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尋和老康費力的拖著昏迷的傭兵卓爾,他的胸口還在起伏。雖然放棄傭兵卓爾兩人成功的幾率更大一些,但他並沒有這麽做,見死不救可不是他的作風,這是他在凰尾山立的第一個誓言。


    當西尋穿過身後橫七豎八倒著的幾個屍體時,才發現後麵是密密麻麻的樹木,如同一道綠色的牆擋住了去路。於是向老鐵喊道:“沒路了。”


    老鐵此時已經殺紅了眼,又一個黑衣人倒在他的劍下,雖然那把劍現在已經更像一把鋸,卻絲毫不妨礙它取人性命的本質。老鐵回過頭來,大吼著:“穿過灌木叢!該死的,木刺紮在身體上總比利劍要舒服些吧。”


    原來樹木並不是緊密的挨在一起的,他們之間生長著灌木,看上去卻像一個無法穿越的屏障。


    在老鐵的奮力抵抗下,黑衣人最終沒能攔截住西尋仨人。西尋和老康將衣服包裹著頭部,以免被灌木上的木刺紮上,然而作用並不大,那些刁鑽的刺尖還是能穿破衣服,雖然紮上去並不是很痛,但灌木植物本身帶有一些輕微的毒素,所以有麻又氧,也並不好受。


    西尋和老康拖著卓爾沒走幾步,外麵就安靜下來,看來傭兵們已經全部犧牲了。


    接著聽到外麵黑衣人頭目的聲音:“沒想到車隊竟然藏龍臥虎,閣下的銀色鬥氣這麽純,難不成用來嚇唬那些騾子馬兒嗎?哈哈。”黑衣人頭目戲弄的笑聲尖銳起來,其他人也附和著大笑著。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黑衣人頭目繼續說:“你一個人打我們二十多個人,用什麽打?用你手裏那破銅爛鐵還是用馬鞭?”


    “隻要能殺人,什麽都能做武器!”老鐵說完這句話,就大喝一聲。


    接著,西尋就聽到打鬥的聲音。


    聽黑衣人的口氣,這個老鐵肯定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真沒想到最後竟然是最沒有可能的車夫救了自己。隻可惜這麽善良的一個好人,卻得以如此下場。西尋不覺憐憫起來,然而逃亡的腳步並沒有停止。這並不是見死不救,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即使自己義憤填膺的衝了回去,又有什麽價值?老鐵奮不顧身豈不是徒勞一翻?有時候,魯莽不是義氣,義氣有時候也需要理智。


    ……


    穿過幾裏的灌木叢,西尋和老康已經是刺蝟了,而奄奄一息的卓爾由於精鐵鏈甲和頭盔的緣故,成為了他們三人當中最幸運的一個。


    出了灌木叢,老康就癱倒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拔著身上的木刺,一邊嘟囔著:“即使那些人追來,我也沒力氣跑了,這該死的木刺,比繡花針還尖銳。”


    西尋也幾乎脫力了,卓爾幾乎是他一個人拖著的,並沒有指望年邁的老康能幫得上什麽忙,西尋靠在樹邊,看著依舊昏迷不醒的卓爾,有氣無力的說:“他真應該要感謝我,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是的,的確是這樣!想必做傭兵一定賺到了很多錢吧。隻要這個家夥能分給我們一些,我就很滿足了,隻是……”老康繼續拔著刺,每一根刺都被他拔出後用力折成兩斷,但這並不妨礙他繼續說話:“隻是不知道他是否清楚,真正的救命恩人並不是我們兩個,而是那個車夫。當然了,我們也算是半個救命恩人不是嗎?沒有我們,他照樣要死在那些黑衣人的劍下。不過話說回來,老鐵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


    “老鐵……”西尋迷茫的回顧著身後的灌木從,淡淡的說:“希望他沒事。”


    “那個家夥可是真人不露相啊。天知道他屈身做一個普通的車夫有什麽原因,像他那樣的本事,完全可以和他一樣,或者比他更好一點,做個傭兵隊長什麽的。”老康指了指地上的卓爾,搖頭晃腦的說。


