縷縷微風拂過,浮空而立的兩個人卻同時沉默了,久久無語。


    許久過後,帝溟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幹咳一聲裝傻充愣說道:


    “陽靈珠之中的陽氣?我不清楚啊!”


    虛影:……


    一雙美眸瞪了起來,冷哼一聲說道:


    “你我相識多年,你就算能騙得了天下人,又豈能騙得了本宮?”


    帝溟:……


    再次沉默了!


    許久過後,帝溟一拍額頭似乎是想起來什麽,微笑道:


    “你看我這記性,怎麽把這麽大的事情給忘了呢?


    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啊!”


    虛影:……


    就你這話,狗都不信!


    帝溟淡淡一笑說道:


    “你看看,你看看,咱們兩個竟然想到一塊去了!


    這事說起來不是巧了嗎?”


    虛影:……


    眉頭豎起,隱隱有了爆發的征兆!


    帝溟:……


    搖了搖頭笑道:“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完全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傷了和氣。


    好吧,我承認,那些陽氣都是我偷偷注入進去的!”


    虛影:……


    狠狠瞪了帝溟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冷哼一聲說道:


    “帝溟,你知不知道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


    你會把他害死的!”


    帝溟:……


    慢慢仰起頭,望著無盡虛空,眼神之中多少有些飄忽之意。


    過了良久,帝溟這才歎了一口氣說道:


    “想不到我千算萬算,竟然還是搞出了這麽大的紕漏。


    唉,造化弄人啊!”


    說到這裏,帝溟不住搖頭歎息,滿臉都是無奈之色。


    虛影:……


    慨歎良久,帝溟這才說道:


    “我若是早知道你會將力量注入進去,又何必耗費大量的本源之力多此一舉?


    說到底,你我二人都是關心則亂啊!”


    虛影聞言,徹底沉默了。


    “此事你我都太著急了,到了最後反而橫生禍端。


    如今陰陽靈珠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隻怕已經將整個諸天鬧得沸沸揚揚了。


    你說,現在到底要怎麽辦?”


    帝溟:……


    虛影:……


    兩人隔空相望,盡皆沉默不語。


    縷縷微風拂過,吹動一襲白衣。


    天空夾雜著絲絲細雨,霧氣氤氳,更顯一絲悲涼之感!


    沉默良久過後,帝溟再次長歎一聲說道:


    “事已至此,覆水難收,也隻能靜觀其變了。”


    虛影:……


    美眸之中閃著縷縷寒光,冰冷的氣息洶湧而出,那種高位者的強大氣場彰顯無疑。


    語氣森然而又狠厲說道:


    “你莫非打算袖手旁觀不成?


    他若是出了事,你又當何以自處?”


    帝溟伸手入懷,掏出一瓶美酒咕嘟咕嘟灌了進去,這才打了個酒嗝說道:


    “你想我怎麽辦?”


    自嘲一笑,繼續說道:


    “一個人衝上去與整個諸天強者為敵,千裏送人頭?


    嗬嗬……


    我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現在發揮不出平常的一成實力。


    我就算不顧性命衝上去,又能發揮多少作用?”


    虛影:……


    看著帝溟有些蒼白的麵色,眼眸之中不由閃過了一抹悲涼之色。


    前不久,她剛剛去過葬神淵,拜訪了人族最年長的太古強者玄無涯。


    他本是人族能夠得以保存的基石,守護了人族無盡歲月!


    可就是這樣的存在,卻給了虛影一種難以言述的感覺。


    除了心酸悲痛之外,更多的還是寶刀已老,英雄遲暮。


    如今玄無涯一直枯坐於禦獸峰頂,再沒有離開半步,看起來便仿佛是一截即將入土的朽木。


    虛影:……


    沉默良久,不由幽幽歎了口氣。


    隻是腦海之中卻依然浮現出玄無涯那蒼老的麵容!


    位麵之爭即將到來,可是人族的至強者,你還能繼續守護華夏嗎?


    不知過去了多久,虛影默默搖了搖頭,萬般思緒逐漸回到了現實。


    目光重新落在了帝溟臉上。


    帝溟,同樣是人族的太古強者。


    隻不過他的想法卻與玄無涯截然不同。


    玄無涯屬於那種老派穩健的作風,從不去做沒把握的事。


    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堅守著人族最後的底線。


    而帝溟卻走上了一條更加崎嶇的路。


    他的眼光看得極遠,走得路也無比艱難。


    在虛影看來,帝溟這無盡歲月以來似乎一直都在謀劃著什麽。


    甚至很有可能在第一次滅世大劫之前,便已經開始布局了。


    以天地為局,眾生為子,就連玄無涯和他自己也全都算計了進去。


    隻不過可惜的是,這棋局實在太大了!


