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是發生在午後的,然後僅僅是在天剛剛擦黑的時候,京西大營的衛戍部隊便開進城來,整整兩個全副武裝的重裝步兵師團,這些直屬於皇帝的軍人並未遵循一切聖京的日場秩序,而是幹淨利落的開始了所謂的“平叛”工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軍隊那雷厲風行的作風確實遠非一般的官方職能部門所能比擬,更何況這部隊是泛大陸最強的軍事大國鬆藍的精銳部隊之一。木口冷麵的士兵們根本無視一切哭泣和哀求,在長官的帶領下忠實而富有成效的執行著皇帝所下達的命令……


    一切都在沉沉夜幕的掩蓋之下進行著……


    第二天清晨,聖京城一如往日的繁華,除了城西的很大一片地方被官方派重兵封鎖外,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樣,昨天發生過了什麽,竟似根本無人關心一般。


    帝國的史官在那時是否受到了來自某方麵的授意則不得而知。在那一天的卷簿上,他隻是很簡單的寫道:聖曆聖曆一千一百二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尤特作亂,禍及黎民。王怒,令逐之,是夜,王軍入城平亂,斬首五萬餘,血流盈渠……


    ※※※※※※※


    “……是嗎?”夏從被窩裏坐直身子,半依在床頭上:“果然和我的預計差不多呢,對於這種事,任何的政府都絕不會手軟,沒把這些家夥斬盡殺絕已經算是皇帝陛下他很有愛心了……你我的對不對,家夥?嗯?”他挑起眼角,綻開一個漂亮的笑容望向床前板著張臉的艾米爾。


    “是,您得一點不錯。”身上的傷雖然已經好了很多,不過以往那個愛愛笑的艾米爾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類似於夏平日裏那樣,淡漠又毫無表情的麵孔。如果不是二人的外形實在相差甚多的話,恐怕任誰都要認為他們是同胞兄弟了。


    “……”聽著這看似恭謹,實則卻殊無恭敬的回答,夏雖然依舊原樣不變的笑著,不過一對細長好看的眼睛卻微微的眯了起來,偶爾的開合之間,不時射出危險的光芒。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場的話一眼便可以看出,這子已是十分不爽,幾乎要動手殺人了。


    對此,艾米爾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不過他偏偏就是一副隻做不知的表情,無論怎麽看都像是故意的,那滿臉的漠然和一板一眼的有問必答,真是要多氣人就有多氣人。


    夏拉下臉瞪了他好一會,艾米爾卻神色不變的與他對視,雖然沒有更多過激的表示,眼神中傳達的意思卻是毫不相讓,這對於夏大人來無異於火上澆油,他用更加凶狠的眼神死盯著某個不知死活的子,毫不掩飾自己憤怒到幾乎要爆炸的情緒。


    可惜無論眼神再怎麽淩厲,畢竟還是殺不死人的,或許嚇唬外人還比較有用,對這個跟了自己好幾年的家夥來講,就有點不那麽靈光了。


    瞪了半天眼睛的夏終於自覺沒趣,有點灰溜溜的縮回床上。盡管這樣,他看上去仍是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這點從他抿得緊緊的嘴唇上就能看出來了。


    相比於艾米爾來,實際上夏的傷遠比他要重得多,但由於他那特殊體質的原因,那些一般性質的外傷早已經全都好了,連一絲傷痕都沒有留下。話雖這樣講,但那些失去的鮮血畢竟不能平空造出來,先前在與神聖騎士的拚殺中他就已經受傷大量的失血,後來為了挽救某變態貴族的命,不得已他又“慷慨大方”了一把,結果若不是人家大發善心的話,沒準他現在已經把自己的命都交待出去了。雖然是這樣,他也足足昏睡了數日之久,倒讓他的合作者們擔了不少的心。好容易醒過來了,卻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不得不老老實實的呆下來靜養,足有半個月左右了沒有離開房間一步,這對於他來,已經是非常的不可思議了。