    正如西尋所希望的,老鐵並沒有事。


    當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邊討論老鐵邊休息的時候,灌木叢裏傳來沙沙的聲音,西尋機警的站了起來,隨手拎起一跟朽木棍,雖然它並沒有絲毫的作用,但總是讓人有些踏實的感覺。


    卻沒想到,從灌木叢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老鐵,即使老鐵的臉上已經被灌木刺紮的體無完膚,但那壯碩是身體以及手中奇形怪狀的劍無疑可以說明他的身份。


    “老鐵……”西尋感慨萬分,也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喜悅,隻是給了老鐵一個足夠結實的擁抱。


    老鐵拍了拍西尋的肩膀,笑著調侃道:“現在我才明白,這木刺並不比劍刺的舒服。”


    “老鐵,你還活著。難道他們全被你消滅了嗎?”老康也激動不已,但他更關心那些凶惡的黑衣人強盜的死活。


    老鐵憨厚的笑了起來,說:“我可沒那麽大的本事。他們要的隻是那些箱子。隻要他們不傷害雇主和其他車夫,其他的事就和我沒有關係了。”


    “這麽說其他人也沒事了,那麽他們人呢?沒有和你一起來嗎?”老康匆忙著看著灌木叢,並沒有什麽人跟來。


    “他們自然是順著原路回集鎮了,我也隻是不放心你們兩個人。所以才鑽這灌木叢,你認為這些小東西很值得珍藏嗎?”老鐵邊笑邊拔出一跟木刺,晃了晃說。


    正當三人說笑之時,地上的傭兵卓爾也輕咳一聲,雖然依舊閉著眼睛,但嘴唇卻在微弱的嚅動,呻吟著一個字:“水……”


    ……


    “水……”卓爾微弱的呼喚著,沾滿血跡的麵龐因失血過多而顯得非常蒼白。


    “他醒了,算是沒白救他一場。”三人當中老康年齡最大,但卻是第一個聽到卓爾呻吟的人,“他需要水,我們的水袋並沒有帶在身上。”


    “得想想辦法,他現在很虛弱。”西尋輕輕的將卓爾靠在樹上,焦惻道。


    “雖然森林裏並不缺乏水源,但我不能保證水質是否幹淨,看來得去馬車停留的地方找找,希望有遺落的水袋。”老鐵指了指那片充滿荊棘的灌木叢。


    “你的意思是還要穿過這些該死的灌木?”老康並沒有忘記木睬給他帶來的傷害,有些憂心忡忡地說。


    “如果那群人還沒有走怎麽辦?”西尋也有些擔心。


    “所以老哥留下來照顧他,我和阿旺走一趟。”老鐵轉過身來,對西尋說:“我走在你前麵,如果遇到什麽突發事件,記得不要管我,掉頭就走。”


    “這怎麽行呢?雖然我知道你深藏不露,但畢竟對方人多勢眾……”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走吧。如果運氣好的話,可能還能找到一些止血的藥物。”老鐵說。


    西尋還想反對,但看著老鐵堅毅的表情就沒再說什麽,默默的跟在他身後。剛走幾步,老鐵又回過身來,走到卓爾身邊將他的鎧甲和頭盔解下來,遞給西尋說:“帶上這個,感覺會好一點。”


    “謝謝。”西尋接過盔甲,簡單的穿上,看起來精致的鎧甲卻有著相當沉重的分量,難怪那些戰士各個體格健壯。隻是如此沉重的盔甲穿在西尋身上,卻讓他有些舉步難行。雖然對灌木刺有相當好的防禦措施,但沒走幾步就已經氣喘籲籲。那句話說的沒錯,得失總是平等的,得到一樣東西,就意味需要付出另外一樣。西尋邊想,邊艱難的前進著。


    幾裏的灌木帶由於走過一會的緣故,有些輕車熟路,很快就到了大路的邊緣,此時早已經不見了走在前麵的老鐵身影,西尋豎起耳朵聽著,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聲音,看來前麵已經沒有人了。


