大聲喊道:“進城去吧,該幹什麽幹什麽,不過在國王命令下達後,你們就要給我停手。趁現在,快點動手!”士兵們“呼”地一聲歡呼,,像一陣狂風一樣,朝著王都城席卷而去。興奮的狂歡在行動上立即化為熱烈的步伐;士兵們的雙眼仿佛都著了火,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大門內的城市,好像王都城內連道路都是黃金鋪成似的。


    齊露賽布布滿足地看著自己的士兵湧入城市,雖然自己不用動手,但是他也似乎看到自己眼前堆滿了黃金和珠寶。這個時候,下屬貝優妮塔來了,年輕人帶著勝利的喜悅,對自己的長輩說道:“多虧了將軍的謀略,晚餐就可以在王都城裏進行了。”


    “但願如此,貝優妮塔,你不進去嗎?”齊露賽布布奇怪地看著自己的下屬。


    “呃……屬下對財富並沒有過多的奢望。”貝優妮塔的臉紅了一下,“實在慚愧,我原本以為國王會立即命令我們的士兵禁止燒殺……”


    “真是孩子話!”齊露賽布布看著貝優妮塔的窘樣,解釋道:“國王當然會命令安民,但是我們的士兵需要異國的財富來補充自己戰鬥所消耗的熱情啊!在國王命令到達前,一切行動就要看指揮官能不能體諒自己的士兵了。”


    “屬下明白了。體諒自己的士兵……”貝優妮塔恭敬地點頭道。


    就在兩人談話的時候,突然,天地間發出一陣尖利刺耳的呼嘯,天際原本烏黑的濃雲早已不見,替代它的是滿天的紅光。在呼嘯聲響起的時候,隻見天與地交界的地方劃出一道血紅的光芒,緊接著,大地顫動,戰馬嘶鳴,一片混亂。整個世界被籠罩在血紅的光芒之內,所有目睹這怪異現象的人都在心頭感到莫名的巨震。


    貝優妮塔臉上驚恐萬狀,顫聲道:“將軍,那是……”


    齊露賽布布茫然不知所措,無奈地回望貝優妮塔,搖搖頭:“不知道……”


    在城頭上,被一群聖馬力諾人包圍的科西嘉巫師眼見天際出現異變,臉上決死的神情消失了,他雙目呆滯,絲毫不理漸漸逼近的敵人,望著遠處那紅芒閃過的地方,喃喃道:“完了,完了,妖星乍現,大災難……”


    科西嘉王希裏安菲托登基的第一年春天,三月八日,妖星乍現,費倫多行省陷落。


    ………………


    科西嘉王希裏安菲托登基的第一年三月八日,費倫多行省完全地被北疆的聖馬力諾人占領,中年的聖馬力諾人從此爬上了自己執政的顛峰。在蟲鳴和星光下,聖馬力諾王懷抱著科西嘉的公主,登上了王都城頭,城池下,數萬名將兵高呼“萬歲”。


    而這一刻,遠在西索迪亞的王宮卻進行這一場別開生麵的祈福宴會。這裏沒有一絲戰爭的氣息,王都的敵人距離西索迪亞還很遠,即使用快馬也有不下十天的路程;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騎士的死亡使王都的貴人們還能夠安逸地喝著美酒。原本晚上的宴會是慶祝國王生日的繼續,但是中午突然出現的異常天象震驚了王都的權貴們,索多瑪的侍者們不等國王召見,便急急入宮,慌裏慌張,不知所謂。宰相羅斯門德猜想老祭祀一定是*塗了,於是便打發他走了,接著他自己向聖殿的智者請教了天象問題,但是卻吃了閉門羹。事情拖著就會給人以口實,在王都中並非隻有一種聲音,異見者比比皆是,於是宰相當機立斷,決定將晚上的生日會改為祈福會。政治人隻會看效果,宰相這樣處理很自然地安穩住人心,一小夥的不安立即消失地無影無蹤了。但是,幽閉在聖殿裏不肯見宰相的老巫師們,此刻卻膽戰心驚,因為那奇異的天象決不是小小的祈福會可以折消的,他們麵麵相覷,苦思冥想的時候,王宮中開始了歡宴。


