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明接得流利:“嗯,實驗室出來的。”


    布靈被這速度驚了下,緩緩後問:“你在懷疑‘改造之瞳’?”


    他們曾於火塹地區吃過該組織的虧,也正是其認出裘明在暗中驅使手段,使得他們吃了大虧,這組織更是擅長人體改造,若說裘明是改造人類,很有可能來自那裏。


    “對,沒錯。”裘明從善如流,迅速得簡直叫人懷疑他的誠意。


    布靈再次頓了頓,為自己和禦使留夠緩衝心神的時間,而後真誠地說:“我覺得他們沒那個本事。”


    畢竟是個抓捕周磊後鄙夷其改造效果而將之丟棄的組織,何況,目前接觸的戾爪龍與諸多改造人類所涉及的技藝,都不是很高明。雖然破除人與獸的藩籬,將人類製成有等階的魔力獸類已經算是驚世駭俗的成就。隻是就布靈看來,想要“創造”裘明這樣的,“改造之瞳”做不到。


    “我們沒有接觸過裏頭的精髓。”裘明半是實話,半是抬杠。


    “他們不是要報複暉炅嗎?在火塹也沒掀起風浪。”


    “派去的人太弱了,其中的精英連我們都能輕鬆對付。”


    “你這麽說,球哥會揍你的。”


    “……”不想挨打的裘明機智地裝作從未失言,深沉地歎息,“思考自己從哪來,真是個艱深的問題。”


    布靈默默側目:“我以為你會更低落。”


    “我又不是你。”


    “……”


    裘明哈地出氣:“我這是苦中作樂,就像以往在齊郡身體不舒服時上網那樣。”他驀然帶著布靈徑自躺倒在床板,耳邊轟的一下,再抬首平望映著旋起光暈的天花板,“曾經沒有未來,今年、不,去年夏天突然有了,可是我真思索未來,卻像軟刀子磨人,竟然比曾經發作時的頭疼也不相上下。”


    他如夢囈一般敘述:“你得知道自己是誰,得自己從哪來,還得知道自己要往哪去,那兒放著你想要的未來……問題是,我半途就不抱期待了,想著混吃等死,也許有一點點奢望,但隻有一點點。


    “我有時候念著,如果我提早得知將來有一大攤麻煩,興許就不願出齊郡城。”


    布靈從他懷裏扒出,探頭:“球哥該罵你軟弱了。”


    裘明翻白眼,布靈鐵定看得見:“我這叫明哲保身,而且十幾年了,你們還不明白我的德性?”


    布靈看了他許久,久到裘明逐漸感覺耳朵發毛,才躺回去,發言:“主人,你五歲之前過的是什麽生活?”


    “不是早談過了?”裘明不願揭幼時的黑曆史。


    “還想聽。”


    “那你想吧。”


    布靈拿一邊的角,戳他腰,正中下懷,效果拔群。


    “啊,”裘明沒氣力,無法還擊,識時務地投降,“平平淡淡,在孤兒院長著,小孩子打架,大人不管,所以一些機靈的、有力的結成黨群,收保護費,隻是不惹我。”


    “為什麽?”


    裘明隨意地脫口說道:“因為我厲害啊。”


    布靈倆眼睛掛著明晃晃的質疑,幾乎溢出。


    “你別不信,我能看清、聽見他們所有人的拳腳,業餘的拳腳,輕輕鬆鬆就躲掉了,再鑽空踢一下肚子,假使踢得重些,一踢,哭一個。”


    布靈的表情瞬息變得一言難盡,他是頭一次聽說這麽詳細的版本。


    “咕。”欺負人。


    裘明不以為然:“抱歉啊,他們比我年齡大多了。”


    往者不諫,布靈絕口不再談那方麵的事:“護工沒有意見嗎?”


    “有啊,隻不過被罵的總是不哭的那個,所以我從小吃虧。”長大後就吸取教訓了,還運用得爐火純青。


    “……”布靈忍了忍,說,“他們有沒有過失口透露你的來曆?”