    但不管怎麽,畢竟他的恢複能力遠比一般的人要強得多,僅僅修養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已好得七七八八,除了劇烈運動後仍有些隱隱的頭暈外,基本已經沒有問題了,原本消瘦蒼白的麵頰也也因為這段時間的靜養而豐潤起來。不過,隨之產生的負麵作用好像也是很明顯的,這子好像竟喜歡上了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安逸生活,本已能下地活動,可他偏就賴在房間裏不出去,反正衣食宿及需要了解的一切都有蘇菲兒和別墅的仆人們來打理,他自是樂得清閑。


    事實上,自從艾米爾傷愈起身開始,主仆兩人間的關係不知怎地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雖然表麵看上去兩人都謙恭有禮客客氣氣的,實際上周圍的人,包括神經超大條的野蠻人都能感覺到彌漫在兩人周圍,幾乎是肉眼可見、其間好像還夾雜著一絲絲雷電的低氣壓,每個人都知趣的離得遠遠的,尤其是兩個人一同出現的場合,那簡直就是生人勿近四字的最真實寫照……


    房門輕輕一響,盜賊姐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盜賊們本來就有幹什麽都輕手輕腳的職業病,她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在這並不能算上寬敞的房間裏,趨退之間,悄然無聲,很容易會讓人聯想到腳步輕盈的貓兒。


    “怎樣?還順利吧?外麵風聲如何?”白了艾米爾一眼後,夏將目光轉向盜賊姐。由於養傷的緣故,近期來在外麵跑的活兒一直都是蘇菲兒來做,這對於她來並不算是什麽難事,隻是某些人修養日久難免有些悶氣,當看到她從外麵回來之後常常是羅哩羅嗦的問個沒完了,開始還全沒當做一回事,但如此幾次之後她便有些不耐了。


    “哼,還能怎樣?”在外麵到處亂轉了一天,喝了一肚子冷風的蘇菲兒大姐顯然心情很差,她氣呼呼地扯下短披風,狠狠將它丟到了一邊後悶悶的坐了下來:“還是老樣子,西邊還是戒嚴狀態,沒有皇帝或者軍務處簽發的手令,根本別想靠近那裏……聖京主要的街道和要害部門都加派了巡邏隊,不過民間似乎對此沒有太大的反應,人們關注的是即將到來的戰爭了……起來,這也是最近酒館裏相當熱門的話題呢!”


    她歪著頭想了一會之後,又補充道:“……皇家似乎也沒有要繼續追查這件事的意思,當然,這隻是從表麵上來判斷。不過他們現在的絕大部分精力應該都放在南麵邊境上了,聽那邊現在每天是衝突不斷,據已經死了不少人,鬆藍政府的策動工作做得也相當成功,至少現在聖京城裏主戰的呼聲絕對占了上風,市民的情緒都很亢奮……你知道的,像鬆藍這樣的軍事大國,嗯……”


    她皺起眉頭停了下來,似乎在考慮著要怎麽樣措辭才能夠清晰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當然,這個我很清楚。”夏微微一笑,環過雙臂攏住自己的雙腿,將下巴搭在膝上一下下的搖晃著:“……一個強大的帝國或是聯盟,在某些特定的時候或形勢下,確實需要一場戰爭來緩和矛盾和解決問題的,這沒有什麽值得大驚怪,而且反過來的話,戰爭雖然會死人,但也會促進一些發展呢,至少不是全無好處的。”


    “嘿,看起來你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呢……”蘇菲兒歪著頭上下打量他:“精神好像很不錯呢!至少看上去是這樣,這對加西亞來也許是個好消息,他應該會高興吧?”


    “是嗎?那,我是不是也應該高興一下呢?”他懶洋洋的放下雙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銀色的發絲,用同色的緞帶縛在身後。纖細精致的五官,在由窗口灑進來的初陽照耀下,如同天使一般溫和。


    “是啊是啊……”蘇菲兒無奈的嘟囔著:“早就該活動一下了,天天讓我這樣一個大美女在外麵跑,真不知道你們這班男人都是怎麽想的!太不紳士了,哼……”


    “嘿嘿~”夏颼地一下跳下床來,赤著雙腳在地板上轉了兩圈,他輕輕地做了幾個擴胸伸展的動作,身上的骨節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喀喀聲。


    “大姐,何必這麽呢?這不是能者多勞嘛!”他扶著後頸,慢慢的活動著因臥床過久而有些僵硬的頸骨,不時輕輕咧嘴:“啊,好疼,躺久了果然沒什麽好事……”


    “少來!這些話你拿去糊弄別人吧!”蘇菲兒瞪了他一眼:“現在你們兩個混球都死不掉了,所以都給我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本姐可懶得再伺候你們了!”