    這個祈福會不過是宮廷為了掩飾天象異變的借口,但是實際上它的意義遠不在那虛無飄渺的借口。宰相羅斯門德小心翼翼地端起白玉琢成的杯子,向王太後表示感謝,稱讚王太後的英明;畢竟,沒有處死賽利多納,讓宰相找到給國王落腳的台階,這一點就值得他心存感激。


    “諸位都是科西嘉忠貞的臣子,伯爵的罪過並不是諸位的錯誤,請各位大人不必自責。另外,我已經向陛下說過了,我個人對伯爵並無任何冤仇。”王太後這麽表態之後,作為臣子自然不好再不知好歹地與當權者再一爭長短。


    羅斯門德欠身道:“太後陛下心胸確非臣下等所能及,微臣及百官在這裏恭祝太後和國王陛下安康長壽。”太後遮在麵紗裏的麵容微微一動,向年輕的國王說道:“王兒,你不可以再對相父有任何怨懟了,相父日理萬機,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應該付上責任。”


    希裏安菲托頗為可憐地看著羅斯門德,嘴角露出很艱難的笑容,老大不情願地向宰相回應道:“願如卿言。”小國王說完這對臣下象征性的原宥的話之後,王太後才伸手接過宰相的祝酒,撩起麵紗,禮節性地喝下一口。


    君臣之間的誤解暫時解除之後,王太後顯然對自己兒子的表現很滿意,她朝殿內揮揮手,象征著科西嘉歌舞升平的宮廷舞蹈在大廳裏拉開序幕。科西嘉被譽為“舞蹈的故鄉”,即便是重視藝術勝於武力的科西嘉在舞蹈方麵也沒有能力與科西嘉一較長短。麵容嬌好的宮女踩著細碎的腳步,踏著曼妙的節拍,努力地尋找著自己的身段和音樂的完全的契合。這次跳的是東部費倫多的“飛翔舞”,十五個來自費倫多的舞姬長袖揮動,形成了一片靈動的雲彩,隨著空靈奇異的東部音樂,把觀眾的興趣完全吸引了。乍現乍隱的溫柔情緒從舞蹈中一點一點流淌出來,每個達官貴人的心頭都不盡湧起了粉紅色的思緒。


    王太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年幼的國王不知道是對異性的毫無感知還是對藝術本身的缺乏興趣,耷拉著腦袋看地快要睡著了。王太後輕輕地籲了一口氣,等到歌舞完畢的時候,才用輕柔的聲音宣布道:“這些舞女是費倫多的大人們送給陛下的,不過陛下年幼,還不到欣賞藝術的年齡,我現在代表陛下把她們送給列位臣工,希望大家不要推遲。王兒沒有意見吧?”希裏安菲托笑了一聲,答道:“一切聽母後的。”


    國王將自己的禁臠賞賜給臣下,這是科西嘉朝臣莫大的榮耀;參加宴會的十位肱股大臣都感激地趴在地上,不住磕頭謝恩。王太後看到大臣的作態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列位臣工忠心為科西嘉服務,受一點賞賜是應該的。如果不能對臣子們做出一點報答,我們母子兩人坐在玉座也會不安穩的,不是嗎?”


    羅斯門德首先表態:“陛下聖明。”既然太後已經把禮物都送出去了,那麽過去的摩擦也就應該煙消雲散了,否則做臣子的倒是心胸更加狹小了。趁著王太後高興,盡力磨合君臣關係的時候,宰相進言道:“微臣以為陛下年幼,不宜多近酒色,雖說是陛下的聖誕和朝廷的祈福會,但是微臣認為,有意義的表演也不止歌舞一種。”


    王太後的被白紗遮住的眸子突然亮了起來,她瞧了自己兒子一眼,正如她剛才在歌舞期間擔心兒子著迷女色一樣,她認為宰相所言不差,便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可憐的隻有懵懂的希裏安菲托,初為人君,即被懷疑有好色的傾向,對此根本毫無知覺的小孩,在後來回想起來覺得母親和相父真的是冤枉了自己。