    裘明忽然彎腰,看了看布靈,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說過。”


    “什麽?”布靈的語氣染上急切。


    “籃子,毯子,裏麵盛個小嬰兒,還貼著張字條,寫著‘裘明’二字,字還寫得不咋樣,題字的要麽不走心,要麽沒文化。”


    “字條還留著嗎?”


    “沒了,”裘明灑脫地說,“和宣小腦混熟之後,我給燒了,辣眼睛。”


    布靈一時語塞,線索就這麽斷了,他猶自不甘心地問:“就這麽燒了?”


    “對啊,難不成留到死後給自己上墳?”


    “宣小腦知道嗎?”布靈覺得自家禦使就是堵不透風的牆,希望換個嘴風沒那麽緊的對象攻略。


    “當然不知道,他自己啥都沒有,連想都沒想過這茬呢。”裘明徹底掐斷了他的念想。


    布靈憋了半晌,垂死掙紮:“什麽時候燒的?在哪?”也許還能複原,畢竟魂係的能力很神奇。


    裘明沉思後回答:“算算時間,差不多就是快到五歲吧,將將在空間混亂之前。”他用鼻子輕聲呼了口氣:“造化弄人呢,至於地點,燒都燒了,我幹嘛還特意挑個地兒燒,我當時又沒病。”


    絕望的布靈自閉地縮了身子,如同一枚閉殼的蚌。


    裘明蓋棺定論:“這方麵就甭念叨了,要能調查,我早查出結果了。”


    布靈不言不語,裘明輕輕歎一下,也鬆軟地攤在床上,享受著難得的寧靜。天花板上的光暈染了又繞,似是永無休止搖曳的風鈴,他們閉了眼,慢慢的,能聽見房屋外平坦的海麵上吹起的風音。


    篤篤。


    忽然,一陣敲門聲在側邊響來,很明顯。


    “請進。”重傷初愈,喉嚨悶了會兒,裘明此時的發聲略顯生澀,不太潤滑。


    吱呀,木門開了,金黃的淺光入了門戶,旁邊的布靈動了動,飄起來,裘明也坐直,見是鍾章。這位冷麵學長體格強壯,氣勢如刀如劍,不含一絲虛弱之態,依然是那副繃成鐵板的模樣,看到裘明懶散的目光,表情緩和,道:“我在外訓練,知你醒了,單獨聊聊,如何?”


    裘明同布靈對視,點點頭,舒緩舒緩僵硬的筋骨,拍拍不以為意的布靈,蓋了件丟到床邊的外套,出門。


    一襲海風拂麵,聞著有淡淡的鹹腥,卻不冷,很溫和,像是季春時節把手伸入中午的泉水,僅具一點涼意。正麵望去,島嶼很小,舉頭就能望見水邊,大概就八九個廣場那麽大,身後的房子就建在高一些的坡上,地麵鋪著白沙,岸邊生有一圈高挑細直的植株,葉似扁扇,簇結金燦燦的團團花骨朵,花葉下方窸窣抖動,像是還藏著什麽。


    裘明猶自望著,後頭關門的鍾章跟著他,出言道:“你打算何時返校?”


    “呃,我嗎?”裘明轉過頭,整理外套,心裏掂量著身體的愈合力,“我估計還要等一個月,不能請假嗎?”


    “可以,”鍾章頷首,“雖是意外,但你們遇險和任務環境密切相關,也有礦人和引導者的疏漏,為養傷請假合情合理,學院也會補償。”


    他話音陡轉:“不過,我之所以提出此問題,是因為那兩個救出我們的存在。”


    裘明有所預想:“你是說四叔和四嬸的身份?”


    鍾章覷他一眼:“它們是肆欲魔豚,在海獸中也堪稱狠角色,我能認出,一是此地位置,二是它們不曾遮掩。你的眼力確實不同凡響,隻是我們與開智的野獸終歸是異類,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是早點離開妥當。”


    裘明琢磨著問:“學長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鍾章又看他一眼,眺望逐漸西沉的夕陽:“明天。”


    裘明大吃一驚:“這麽急?”


    “我傷勢盡好,本也是等你蘇醒,問你打算而已,”鍾章補充,“另外,我於學院已待一年半,是該為‘第三年’做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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