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看看你自己。”


    “我自己?”時寧跟在百裏楹身後,大搖大擺地走到了皚山,對麵走來時慈夫婦,江玲還挺著孕肚,看上去已經七八個月大了。


    眼看著時慈夫婦二人朝自己走來,時寧一時有些愕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可是夫妻倆跟沒看見時寧和百裏楹一樣,徑直穿過二人。


    百裏楹說道:“別激動了,看不見我們的。”


    時寧一時心情失落了許多,隻是一步步跟在時慈夫妻後,想要看看他們去那裏。時寧抬眸,這個方向似乎是祠堂的方向。


    果不其然,時慈和江鈴推開祠堂的大門,上麵已經擺著時眠和薑橦音的牌位了。


    “祖父祖母已經仙逝了。”時寧喃喃自語道,片刻突然怒瞪百裏楹。


    百裏楹攤開手無辜地說道:“不是我幹的。”


    “如果真的是我親手殺了他們,我肯定會帶你去看看我是如何手刃他們的。”


    時寧對百裏楹的眼神中仍然充滿敵意,隻是看著百裏楹不似作偽的樣子,勉強信了他的話,將視線移到了父親母親身上。


    江鈴盡管挺著孕肚,還是艱難地跪在蒲團上,誠懇地說道:“公公婆婆,倘若你們在天之靈,定要保佑這個孩子平安降生。”說著,就想磕頭,被時慈攔了下來。


    “夫人,你身子不方便,趕緊起來吧。爹娘在天上,一定會保佑孩子平平安安的。”


    時慈代替江鈴磕了三個響頭,加上自己的,重重地磕了六個響頭才站起扶著江鈴回去。


    “夫君,你說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我覺得無論男孩還是女孩都好。隻要她能健康長大,平平安安就好了。”


    “那孩子以後叫什麽呀?”


    時慈想了一會說道:“希望孩子平安寧靜地過好這一生,無病無災。不如取一個寧字,夫人覺得可好?”


    “寧,小寧,我覺得好極了。”江鈴溫柔地摸著肚子,一聲聲喊著小寧。


    時寧鼻子有些發酸,想起過殘影陣法那天,自己腦海裏一直聽到有一個溫柔的聲音不斷地喊著自己小寧,小寧。向來那就是母親在喚自己。


    百裏楹看著江鈴的背影突然說道:“但是小九的名字是我取得,父母太過喜歡小九了,一直猶豫不定取什麽名字,直到小九出生,都還沒有名字。後來我看小九也有九條尾巴,就喊她小九,喊著喊著名字就這樣定下來了。”提到妹妹的時候,百裏楹臉上難得帶了幾分溫柔,隻是溫柔轉瞬即逝,許是想到了小九早已去世,神情又變得晦暗不明,眼神中充滿了落寞與不舍。


    正當夫妻二人還沉浸在新生命誕生時,一個渾身上下打滿布丁的江湖道士攔住了時慈夫妻的去路。


    道士口無遮擋地說道:“此子降生必有大災,怕是難活過十歲。”


    時慈的性子如名字一樣,慈善溫和,平日裏從沒對人紅臉,隻有今日聽到這個素未謀麵的道士的話,怒斥道:“哪裏來的道士擅闖宗門,信口雌黃胡言亂語。”


    道士眼皮子都沒抬一下,隻是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倒是江鈴攔住了時慈,溫聲細語地問道:“請問道長,有什麽破解之法嗎?”


    道士又低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江鈴重複道:“九,酒?”


    道士抬頭眼皮半睜著道:“我要喝酒。”


    時慈皺著眉頭,不願去相信這些道士的話,倒是江鈴說道:“道長,請隨我二人來,我們備了下酒菜。”


    時寧也跟在道士後麵,回想起之前淩徹曾經說過的,自己出生前曾有一個雲遊四海的道士前來。如今看來,就是這個道士了。


    道士酒足飯飽後,繼續說道:“此子乃是神仙命格,因罪下凡,活不過十歲便要夭折。”


    時慈聽到前麵一句神仙命格,心情還好了許多,聽到那句夭折,難免不滿,“可有什麽破解之術。”


    道士端起酒壺,痛飲一口說道:“天機不可泄露,天機不可泄露。”