    “微臣在聖殿有一位可靠的朋友,他精通各種知識,善於施展法術,為人誠懇、友善。假如在宴會上有這麽一位智者為陛下和太後闡釋人生的快樂,學問的樂趣,那無論如何也比欣賞無止境的歌舞要好。”


    “真的嗎?您這位朋友現在在哪裏?”王太後美妙的嗓音在大廳內回蕩,使得在宴會的每一人都有被磁力吸引的感覺。


    “就在臣的家裏,他剛剛結束艾薩克的旅行,正在準備科西嘉的考察。”


    “是一個旅行者?看來並不是安分的人啊,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特長贏得您的推崇。”王太後微微一笑,“宰相大人,我很好奇,請問那位智者叫什麽名字呢?”


    “伽羅曼托,陛下!”


    “哦……”眾臣裏發出一陣唏噓之聲,王太後顯然注意到了群臣的表情,繼續問道:“看來這位希茲先生很有知名度,列位臣工似乎對這個名字不是很陌生。”


    沒有等羅斯門德繼續說下去,一個雄渾的聲音在殿內響起:“諸臣之所以都對這個名字顯出興趣,那是因為這個名字本身就是大逆不道。”說話的人聲音剛落,王太後的眉頭就緊皺起來,羅斯門德轉向方才的發言者,平靜地問道:“請問公爵大人,伽羅曼托這個名字如何大逆不道?”


    被稱為公爵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大臣,他一點也沒有慈祥的樣貌,花白發須中間的那張臉是異常的可怖,臉上除了男人彪捍的神情外,就是一道深深的刀劍傷痕從右眼一直劃到左臉頰。雖然已經有些年紀了,但是老公爵還是龍行虎步地站出自己的席位,對高高在上的兩位君上報以複雜的目光,接著轉過身子,直對著羅斯門德道:“宰相大人是不是忘了四年之前,那個叫伽羅曼托的小子犯下的罪惡,他沒有經過我們卡蘭希勒家的允許,將我們卡蘭希勒家一頭奉為神物的巨牛殺死。陛下和太後都是信仰索多瑪如自己親長的仁者,如果遇到某個狂妄之徒破壞了兩位陛下的信仰之物,那麽請問陛下該如何處罪!”


    “本宮並沒有什麽信仰之物,信仰索多瑪是發自內心的,即使再怎麽心愛之物,也不能與崇敬索多瑪的那個心相提並論。”王太後出乎意料地幫宰相說話,這次在群臣中引來了細碎的議論。都說宰相和王太後在帝師賽利多納伯爵的問題上鬧得很不愉快,難道全是假的?群臣正在疑惑的時候,羅斯門德笑道:“卡蘭希勒公爵,假如巨牛衝入集市,衝撞行人,那麽它所造成的傷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忝列神物之位,是吧?”


    “到底是怎麽回事?”國王發話了,小希裏此時以手支顎,煞有興趣地看著宰相,“相父,您說那個叫伽羅曼托的人把一頭牛殺死了,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我們每天都要吃牛肉。公爵大人,不過是一頭牛,怎麽能讓人犯下大逆不道的罪名呢。相父不是告訴我,科西嘉王法中最大一條才是大逆不道,那是連王者都不能寬恕的罪惡,但是伽羅曼托不過殺了一頭牛,無論如何不能歸入大逆不道的罪惡中。相父,是這樣的吧?”國王說完,笑了笑,國王的笑讓羅斯門德真的有點難做了,原本順著國王的意思,年輕的國王可能馬上赦免伽羅曼托的罪過,但是國王卻把得罪公爵的話交給了自己。宰相在心裏苦笑一下:“誠如陛下所言,既然公爵大人已經說了,那麽這件事情就交給陛下裁斷,相信陛下的裁斷,公爵是會心服口服的。”皮球又一次被踢了回來,王太後不免有點責怪宰相的奸猾,但是自己的兒子明顯有偏袒伽羅曼托的言詞,希望隻是孩子話,不然被卡蘭希勒家嫉恨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那好!”希裏安菲托站起來,童稚的臉上掛著笑容,似乎他是盤算好了的,有一種得意的神情,“現在差人把伽羅曼托先生請來吧。那麽我們趁著這個空隙來說說看伽羅曼托是否有罪過,如果有的話,那麽他一進來,公爵大人就可以將他繩之以法,不是嗎?”