    房間裏的兩個男人飛快地對視了一眼,跟著又都不約而同地將頭扭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夏大人還很響亮的從鼻孔裏哼了一聲。蘇菲兒在一邊看得暗自搖頭不已。


    “得也是,在床上膩了這麽多天,身上都快生鏽了。”夏拿起丟在一邊的衣服開始穿戴:“……是應該活動一下了,否則讓合作人不滿意的話,我可是很難做的啊!”


    蘇菲兒想了一會,終於還是沒忍住開了口:“……夏,嗯,這些天你一直在養傷,所以沒問你,你……有沒有忘記什麽?”


    “忘記?”夏臉上的表情卻完全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樣,隻是帶著一點疑問和迷茫,連正在係著扣子的手都沒有停下來:“忘記什麽?噢,知道了,你是那變態家夥吧?嘿,你不我倒真忘了……”


    “啊?”蘇菲兒瞪大了眼睛。


    “怎麽可能會忘?那家夥要是死了的話,我那麽多血豈不是白白流掉了?”係好了最後一顆扣子,他又解開束發的帶子,將散亂的頭發捋了捋,重新紮了起來:“……哼,居然一聲不吭就溜掉了,這麽好用的槍手哪裏找去?他要是再敢回來,一定要他好看……”


    “……”蘇菲兒看著眼前的人兒,覺得不知道要什麽好,於是她隻好沉默。


    房門輕輕被人叩響,跟著輕輕的打開,瑪斯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起來,加西亞別墅最近以來做什麽都無聲無息的習慣還就是從他這裏發展開來的,本意是保持清淨的環境有利於兩個病號養傷,主人既然這樣做了,下麵的人自然也都是有樣學樣,結果不經意間這習慣竟這麽養成了,以至於在後來夏離開這裏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裏,這習慣都還一直保持著,最後居然演變成了加西亞別墅的傳統,這則是眾人始料未及的了。


    “合作者,看起來你恢複的不錯。”見夏穿戴整齊的下了床,瑪斯先是一愣,跟著臉上的表情很快變成了釋然,其間還摻雜了幾分喜悅:“這樣,我也就可以放心了。我想你也知道,如果你有什麽不測的話,我可是會很困擾呢!”


    “……那麽,為了慶祝我大難不死,是不是該慶祝一下呢?”夏展顏一笑,靈巧地原地轉了個圈:“假如我現在翹掉的話,也等於是你的損失吧?對不對?”


    “這是自然,我個人是非常願意替您慶祝一下的,不過……”瑪斯有點為難的聳了聳肩:“眼下似乎很難實現了,因為有個人堅持要立刻見您,我想,慶祝宴會之類的隻好延期了。”


    “哦?”夏習慣性的挑起眉毛:“是哪路神仙呢?”


    “嘿……總之看到你就知道了。”


    ※※※※※※※


    “您真讓我意外。”夏大咧咧的靠在客廳柔軟的駝絨沙發裏,舒服的架著二郎腿:“看,這段時間我雖然搞得狼狽了一些,但好在答應了您的事情也都做到了,應該沒有什麽遺漏之處吧?”