    哪怕是帝溟這種精於算計之人,也照樣會昏招頻出,甚至還會經常做出一些讓人捉摸不透的蠢事!


    就像這一次,虛影實無法相信竟然會鬧出這麽大的烏龍。


    按理說陰陽靈珠一分為二之後,就會變得虛無縹緲,極大削弱了神物所釋放出來的氣息。


    如果操作得當的話,哪怕是太古境強者都很難尋到它們的蹤影。


    可是,現在為何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到了後來甚至鬧得諸天沸騰!


    就算她與帝溟注入了大量的本源力量,也不應該出現這種超出掌控的局麵啊!


    ……


    等等!


    剛剛自己好像是怒急攻心,腦子完全沒有轉過來彎。


    現如今靜下心來仔細一想,怎麽感覺哪哪都不對勁?


    心思電轉之間,立刻便醒悟過來。


    虛影猛然抬起頭,雙目死死盯著帝溟,眼眸之中閃過了一抹慍怒之色。


    以她對帝溟的了解,這個比鬼還精的家夥最擅長的東西,就是算計人心。


    哪怕帝溟經常搞出一些看不懂的操作,但是絕對不可能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虛影狠狠瞪了帝溟一眼,心中更是暗罵:


    這個混蛋壞得很,本宮險些上了他的當!


    念及於此,虛影的目光瞬間變得冰冷異常,周身上下更是散發出凜冽至極的強大氣場。


    膽子哪怕稍微小一點,隻怕當場就要跪了。


    帝溟:……


    虛影語氣森然道:“帝溟,你到底在打著什麽算盤?”


    帝溟:……


    默默搖了搖頭,長歎一聲,卻不說話。


    隻是臉上依舊還是無奈而又落寞的神情,目光更是沒有半點飄忽躲閃,要多耿直就有多耿直。


    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副毫無心機的坦坦蕩蕩。


    虛影:……


    看到帝的溟這副嘴臉,她險些氣得當場破防。


    本宮信了你的邪!


    你帝溟平時是個什麽德行,心裏難道就沒點x數嗎?


    越是這樣的做派,就越是可疑。


    皺眉稍加思索,立刻便想明白了一切。


    柳葉彎眉豎起,眼中更是怒火滔天。


    她咬牙切齒說道:


    “帝溟,你是不是瘋了?


    這是要用劉一鳴的性命賭一把大的,甚至不惜賭上人族的未來?”


    帝溟:……


    嘴角微微抽搐,徹底沉默無語。


    半晌過後,帝溟歎了口氣說道: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


    虛影:……


    強大的氣場盡皆散去,取而代之的卻是森寒的殺氣,聲音冰冷異常。


    她一字一頓說道:


    “你,該,死!”


    帝溟:……


    幽幽歎了口氣,臉上的表情第一次變得鄭重無比。


    “你說得沒錯,這就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人族便贏了未來!


    賭輸了,嗬嗬……”


    聽聞此言,虛影氣得全身發抖,伸手指著帝溟厲聲道:


    “瘋了,你是真的瘋了!


    你竟然用劉一鳴的性命作為賭注,你,你……”


    手指不住劇烈抖動,說到後麵聲音已然變得哽咽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帝溟搖了搖頭,長歎一聲說道:


    “不是我瘋了,而是人族沒有退路了。


    人族在第一次滅世大劫中走過一遭,幾乎失去了所有。


    那麽你來告訴我,人族還有什麽是不能失去的?”


    虛影:……


    “人族,還有什麽是不能失去的?”


    帝溟的話,便仿佛空穀中的回音,不斷在耳邊回響。


    隻是此言說起來雖是斬釘截鐵,可其中卻夾雜著更多的無奈與悲涼。


    虛影:……


    嬌軀不住顫抖,但心中的怒火卻開始飛速消散。


    兩人相對無言,沉默良久,帝溟這默默搖了搖頭說道:


    “這無盡歲月以來,人族一直飽受戰亂之苦。


    而那些自遠古時期留存下來的老家夥,卻一個接著一個隕落。


    現如今人族的力量與當年的全盛時期相比,早已是十不存一。”


    虛影:……


    聽聞此言,不由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第一次滅世大劫,人族戰敗,天地更是打得支離破碎。


    人族的衰敗根本無法避免。


    哪怕過去了無盡歲月休養生息,卻依然無法與其他的高等位麵相提並論。


    百年之後,葬神淵與霧虛星空將會誕生出連接通道。


    到那時,將會有源源不絕的怪物湧入葬神淵。


    人族,扛得住嗎?