    “陛下英明!”公爵朝宰相不屑地瞧了一眼。


    這個時候,國王開始審案子了:“卡蘭希勒公爵?”


    “微臣在!”公爵既不跪拜也不行禮,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小國王正要發作的時候,他的母後將他按住,於是國王隻好繼續問道:“您的那頭牛是神物嗎?”


    “這是自然,在下先前就說過了。陛下真該好好學習一下如何記住臣下的話。”


    “放肆……”王太後努力地保持著姿態,沒有把危險的話大聲罵出去。


    國王坐直了身子,問道:“那麽您為什麽把那頭牛奉為神牛呢,我想它不會在您出生之前就是神牛了吧?”童言無忌,卡蘭希勒公爵也沒有發作。老頭子將惱怒埋在心底,才大聲說道:“巨牛被奉為神物那是五年前的事情,陛下當時還是……”羅斯門德惱怒地直頂撞了他一句:“不用扯到陛下,陛下要比那頭牛尊貴無比。”卡蘭希勒公爵撇撇嘴,繼續說道:“微臣遠征艾薩克回來的途中,斥候回報,有索多瑪的侍者坐在一頭牛上麵,擋住了微臣的回軍路線;微臣很詫異為什麽會有人如此大膽,於是前去親自探看。但是微臣看到的是一頭巨大的牛,一頭足有一根長矛高的牛。那位索多瑪的侍者告訴微臣,那是神主為了嘉獎臣下得勝回來,送給微臣的禮物。”


    “那頭牛其實沒有立過任何功勞,不過是侍者送給公爵的禮物!”國王童稚的聲音突然提高了,“既然沒有立過任何功勞,即使再怎麽奇異,那也是一般的畜生,不是嗎?”


    “陛下英明!”羅斯門德繼續道:“索多瑪的侍者早就在三百年前就說過,所謂的神物,哪怕再平庸也可為神物,隻要它為科西嘉立過功勞。換而言之,如果沒有為科西嘉立下功勞,即使是陛下的坐騎也不能稱之為神物。”


    不等公爵抗議,國王繼續說道:“不要說那次得勝是神牛的祈禱,相父教導我說,索多瑪光輝指引下的科西嘉子民才是這個世界上的萬物靈長,才是克服一切困難的源泉。與其說勝利是神牛保佑,倒不如說是公爵征戰有方,將士效命。把將士和公爵的功勞歸到一頭牛身上,想必索多瑪也會覺得不公道,或許那個時候索多瑪的侍者就是想送一頭牛慰勞各位征戰的功臣呢。可惜,公爵大人卻把大家的食物當作神物供奉了。”


    大廳裏,一些中立的臣子偷偷地笑了,但是攝於公爵的權勢,聲音很小。


    “陛下!”公爵抗議的聲音大了,“神物便是神物,那也是先王默許的事情,伽羅曼托殺了神物,隻這條便是大逆不道。”


    這個權臣無視國王的發言,群臣中也有一些異議了。


    “既然成為神物的前提不成立,又隻是先王的默許,沒有正式的文書,怎麽能說那畜生就是神物呢!”軍務尚書雖然也是一個胡子花白的老將軍,但是對科西嘉王還有一定的敬意。


    “既然巨牛不是神物,伽羅曼托不過是殺了一頭畜生而已。”工務尚書是一個中年發福的胖子,雖然他的立場一向是中立,但是作為臣子,他為自己的君主在十歲的年齡上便可以斷決案件,感到由衷的欣慰。


    “更重要的一點。”國王忽然邁步走下一個台階,“即便是神物,衝撞集市,造成了平民的死傷,我想失去親人的悲痛完全可以讓索多瑪仁慈的心感化,將神物的光環從那畜生身上扯去。從那頭牛殺死第一個科西嘉子民開始,它便是我們科西嘉的罪犯,因為它犯了殺人之罪。另外,卡蘭希勒家沒有好好管住本該不犯罪的神物,那麽失職之罪也在所難免;除了這一點,既然牛在公爵家看來是神物,那麽它在殺人之後便被剝奪了神物的資格,公爵家人使神物蒙罪,這也是一個罪過。”


    “了不起……”


    “陛下真是神童……”


    十歲的國王分析事情如此有條理,足以讓在場的大人們感到震驚。但是在中立派大臣的讚譽背後,卡蘭希勒公爵早已氣地臉色青白,不過不敢大肆發作,他咬咬牙,在心底盤算著:“羅斯門德這個老頭,真是該死,一定是他教唆的,不然一個十歲的毛孩懂什麽!”