    “嗬嗬,您真謙虛,老實,原本我也沒想到您能做到這個程度。”


    坐在夏對麵的赫然是已經許久未曾出現的愛爾瑪;多琳公爵夫人。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鬆藍皇帝便已簽發了正式任命愛爾瑪;多琳擔任堪薩克行省地方最高長官的任命書,並冊封了她大公的爵位,這在鬆藍的曆史,甚至是整個大陸的曆史上來看都是不多見的。其原因自然顯而易見,大公爵雖然身份尊貴,可也算不上什麽稀奇東西,全大陸上拉拉雜雜的怎麽也能湊出個一百幾十號來。可要是起女性的大公爵來,那就當真是一隻巴掌就能數得過來了。


    可惜夏大人並沒有關於這方麵的自覺,對於坐在對麵美豔如花的大公爵,他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崇拜和客氣,硬要的話,也僅僅是保持著麵對女士時應當遵守的禮節罷了。對於他來,可能在這個世界裏,並沒有什麽特別需要尊重的人。


    “事實上,這些天我已經來過了兩次,可您一直都在昏睡……”大公爵巧笑嫣然,眉宇顧盼間,萬種風情流轉。唯一遺憾的就是此行為了掩蓋身份,她隻穿了件樣式甚為普通、毫不起眼的深色外套,但縱是如此,也難以掩蓋她那絕世嬌顏。


    “……原本我還一直在擔心,還好還好,您終於沒事了,我也可以放心了~”她這樣著,還做了個鬆了口氣的表情。


    “女狐狸,我會相信你的話?開玩笑……”夏一麵在肚裏暗自詛咒,麵上卻連連打著哈哈。


    “我知道,您難免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想法,但請務必諒解我的難處……要知道,那時候我們還是第一次打交道,對於初次見麵的人,我真的沒有辦法付出太多的信任……請理解我,我、我不能犯錯誤的,一個很的失誤,對我來可能就是萬劫不複啊!”她越越激動起來,眼角居然隱隱泛起了淚光。


    “諒解你的難處?那他媽的誰諒解我的難處?靠……”盡管暗地裏腹誹不已,但夏仍然是不得不擺出一副理解萬歲的麵孔,不住的點頭。


    “您能諒解我?噢,這真是太好了!對您的胸襟,我由衷的敬佩啊!”見夏並沒有預期中的責難,她立刻換了張麵孔:“嗯,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決定將治下的一座型雲青石礦的所有權贈送給您,作為補償……啊,不需您勞心去管理的,礦廠每年的收益自然會如數奉上,雖然算不得什麽大收入,一年也有幾億德納爾的……”


    “停停停……”聽了這話,夏先是一喜,但跟著便一下皺起眉頭:“我不是、我不是錢的事,這個,這個……”


    他擰著眉毛想了半天,終於一瞪眼:“……這些個套套都免了,有什麽事直吧!我不喜歡繞彎子。”


    聽到夏這麽,大公好像並不意外,她嫋嫋婷婷地站起身來,伴隨著一陣誘人而神秘的香氣,附在夏的耳邊低語起來……


    良久,她直起腰來,姿勢優雅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如何?看,我在等著您的回答呢。”


    夏苦笑:“……我就知道沒那麽簡單,我能不能拒絕?”


    “拒絕?”大公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她習慣性的舉起熏得噴香的象牙扇,輕輕掩在麵前:“……這,請原諒,您看,這件事對您來,無論怎樣應該都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啊!我真的不明白您您在擔心什麽……”


    她想了一會,又補充道:“……如果、如果您是擔心報酬的問題,那就請不要擔心了,經過這次的事情,我想我們之間應該已經能夠做到彼此信任,我願意先支付您一筆相當的定金,其他的部分等待完成之後再……”


    “不不不!我想您誤會了。”夏攤開雙手:“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您要搞清楚,替您幹掉幾個對頭對我來也許不是什麽難事,可我暫時還沒有打算介入到一張戰爭中去,是的,就是這樣。”大概是覺得在這件事上不能玩笑,夏也少有的擺出了一副正經麵孔。


    大公大概沒有想到夏會這麽幹脆直接的拒絕她的提議,不由得愣在了那裏。夏也懶得去看她臉上變換不定的神情,幹脆把臉扭到一邊,端起杯子品起咖啡來了。


    室內的氣氛漸漸變得尷尬起來,兩個人都有意保持著沉默,就像是在彼此考校著對方的耐心一樣。


    夏打定主意了絕不開口,他口口的呷著咖啡,心裏卻暗自盤算:“……一次不夠還來第二次?誰知道你打的是什麽主意啊?還想我上當麽?開玩笑……”


