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不喜歡在室內穿鞋,他脫掉鞋子,赤著腳踩在毛絨絨的波斯地毯上,沒有開燈,室內除了壁爐,就隻有一支被點燃的漿果味香薰蠟燭。


    他喜歡水,喜歡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可以獨自待在浴室裏思考人生好幾個小時。


    這是多麽昂貴的房間啊,他以前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可以住進這樣的房間裏,這個房間的一切,包括壁爐、他最心愛的書架、上麵的珍藏版書籍、掛著的輪胎,一切的一切都是布魯斯給他的。


    一直以來,傑森最渴望的也是得到布魯斯的信任與認可,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傑森越發意識到自己和布魯斯終將走向不同的道路,這讓他痛苦,可是痛到了極點,他又開始釋然。


    他是哥譚最幸運的乞丐,從一無所有的犯罪巷混混,變成了少年超級英雄,如果繼續披著「羅賓」的外衣,這樣的日子大概會繼續下去,可他已經沒法再忽視那些傳達到他耳中的痛苦與憤怒了。


    沒人規定孩子一定要和父親走一樣的路不是嗎?現在最讓他憂慮的,反而是當他走上另一條路時,布魯斯是否還願意接受他這個兒子。


    傑森是真的捨不得這個家,捨不得父親、祖父,也捨不得……很多很多,即使他不知道這些感情是否還可以繼續延續下去。


    披著浴巾,傑森走到鏡前,看著自己,從上到下的看著。


    其實這麽打眼看去,他看起來就和正常男性沒有差別,頂多是腰胯的比例更接近女性,比其他同齡男孩更纖細,但他依然不可能無視自己的特殊之處。


    傑森是個經常對著鏡子審視自己的人,他習慣不斷地剖析自己,將自己的內心在鏡前敞開,然後批判和評價自己,因為他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他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改變自己。


    所以他也知道自己的內心一直藏著深深地自卑,因為他的出身因為……他有太多不夠好的地方。


    傑森的生父唾棄和嫌惡他,那些幼時遭受過的拳腳與痛罵,成為了傑森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直到布魯斯出現,傑森才體會到父親是什麽。


    而他的出身則給他帶來了更多的戒備與不信任,就像傑森說的,一旦出現偷竊或者別的不好的事情,他總是頭號被懷疑對象。


    可是迪克竟然會說信任他,而且曾經說過承認他是個合格的羅賓,這對傑森來說太重要了,傑森想,他真的很感激迪克給予他的一切,但是如果他走上另一條路的話,迪克是否又會覺得自己辜負了他的信任,然後用失望的眼神看著他呢?傑森有點恐懼那一天。


    最近發生的一切都使傑森倍感壓抑和孤獨,但諷刺的是,他的內心積累越多的痛苦,他在花樣滑冰方麵的成就便越高。


    花樣滑冰的自由滑節目分數分為t分(技術分)和p分(表演分)兩部分,最初傑森在花滑賽場上滑《巴黎聖母院》的時候,裁判們給他的p分差不多在80到85之間,加上破百的技術分,他成為了第一個自由滑總分超過兩百的花滑運動員,打破世界紀錄。


    然而當他參加四大洲錦標賽時,他不僅在節目中完成了世界上第一個勾手四周跳(4lz),p分也達到了90以上。


    媒體將他贊為「超越當前時代的天才」,冰迷們稱他的表演「能夠觸動內心最深的痛處」。


    傑森在比賽結束後,再次去了布魯德海文。


    時值二月,天氣依然很冷,傑森抱膝蹲在警局門口,等迪克出來時站起來,對他露出微笑。


    迪克怔了怔,也露出驚喜的神情。


    他小跑到傑森的麵前,有些手足無措:「你來了?來多久了?我還以為你要和我告別呢,以後都不想再見到我了。」


    迪克拉起傑森的雙手,用自己的手掌包著。


    他低聲說道:「your hands are cold(你的手好冷)。」


    傑森怔了一下,眼神溫柔起來,他答非所問道:「你知道嗎?這句話,在《傲慢與偏見》裏有出現過,達西先生在清晨,於黎明的薄霧中走來,走向伊莉莎白,然後他們走到了一起,那一幕超級浪漫的。」


    迪克低頭用額頭抵著傑森的額頭,認真說道:「你站在路燈下等我的模樣,比達西先生還要浪漫一百倍,小翅膀,你往這裏一站,冬天都變得溫暖了。」


    傑森的回應是搖頭輕笑。


    「我不是太陽,迪基鳥,別說的這麽誇張。」


    迪克的同事走過,對他們笑道:「迪克,你弟弟來看你了?」


    傑森乖巧禮貌的和這位先生問好,迪克點頭:「是啊,我弟弟很可愛吧?」


    然後他們一起離開了,有時候傑森會想,即使迪克並不曾真正的理解他的痛苦和掙紮,但隻要知道迪克還信任著他,傑森就覺得自己能獲得力量。


    傑森凝視著迪克俊美的臉,請求道:「帶我去遊樂園吧,迪克,我還沒有去過那裏呢。」


    迪克果斷答應了,他鞠了一躬:「好哥哥迪克願意為您服務,我親愛的小老弟。」


    那一晚,新澤西州下了冬季的最後一場雪,迪克帶著傑森翻牆進了遊樂園,帶他坐摩天輪和旋轉木馬,伴隨著燈光和音樂,他們都很開心,天氣很冷,但隻要在對方身邊,便仿佛能讓冰消雪融。


    回到家裏的時候,迪克手忙腳亂的去放熱水和準備換洗衣服,想要傑森趕緊換掉落了雪的衣服,用熱水洗去寒意,傑森一把拽住他的手,不願放開,站在原地垂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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