    希裏安菲托在群臣的一片“英明”的讚譽聲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座位上坐直了,年輕的國王又向自己的母親說道:“母後,剛才每個大臣都分到了一個舞女,那麽進貢的費倫多歌舞團還有五個舞女沒有送出去,兒臣請求母後將他們送出宮去。相父曾經說過,這也是仁政。今天既然是祈福會,那麽兒臣想帶頭做一個表率。希望些許仁慈能夠得到索多瑪對科西嘉的庇護有加。”


    沒等王太後點頭,底下的大臣又跪了一地:“陛下英明!”


    在這一片讚頌聲剛落下的時候,宮殿外的侍衛的喊聲遠遠傳來:“伽羅曼托先生到,伽羅曼托先生求見陛下!”


    沙奈朵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了,她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瞼,卻感覺到周圍一片迷糊了。她想抬下手,卻是全身乏力,接著連自己的呼吸也感覺很急促,“看來是病了……”沙奈朵不經意的時候,淚水滑過臉龐,突然她想到了什麽,奮力想從床上起來,可是全身骨骼劇烈地疼痛,忍不住喊出了聲音。


    “沙奈朵!”一雙堅強有力的大手緊緊抱住他的身體;沙奈朵輕聲喊了一句:“哥哥!”便撲到他懷裏,痛哭起來了。


    “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呢,哥哥?”


    年輕的鐵匠沒有回答,隻是抱緊自己的妹妹,害怕她會失去一樣;他拍著妹妹那因為痛苦而起伏的後背,喃喃地安慰著:“一切都會好的,都會好的……”沙奈朵停止了流淚,她抬頭看著自己的哥哥,隻見哥哥黑紅色的臉上閃出堅定的神色,仿佛是決定了一件什麽重大事情似的。


    “他不會回來了,是不是?”沙奈朵一想到這點,淚水又就如泉水一般“嘩啦啦”地流落了,“再也不會看見他了……沒有這個人了……”


    “你休息一個晚上,明天我們準備把他葬在後山那棵最高的木棉樹下。”鐵匠冷靜地說著,盡管他臉色如常,但是和自己妹妹說這件事的時候,他的心情也決不好受。


    “不!不!”沙奈朵用力抓住哥哥的肩頭,滿臉淚水地猛烈地晃著頭,長發粘著淚水,貼著她的臉龐,神色顯得特別的絕望和疲憊,“不要!不要!我不要他離開!不要啊,以後就再也看不見了,看不見了……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


    是啊,埋葬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之後,世界上就沒有這個人了,曾經還和你親熱地交談,熱烈地擁抱,突然之間,這個人就從自己的生活裏消失了,再也看不見,再也摸不著,連一點溫存都沒有了。如一陣風,一滴水,過後,什麽也沒有了。


    “沙奈朵,你曾經愛過他,這樣子就足夠了,他已經很幸福了……”鐵匠兄長從身上掏出一枚金質的胸牌,遞給沙奈朵,安慰道:“這個上麵刻著他的妻子、女兒的名字,看,下麵還有一行空著,一定是要給你刻名字的……”


    沙奈朵失魂落魄地搶過胸牌,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胸口,“我能感覺到,他是愛我的。”


    哥哥點點頭,“留著這塊胸牌,學著慢慢忘記傷痛吧,我親愛的妹妹……”他心裏默默地祈禱著,但願她能夠重新振作起來。鐵匠繼續說道:“我們拷問了那個異教徒,教士先生說他是聖馬力諾人,聽他的口氣,聖馬力諾人似乎要侵略了,當真是不妙啊!”