    沉默良久,虛影心中的怒火散去,徹底冷靜了下去。


    此時此刻,心中隻有無盡的悲涼與落寞!


    人族沉淪已久,想要在諸天萬界爭得一席之地,除了以命相搏之外再無他法。


    虛影長長呼出一口氣,眼中閃過了一抹堅毅說道:


    “就算對手是霧虛星空又如何?


    哪怕再苦再難,我們永遠都不會退縮。”


    帝溟點了點頭,傲然說道:


    “你說的沒錯!


    對於外來的侵略者,我們人族的戰士永遠都不會畏懼死亡,更不會退宿半步。


    還是那句話,我們人族沒有什麽是不能失去的。


    無論是我,還是玄無涯,又或者是劉一鳴,盡皆如此!”


    虛影:……


    帝溟:……


    兩人再次沉默了。


    此時此刻,兩人的心頭都仿佛壓著一塊大石,直壓得人喘不上氣。


    沉默良久,帝溟這才歎息一聲,神色鄭重說道:


    “這次若是賭輸了,我也同樣不會獨活。


    以後的華夏,可能要靠你來守護了!”


    虛影:……


    帝溟慢慢站直了身體,腰杆挺得筆直。


    緊接著,他認認真真整理了一下白色長衫,臉上罕見地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感激之色。


    “這無盡歲月以來,世人皆對玄無涯與我歌功頌德,認為我們是守護了人族最大的功臣。


    可是隻有我們二人才知曉,這些年來付出最多的人,其實是你。


    你辛苦了,請受帝溟一拜!”


    說到這裏,帝溟隔空深深一揖。


    虛影:……


    帝溟這是在交代後事?


    不知不覺間,無數往事襲上心頭,點點淚珠更是不住自臉頰滑落。


    許久過後,她深深吸了口氣,長歎一聲。


    這聲長談之中,蘊藏道不盡的苦澀與辛酸。


    久久之後,帝溟這才起身,麵帶愧色說道:


    “當年的你,僅僅隻是為了一句承諾,便散盡太古修為,以身化天山。


    若非如此,又豈能封印住石天親手開辟出來的時空通道?


    正是因為你的付出,全線潰敗的人族才得以保住最後一線生機。


    這大恩大德,人族永不相忘。


    請受帝溟再拜!”


    說著,帝溟再次深深一揖。


    一縷微風拂過,帶動發梢輕輕搖曳。


    一襲白衣盛雪,背脊之上卻漸漸浮現出殷殷血跡。


    不消片刻,白色長衫便被鮮血染紅。


    虛影死死咬著嘴唇,始終一言不發。


    隻是嬌軀卻在不住顫抖,淚水更是不受控製地簌簌而下。


    那感覺便仿佛親人即將離去,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


    良久過後,帝溟慢慢挺直身軀。


    麵色雖然鄭重,但卻給人一種灑脫之意。


    他仰頭凝視著無盡虛空,眼底深處閃過了無邊的仇恨。


    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不知何時,嘴角便有一縷鮮血流淌而出。


    許久過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強壓下心中的恨意說道:


    “泱泱華夏,萬億兒郎。


    不能在戰場上驅除外敵,卻丟掉了萬裏山河。


    天地崩頹,生靈塗炭。浮屍遍野,血流成河。


    戰士沒有退縮,但是哪怕是用性命去拚,還是一敗塗地。


    到了最後,隻能靠著女人的犧牲才能換來苟延殘喘。


    這是恥辱,永遠都無法洗刷的恥辱!”


    虛影:……


    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卻不知從何說起,隻能化作一聲歎息。


    帝溟萬分堅定道:


    “這一次,賭上了所有。


    我的性命,劉一鳴的性命,還有萬億人族的未來,全部都押了下去。


    若是輸了,那便是人族氣數已盡。


    從此以後,華夏三界就隻能拜托給你了!


    請受帝溟三拜!”


    說著,帝溟第三次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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