    果然,前方傳來老鐵的聲音:“他們都走了。”


    出了灌木叢,映入西尋眼簾的是一片狼藉,到處倒著橫七豎八的屍體,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道。馬車依舊停留在這裏,但駕車的馬匹卻一匹都沒有剩。馬車上的貨物箱子全部是打開的,所有箱子裏裝著的全部都是上等絲綢,淩亂地丟棄在地上。


    “天呐,那些人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就為了那幾十匹馬?”西尋打量著周圍,除了其他車夫和雇主之外,消失的隻有那麽馬匹了。


    “應該不會,這一箱子上等絲綢足夠換這麽多馬了,何況這裏有這麽多箱,他們不會蠢到這種地步。”老鐵仔細的勘察著周圍的環境,視線停留在地上對西尋招了招手,說:“看看這些馬蹄印,是往帝都的方向去了,如果沒有估計錯,是雇主和其他車夫將馬匹騎走了。”


    “那麽那些黑衣人想要什麽?隻是想感受一下搶/劫的滋味嗎?”西尋鎖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再看看這裏。”老鐵已經站在一輛馬車上麵,指著其中一口箱子說道。


    西尋好奇的走了過去,伸出脖子朝裏麵看了看,裏麵的絲綢早已倒在了一邊,而和其他箱子不同的是,這口箱子下麵竟然有個夾層,夾層的木板早已經破開,下麵一層的暗格空空如也。


    “我明白了。”西尋茅塞頓開,忙道:“他們想要的是這暗格裏的東西,看來這趟貨物隻是陪襯品而已,真正要運送的是這個東西。”


    “好一個暗度陳倉。”老鐵思索道:“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貴重,這幾十箱絲綢至少可以值一萬金幣啊。”


    “一萬多金幣?”西尋看著滿地的絲綢,有些可惜,轉而有思考著說:“得想個辦法把這些值錢的東西運出去。”


    “運走?每人背著一箱絲綢穿越森林,然後翻山越嶺走幾天販賣到雲之城嗎?”老鐵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那我們可以先藏起來,然後弄幾輛馬車再把這些絲綢運走。”西尋依舊不死心。


    “如果是別的地方倒沒問題,但這裏是陰暗潮濕的森林,等你趕這麽馬車來運的時候,這些絲綢早已經受潮變質了。”老鐵不得不提醒正在絞盡腦汁想辦法的西尋:“而且,我們現在的任務是找到水袋,以及一些食物和藥品。”


    “哎!”西尋惋惜的收回目光,看來這筆意外的錢財注定不是屬於自己的,心裏不由得失意。


    老鐵很快就在馬車上找到了剩餘的水袋了食物,以及一些備用的藥物。


    接著,老鐵又開始了一項讓西尋想不到的工作,將那些死者的屍體拖到一起,把所有的絲綢蓋在上麵,然後默默地閉著眼睛站了一會,似乎是在祈禱。完畢之後,老鐵點起了火把,丟在了絲綢上麵,頓時絲綢呲呲的燃燒起來,一股濃煙夾著屍體的焦醜味彌漫在周圍。


    做完了這一切,老鐵拉著戀戀不舍的西尋往回走。


    ……


    當老康聽到老西尋的所見所聞時,眼珠子幾乎能從眼眶中迸出來,他又如何不心疼呢,價值一萬金幣的絲綢就這麽付之一炬,對他而言,這是多麽殘忍的事啊。老康幾乎是埋怨地嘟囔著:“哪怕拿回來一匹也好,僅僅一匹絲綢而已,不會花很大力氣的。”


    “燒都燒了,有什麽好可惜的。”西尋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和老康一樣後悔不已,他怎麽就沒想到拿一部分過來呢?西尋恨不得給自己幾個耳光。


    “算了,那些不義之財,不要也罷。”老鐵倒是坦然,邊給卓爾敷止血藥邊說。


    喝了水用過藥之後的卓爾呼吸平和多了,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已經能睜開眼睛,並且可以坐起來。