    “又要打仗?”沙奈朵含淚看著胸牌,近乎癡呆地問道。


    “是吧,沒人能料到會怎麽樣,那個聖馬力諾人嘴巴守得比較嚴,但是他們敢公然追趕我國的士兵到這個地方來,恐怕……對了,沙奈朵,明天安葬好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之後,我們就要去西索迪亞,帶那個獨眼鬼去,讓西索迪亞的大人們來審審那個兔崽子。”


    沙奈朵嘶啞地搶著說:“我也要去!”突然她的目光又黯淡下來:“我還是留在這裏,我發過誓,要陪他的……”


    哥哥溫柔地撫mo著妹妹柔軟的長發,口氣盡量溫和地說道:“我也不知道你該不該跟來,但是留在這裏我也不很放心,我剛回來,就發生這樣的事情……沙奈朵,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希望你不要太傷心了,這個世界上許多事情都不是很如意的,隻要我們還能好好地活著,那就是索多瑪最大的恩惠了。別做傻事了,現在先休息一下……”


    “哥哥……”沙奈朵抱緊自己的兄長,“你不要也走了!”


    “傻孩子,如果索多瑪能給我一個選擇,我想一輩子也不要戰爭,即便它是正義的。你的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先生就是因為跟數以百計的聖馬力諾人周旋才筋疲力盡的。戰爭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他跑了三天三夜……”鐵匠看到沙奈朵紅腫的雙眼,就忍住不往下說了。


    “總之你的男人士一個不折不扣的勇士,他和敵人奮戰了這麽久,你是否要懦弱到一輩子守著這張床呢!”哥哥的語氣顯然帶著挑釁;妹妹的眼神由自豪轉為狠辣:“我要殺了奪走他命的家夥!我要殺光他們!”


    “好極了,別病懨懨的,休息一陣再說。”鐵匠沉聲道:“誰要是壞了我們的愛人,我們要叫他付出更大的痛苦!咱們奇奇莫拉家的兄妹可不是好欺負的。”


    “孔斯……”妹妹叫著哥哥的名字,鐵匠愣了一下:“怎麽了?”


    “能把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的劍給我嗎?”沙奈朵的大眼睛裏似乎在積蓄著什麽。


    “嗯……也好,我用十個金幣把它換回來,剛才是裏拉克少爺要走了。”孔斯·奇奇莫拉起身向外走去,“沙奈朵,如果明天想跟我們走的話就好好休息。”


    孔斯走了不久,沙奈朵就睡著了,她夢見自己又坐在芬芳的草地上。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把她抱起來,親吻她的臉頰。棗紅色的戰馬在奔馳,沙奈朵窩在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德懷裏,幸福無比地比上雙眼,享受著顛簸的愉悅。在紅霞燒著了天邊的時候,滿臉緋紅的沙奈朵和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在後山的木棉樹下久久擁抱。


    可是夢境的畢竟是虛幻的,等到她醒來地時候,沙奈朵發覺自己全身上下都沉浸在濕乎乎的汗水中;她驚覺似的摸了一下額頭,才長長舒了口氣。看來方才是病了,現在出了大汗,感覺身子輕鬆了許多,整個人就像在棉花堆裏泡著一樣。沙奈朵支起身體,突然“當啷”一聲,發覺身上有塊堅硬冰冷的東西掉在了地上。啊,那是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的劍,原來哥哥已經把它送給我了。沙奈朵卻想到劍的主人,她不由得內心一陣抽搐,感覺整個身子被電到一般難受;俏臉失神地望向窗外,想趕走心中的惡感。窗外的月光如水銀一樣灑在她身上,同時也給了她心靈上的安寧。她似乎剛剛擺脫掙紮一般,陶醉地閉上了眼睛,沐浴在銀色的月光曲中。


    “密特拉阿,請你告訴我,我的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真的就不能回來了嗎?”少女仰頭望著窗外的一輪銀月,自言自語地問道,可是天穹上的彎月還是靜靜地懸掛在中天,沒有回答。


    沙奈朵輕輕地爬下床,支起拖鞋,雙手依舊抱緊了長劍,呆立在房間中央。也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隻見她的呼吸隨著瞳孔的縮放變得越來越來急促。她突然憤恨地捏起拳頭,“乓”地摔在床板上,清秀的臉上掛滿了痛苦的神色;她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晶瑩的淚珠伴隨著抽泣在空氣中灑落。沙奈朵抬起頭,通紅的臉色上映襯著滿腔的怒火,她仿佛下了什麽樣的決定似的,衝出房門,拖著長劍,消失在夜幕中。


    “砰!”