    房間裏的空氣繼續沉悶著……


    忽然間,多琳夫人發出了一聲壓抑般的抽泣,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安靜的環境中聽上去卻是無比的清晰,跟著她便悲悲切切的嗚咽著聲哭了起來。一時間,當真是珠淚紛紛如雨落,配上她那淒美嬌豔的麵容,縱使是心如鐵石般的人也忍不住要動心,隻想把那個柔軟噴香的軀體抱在懷中,撫慰她,保護她……即使你心裏很清楚這也許隻是她的手段,但卻仍然忍不住要這麽做,這也就是她的厲害之處吧。


    可惜的很,她這樣的手段也許對一般的男人是無往而不利,可惜對心智堅強得遠超常人的夏來,這樣的做法便顯得有些拙劣了。


    他並不發一言,隻是冷漠的坐在那裏,眯著眼睛安靜的旁觀著她的表演。雖然沒什麽,但他比誰都清楚,這個時候隻要一開口,這女人肯定會像蛇一樣纏上來,到那時候不準還要費上多少口舌呢,對待這樣的事最好的辦法就是當做什麽都沒看見,她哭上一會見沒人捧場也就自然會停下來,就如同舞台表演是一樣的道理,獨角戲總是最難唱的。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這些方麵夏全都考慮到了,卻唯獨忽略了這位女大公的個人能力問題。她就那麽旁若無人的哭哭啼啼了直有半個時左右,夏雖然還是麵無表情的坐在那裏,心中卻早已不耐煩起來了,桌上的一壺咖啡也被他喝了個幹淨,腹處隱隱有些發脹。雖然很想起身如廁,可是麵前坐著個哭哭啼啼的女人,他卻也不好就那樣不聲不響的離開,隻得不停的把玩著手裏的銀質杯子,靜靜地等待著她表演結束的那一刻。


    好容易,麵前的美女大公停止了抽噎,大概是見那張粉臉被鼻涕眼淚弄得一塌糊塗實在有些過份,很有些潔癖的夏忍了半天,終於還是看不過眼。他撇了撇嘴,從口袋裏扯出條手絹丟了過去,正在抹眼睛的大公見到麵前的手絹,禁不住一愣,不由自主的抬起一雙淚水婆娑的美目重新打量起這個年輕人了。


    無論誰被人長時間的注視著,都會感覺到不舒服,夏更是這樣。在她那異樣的、帶著不明意味的目光的巡視下,他忍不住皺起眉頭譏誚起來:“……哼,夫人,您難道不覺得您現在的行為,和您那高貴的身份並不相配嗎?”


    “……”雖然哭得一塌糊塗,但顯然大公並沒有失去理智,相反她倒是很快拿起手絹擦幹了臉上的淚痕。大概是女性天生都有這方麵能力的緣故吧,僅僅一分鍾,她已經完全恢複了之前雍容華貴的貴婦狀,除了雙眼略有些紅腫外,看上去竟像是若無其事一般。


    “抱歉,我又失態了,讓您見笑了。”她看看手中已經塗抹得皺皺巴巴的手絹,有點不好意思的道。


    “……哪裏,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既然人家擺出了低姿態,夏也很自然的這麽回答。不過,他的言語之間還是能感覺到帶著些敷衍,並不是那麽發自真心的。


    “……我會還您一條新手絹的,請不必擔心。”大公認真的。


    “您太客氣了……”夏翹了翹嘴角:“區區一條手絹而已,您沒必要放在心上。”


    大公定定的凝視著眼前那張平靜的年輕麵孔,很久後她歎息了一聲:“……您真是個冷漠的人,是的,我發誓,您是我所見過的最冷酷的人……”


    “……我可以把這理解為您對我的褒獎嗎?”夏不動聲色。


    大公沉默了半晌,才又慢慢的開口道:“剛才我的事情,還是希望您能考慮一下……但不要太久,希望在兩天之內我能聽到答複,因為在一周內,鬆藍就要對仙度亞開戰了。”


    夏目光一閃:“……這消息,可靠麽?”