    戰士體力充沛體質強魄,受傷後的恢複速度自然也比一般人快的多,稍做休息進食之後,卓爾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血色。他看了看周圍的人,輕聲說:“謝謝……謝謝你們。”


    “是啊,你真要好好感謝我們,救活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西尋見卓爾有了起色,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終於沒有白忙一場,否則不但對不起自己被刺的紅腫的身體,更對不起那些絲綢。


    “其他人呢?”卓爾強忍著劇痛坐了起來。


    “你是說你的戰友嗎?他們都死了。”老鐵說罷就沉默起來。


    卓爾微微點了點頭,似乎這都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但誰都看得出來,他還是有些悲傷,紅潤的眼眶中閃爍著不宜察覺的淚光。


    天色暗了下來,黑夜很快就籠罩了整個森林。


    即使是白天,在沒有路的情況下走出幽密森林就已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了,更何況現在天色已經很晚了。森林裏的晚上突然變的冷起來,好在這裏唯一不缺乏的就是木柴,那些枯萎的樹枝樹葉雖然有些潮氣,但還是很容易就點燃的。


    篝火冉冉升起,煙霧雖然有些嗆人,但它帶來的溫暖卻讓所有人都感覺到和藹可親,即使幾個人都被嗆得直冒眼淚,也絲毫不影響情緒。


    “老鐵呢?”西尋半躺在落葉鋪成的“地毯”上,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


    “剛剛還在這的,可能是方便去了。”卓爾看著呼呼的火苗,若有所思的回答。


    而老康早已酣睡過去,即便是這樣的環境,他依然睡的很香,鼾聲頓起。


    “會不會出什麽事了?”等了半天,依舊不見老鐵的人影,西尋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卓爾朝遠處的黑夜望了一眼,剛要說什麽,身邊卻騰地一聲掉下來一團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隻死掉的野兔,接著,老鐵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笑咪咪的提起了一隻手,又是一隻肥碩的野兔在他手裏躥動著。


    “從哪弄來的?”西尋看著他手中的兔子,如同看到一隻香噴噴的烤全兔,拚命的咽著口水。


    “剛才找柴火的時候發現了幾個兔子洞,就順便下了個套,沒想到還真逮著了兩隻。”老鐵嘿嘿一笑說。


    “下套?你怎麽會有下套的工具?”卓爾也好奇的問。


    “說起這個,還希望你能原諒我。”老鐵坐了下來,拿出已經被拆的七零八散的鎧甲,說:“我拆了你鎧甲上的鎖鏈,這隻兔子夠補償了吧?”


    “夠了,足夠了。”未等卓爾說話,西尋搶著說罷,便開始剝兔子皮了……


    ……


    不一會功夫,兩隻烤的金黃的野兔散發出來的誘惑味道已經讓所有人忍無可忍了。老康昏睡之中搓了搓鼻子,迷糊地嘟囔著:“我夢到了烤肉,真香啊……”


    話音剛落,其他人就哄哄笑了起來,而老康依舊閉著眼睛,舌頭卻拚命的舔著嘴唇。西尋架起一隻烤兔,輕輕的放在老康麵前晃動著,烤兔的香起很快傳入了老康的鼻子,隻見老康拚命的嗅著,嘴巴咬著頭邊的樹枝嚼動起來。正當他被苦澀的味道弄醒的時候,首先進入視線的真是一隻流著油的烤兔。


    “天呐,還有這麽逼真的夢。”老康瞪大眼睛,貪婪的盯著眼前的烤兔,不可思議的囈語著。


    看到老康這副憨厚的模樣,其他人都忍俊不住笑了起來,如夢方醒的老康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抓耳撓腮的嘿嘿笑了起來。


    即使沒有任何佐料,那兩隻金燦燦的烤兔依舊香味四溢,鬆嫩可口,圍繞著熊熊篝火吃著上好的美味,對現在的他們而言,也是一件相當愜意的事情。


    “沒有酒真是可惜啊。”老鐵嘖嘖說道,“小酒吧裏麵的那種烈酒,雖然價格低廉,但喝起來還真帶勁。嗨,都別忙著啃骨頭,相互介紹一下,好歹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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