    關押聖馬力諾人的柴房的門被一腳強行踢開了。“叮”的一聲,被利刃斬斷的鐵鏈丟在了地上。漆黑的牢房頓時被門外的月光照地異常明亮,隻見洞開的房門中間站著一個黑色的影子。“哇——”聖馬力諾人的喉嚨裏爆發出一陣低沉的驚呼,他看見了他在草原上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的恐怖的情景:披頭散發的美麗少女穿著極其簡單的衣物,而她手中卻握著一把寒光四溢的利劍。那女人的雙眼放射出殺人的光芒,水晶般的眸子像冰一般直透入人的心扉,那眼神和利劍的光芒相互交輝,編織出一陣奪命的寒光。


    “什麽人!幹什麽!”聖馬力諾人喉嚨裏發出驚懼和慌亂的語句,但是,卻無法阻止那壓迫性的影子一步一步逼近。


    “去死吧!”沙奈朵揮舞起長劍,劍光在月色下宛如一匹銀練鋪開。


    劍光急速飛來,聖馬力諾人即使不懂那科西嘉女人口裏的咒語,也知道這一劍是會要了自己的小命。他苦於雙手雙腳都被麻繩綁住,隻有勉力地在地上滾派以冀躲過致命的襲擊。


    “叮!”劍擊在地上,閃出一朵火星;聖馬力諾人及時的躲閃免過了被攔腰截斷。沙奈朵的雙肩在劇烈地抖動,手臂高舉,不等聖馬力諾人縮回雙腳,便一劍斬下。一聲輕微的響動,伴隨著自己手臂上明顯得阻滯感,沙奈朵聽到一聲淒厲的痛吼。聖馬力諾人的雙腿被斬飛,一道血箭從長劍光滑的鏡麵上激射而出,打在泥土的牆上。聖馬力諾人被截斷的斷腿處,猩紅的血液匯成了一窪小血池。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聖馬力諾人現在對死亡的恐懼遠遠超過了對這個女人的憎恨,可惜他的聖馬力諾語在嘶啞的喉嚨裏叫出來,就像是夜梟尖叫般淒冷。


    沙奈朵受到鮮血的刺激,胸口起伏加劇,她臉上閃過痛苦和滿足的神情,再次舉起長劍,心中祈禱著:“密特拉啊,讓我殺了這個聖馬力諾人……”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聖馬力諾人在血泊中翻滾掙紮,口中哀呼乞求,但是利劍這次準確無誤地落在他的胸口;他感到一點冰涼伴著刺痛在胸口開始擴散,等到這個冰涼與刺痛的混合體走遍他全身的時候,他體內爆發出火熱的劇痛,痛得令他頭昏眼花,連哀呼都沒有力氣了。胸口的煩膩更加明顯,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喉嚨處的腥液不斷地上泛,終於從口中傾吐出來。黑紅的血漿隨著長劍的抽回,激射而出;聖馬力諾人血口中喃喃著:“不要殺我……”,伴著痛楚在全身遍布,以至於感觀都麻木的境地,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了;最後,聖馬力諾人感到腦袋似乎跟石頭一樣沉重,腦際一片渾渾噩噩,就再也沒力氣呢喃了;奮力掙紮揉*的手或許也是累了,重重地摔在血汙的茅草上。


    沙奈朵在刺下這一劍的時候,咬牙又絞了一通,聖馬力諾人在她的眼裏再也沒有一點人的模樣,而是一團在腳下不斷抽搐的肉球。哀號沒有喚起她一絲憐憫,反而激起她藏在心中無限的淒苦。當劍拔出聖馬力諾人身體時,一聲恐怖的血色低吼被埋葬到地獄中去了。飛濺到血淋到沙奈朵的身上,使她在月光下變得更加的可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叛逆狂法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必傷不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必傷不壽並收藏叛逆狂法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