    “當然,這是從軍部傳來的消息,絕對可靠。”


    聽到這個肯定的回答,夏略為沉吟了一下,便很快回答道:“那麽,請允許我考慮一段時間……”他舉手向正要急急開口的大公示意:“……最遲,今天晚飯前答複您。請您理解,這對我來,也並不是一個輕鬆的決定,我需要時間來考慮。”


    大公張了張嘴,似乎想要些什麽,可終於還是沒有繼續下去。她站起身:“……也好,希望您能在晚飯之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請相信,您的決定對我來真的非常重要!”她猶豫了下又繼續了下去:“……原本按照我的意思,是應該留在這裏在第一時間聽到您的回答,但是……您也明白,像我這樣身份的人,總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尤其是在這種敏感時期,高層對我們這些一方軍政要員總是盯得相當緊的,所以我必須要趕回公館去……”


    “沒關係,這我能理解。”夏笑道:“放心,我會準時給您答複的,您許下的報酬真的很優厚,讓我很動心呢!”


    大公勉強笑了一下:“……我,也是別無選擇,坦白的,這麽做我也是冒了相當大風險的,如果有第二種選擇,我斷不會這樣做。”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大公很快便告辭離開了。


    夏透過二樓的窗子,靜靜的目送著大公的那輛毫不起眼的輕型馬車緩緩駛離……他的左手似乎無意識地卷動著鬢邊垂下的一縷長發,唇角微微向上翹著,眼光卻始終是遊移不定,像是在尋找著什麽一般。


    “我還以為,你對任何事都是一言而決呢。”牆角處的陰影裏,蘇菲兒的身影漸漸浮現出來。


    夏頭也不回的回答:“……彼此,我也不知道大姐你還有偷聽的嗜好。”


    “喂!”蘇菲兒有些哭笑不得:“對待女士要紳士一些啊!怎麽能這樣話?太無禮了嘛!”


    夏沒有理會她的抱怨,而是自顧自的了下去:“……你覺得,她的這個請求是不是有其他的目的?”


    聽到夏直入主題,蘇菲兒也不由得嚴肅了起來。她歪著頭很認真的想了一會,這才不是很確定的開了口。


    “……嗯,我覺得……從我個人的感覺上來,她這次倒不像是有什麽其他的目的,應該是當真對您有所求……”


    “嗯,何以見得呢?”夏很快的反問。


    “很簡單,換做是我的話,如果當真對你有所圖的話,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弟弟也扯進來,因為這代價似乎大了一些。”


    “弟弟?”剛剛走進房間的瑪斯聞言一怔:“怎麽,愛爾瑪是因為自己的弟弟來求你的?”


    聽他這麽一,蘇菲兒的好奇心一下子就上來了,就連窗邊的夏也轉過臉來,認真的等待著他的解釋。


    “聽你的意思,她真的有個弟弟?”夏轉了轉眼睛:“……我還以為這是她編造出來的借口呢。”


    “怎麽可能?”瑪斯笑道:“就算是她有心欺瞞,也不可能用這種愚蠢到家的借口,難道你認為她會笨到這個程度嗎?”


    “……嗯,這倒是。”夏笑了笑:“……這女人比我要狡猾得多,在玩弄陰謀方麵,實在是比不上她呢。”他想想又道:“按她的法,弟弟要隨軍,找個人保護他的安全似乎也得通,這理由雖然簡單卻也無可厚非……不過我還有一些懷疑的地方……”


    瑪斯在一邊坐了下來,做了個請的手勢:“……看,也許我可以為您解答一些疑惑也不定。”


    “首先……”夏豎起一根手指:“這位大公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弟弟?並且,現在這位需要保護的弟弟是否是貨真價實的?”


    瑪斯也湊趣地舉起手掌,這個動作理所應當的遭到了夏大人的一記白眼:“關於她這位弟弟,我可以擔保確有其人。至於現在需要保護的這位是不是真的……上次我見他已經是八年前了,算起來,今年應該是十六歲吧?長大後的他我也沒有見過,就不好妄下判斷了,但以我個人對愛爾瑪的了解來看,她似乎沒有利用這樣借口的必要。”


    “原來如此,了解嘛……哼哼,嘿嘿……”聽了瑪斯的回答,夏先是眨了幾下眼睛,而後來回嘟囔了幾句,神情詭異的盯著瑪斯看了一會,突然嘿嘿笑了起來。瑪斯不明所以,不由得汗毛直豎,坐立不安了起來。


    瑪斯與夏相處的時間並不長,自然是不能明白此時他的想法。一邊的蘇菲兒大姐雖然清楚,卻也不好揭穿這子的想法,隻有在心裏狠狠痛罵這個思想胡亂跑題的家夥了。


    “那麽第二……”夏又豎起第二根手指:“假定大公閣下真的有一個寶貝弟弟,而現在要求她保護的又的確是本人,那麽有什麽理由必須要讓一個十六歲的鬼去上戰場呢?這根本就是在開玩笑吧?以他姐姐的權勢,難道還不能讓他舒舒服服的生活麽?莫非多琳家有向軍界插一腳的打算,需要讓這位少爺上戰場去積累一些軍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勉強還算得上合理,就是不知道這位少爺是不是有這份天賦呢?”


    還沒等瑪斯話,一邊的蘇菲兒就忍不住一下搶了話頭過去:“哈,這個就讓我來好了!夏你不知道哦,是不是多琳大公有其他的目的我不知道,不過鬆藍這個國家的確是有這方麵的規定,甚至可以是一種慣例,無論官職大還是爵位高低,誰也不能夠違背的……”


    “……”夏有些不耐煩的皺起眉頭:“簡單些,直接重點。”


    被搶白一句的蘇菲兒卻毫不在意,隻管自顧自的了下去:“其實嚴格來,這應該是鬆藍軍方的一項傳統。你知道,鬆藍是一個以武立國的國家,雖然受數千年來的奢華之風影響,尚武精神略有削弱,不過在戰時,特別是像現在這樣幾乎是傾全國之力的大型戰役中,這項慣例仍然還是在保持著的。”


    大概是感覺到對麵傳來的愈發不耐煩的目光,她終於還是識趣的起了正題:“……啊,那個,我簡單點吧……其實這個慣例也很好理解的,在戰時,皇室會下令所有的郡以上級別的官員都要派一個直係血親入伍,名義上是官民同心保衛疆土之類的,實際上……”


    “你這樣我就明白了。”夏再次不客氣的打斷她:“非常時期的人質罷了,誰能指望這些權貴之家的二世祖來上陣殺敵?不過是讓他們老子投鼠忌器,有所顧忌而已,在戰時,一方大員若是有什麽二心的話,可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基本上就是這樣。”瑪斯攤開雙手:“……你可以把這理解為皇帝陛下的一種禦下手段,盡管有些不近人情,但效果是很明顯的。再,這是從鬆藍開國時就流傳下來的慣例,時至今日,雖然官員們中間有些許微詞,但這作為傳統,誰也無法反駁,因為皇帝陛下也會派他的一位皇子帶隊出征,其他人就更不好什麽了。”


    “那麽第三點,也是我最懷疑的一點。”夏很快跳過第二個問題,繼續著自己的疑問:“按你們所的,她無疑算得上是一方諸侯了,作為一個這樣身份和勢力的人,可能會沒有自己的班底嗎?不要告訴我她全憑那張漂亮臉蛋就坐上了今天的位置,你我都很清楚那種東西隻能作為成功的助力,不可能當做左右勝利天平的關鍵砝碼。”


    “夏……”瑪斯考慮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知道我這麽是否恰當,你沒有那種經曆,或是你沒有身處在她那樣的環境中,你是不會明白的。不錯,在她的周圍,肯定有屬於她自己的潛勢力,但反過來看,這些力量同樣也有可能被來自其他方麵的勢力所利用,所以,即使是這些人,也未必是完全可靠的。”


    “哦?”聽到這裏,夏忍不住嗤地一下笑了出來:“難道我看起來就很可靠嗎?她把自己的寶貝弟弟推給我就真的放心了?”


    “至少,風險相對要少一些。與其安排她身邊的班底,還不如拜托你這樣一個完全和她沒有什麽利害衝突的人,至少這樣可能發生的問題要少很多,她隻需要付出一定數量的金錢就可以使你滿意了,不至於生出其他的事來。”


    “……”夏看著天花板開始不斷地翻白眼:“……得我好像是個財迷似的,隻要拿錢來就可以收買……”旁邊的蘇菲兒咭的一下笑了起來。


    “當然,這些都是我個人的判斷,究竟是否接受,那還要看你本身的意思了。”最後,瑪斯總結性的來了這麽一句。


    “……”夏不斷的眨著眼睛,來回的在窗前轉著圈子。但並沒過多久他便轉過身來,臉上那副沉思的神情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又是慣常的那樣似笑非笑的表情。


    “……”蘇菲兒首先感覺到不對,她立刻叫了起來:“……夏,你、你不會是打算答應她吧?”


    “這似乎也沒有什麽壞處,對不對?”夏翹了翹眉毛:“無論怎麽想,她都沒有必要針對我,正如親愛的瑪斯所的那樣,我和她之間並沒有什麽切身的利益衝突,我也相當了解她這樣一類身居高位者的心理,就算是她真的心血來潮想陷害我,那也斷不會使用這樣拙劣到可笑的辦法,盡可以有更好聽的理由可以拿出來。”


    “至於她的身邊是不是有可靠的人存在,這點還不得而知,我想,又要借助於瑪斯的情報來源了……”著,夏看了瑪斯一眼,後者回了個了然的表情,他點點頭後繼續道:“……不過最好要快一些,我希望在今天下午之前能夠聽到準確的消息,因為我已經答應她了要在晚飯之前給她答複。”


    瑪斯在一旁插言:“啊,對了,今早我從外麵聽了一條消息,皇室已經下令,所有目前在京的地方官員,無論職位大爵位高低,一律於二日內離京返回自己的領內,不得無故在聖京逗留。按這個消息推斷的話,大概一周之內便會開戰了。”


    蘇菲兒也若有所悟的一拍掌:“……啊,這樣來的話就……”


    瑪斯笑道:“她在初到聖京之時,或許還沒有估計到短時間內情況會進展的如此之快,所以事出突然,並沒有十分可以信賴並且身手足夠的人可以托付,這個時候她湊巧知道了有夏的存在,加上之後的合作,還有與我的這層關係……這樣一想,她會有這樣的決定,也並不算是有多麽突兀呢。”


    “喂喂!”夏禁不住啞然失笑:“你們兩個!我怎麽覺得好像是在從恿我答應她啊?你們到底是站在哪一邊?”


    “當然是這邊啦!”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都了我們隻是提供建議而已,具體決定要你來下啊。”


    “是嗎?”夏抓抓頭發,看著瑪斯:“……我現在走開的話,會不會讓你麻煩?”


    “不會的,其實隻看效果的話,你做得已經相當的好了。”瑪斯很誠懇的道:“對我來,最困難的關口已經借你的助力渡過了,如果剩下的這點情形我都沒辦法應付的話,那我的這個家長還是趁早別幹的好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夏跟著又將目光望向了蘇菲兒,盜賊姐也很幹脆的聳聳肩:“……老實吧,你最近一段時間裏惹下的亂子可的確不少,現在在聖京提一提‘深淵仲裁者’的大名,可著實是很唬人呢!這倒不能算是好現象,所以嘛,借這個機會出去避避,暫時躲開這塊是非之地也許是個明智的選擇。”


    “大姐!你的輕鬆,那可是上戰場,誰會保證出現什麽狀況啊?”夏叫道。


    “這個你就不懂囉!”蘇菲兒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他們這些闊少爺怎麽可能派到前線去?那豈不是給敵人送戰功去麽?最多也就是在後麵押運下物資,對於他們來,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工作啦。”


    “……”夏聽了這些後,隻是飛快的眨了幾下眼睛,嘴裏聲嘀咕道:“……那麽,這次可要先找她收定金,否則的話我是堅決不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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