    江鈴給時慈使了個眼色,時慈從乾坤袋中掏出小山般的靈石,堆在桌上,推向道士麵前。


    道士自顧自地喝酒,看都沒看一眼桌上的靈石,隻是嘴裏依然念叨著酒,酒。


    時慈看不下去了,牽著江鈴走到門外說道:“夫人,我看這就是個騙酒喝的江湖騙子,為何信他的話。”


    江鈴卻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夫君有所不知,剛才我趁著他喝酒的功夫,已經暗下派人去查探過了。這幾日宗門內並無一人進入,這道長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宗門,向來是有些修為的。說不定真的是什麽半仙。”


    時慈勸道:“夫人你就是懷孕太辛苦了,這些天都沒有好好休息,總是做噩夢。”


    江鈴撒嬌道:“你就聽聽我的嘛,聽聽那道長怎麽說的。”


    時慈向來是夫人說啥就是啥,隻好同意,隻是進去前難免叮囑道:“如果那破解之法會傷了你的身體,我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江鈴挽著時慈的肩膀,依偎著撒嬌說道:“我知道,夫君最好了。”


    進了屋後,道士正看向二人,滿桌的酒壺都已經見了底。


    “道長真是好酒量啊。”江鈴誇道。


    道士歪歪斜斜地站起來說道:“我要千杯釀。”


    時慈連忙派人去斐雲那裏取千杯釀,待道士喝個盡興後,終於說道:“時寧,對不對。”


    “沒錯,我和夫君剛給孩子取名,單名一個寧字。道長果然神機妙算。”


    時寧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連忙望去,隻見那道士看著空中的虛影,突然笑了下。


    江鈴也回頭看了下,疑惑道:“道長在笑什麽。”


    道士低下頭,移開了視線。


    隻有時寧知道剛才那個道士是在對自己笑。時寧看向躺在一旁懶散地百裏楹警惕地問道:“你的識海中怎麽會有這段記憶。”


    百裏楹隨手一指,時寧順著百裏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遠處的樹上蹲著一隻小狐狸。


    百裏楹又把手指了指自己,“我。”


    時寧這才打消了疑慮,隻是好奇難道剛才是真的看到了自己,還是在耍酒瘋。這時,聽到道士喃喃自語說道:“還是這個名字。”


    江鈴沒有聽清這句話,問道:“道長在說什麽?”


    “沒什麽。”


    “此子命途坎坷,有大災也有大運。倘若真的能度過十歲,二十歲這兩個大關,日後必定逢凶化吉。”


    江鈴再次問道:“那有什麽破解之術嗎?”


    道長搖搖頭,“天機不可泄露,不過時寧與我乃是故交,我會全力相助他們的。”


    “有恩,小寧還未降生,會對道長是什麽故交,他們又是誰?”


    江鈴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可是道長卻一句話都沒再說,飄然離去。


    時寧此時已經可以肯定這個道士就是在拂星門把錦囊交給老翁的道士了。


    如今十歲的大關難道是奪舍一事,這就算過去了吧,那二十歲的大關,又是什麽?


    作者有話說:


    快結束取針回憶這一部分了。


    第70章 取針(完)


    想到這裏, 時寧突然扭頭質問百裏楹,“奪舍一事是否跟你有關?”


    百裏楹誤以為時寧在說白陽一事,目視前方說道:“我隻負責提供狐狸, 如何奪舍, 奪舍誰都和我無關。”


    時寧並不是想知道白陽的事情,而是想知道自己曾經被異世之魂奪舍百裏楹知不知道。


    “我不是說白陽。”時寧含糊其辭,沒有直接說自己曾經被奪舍過的事情。


    百裏楹聞言微微偏頭, 眼神中有幾分困惑:“那你指的是誰奪舍一事?”


    時寧認真地看向百裏楹,神情不似作偽, 難道百裏楹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你剛才說你隻提供狐狸, 那怎麽奪舍, 奪舍誰, 是誰負責?”


    百裏楹嘴角微微抿起,“這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正當時寧還要繼續追問時,百裏楹提醒道:“不看看你自己周歲的時候什麽樣嗎?”


    時寧扭頭看向前方, 隻見身著月白色長袍的嚴煥明彼時還是少年模樣, 繈褓中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嚴煥明一隻手戳著小嬰兒的臉蛋說道:“寧寧, 看師兄。”


    還是嬰孩的時寧被嚴煥明戳得一直吐口水, 嚴煥明跟看稀奇一樣,抱著小時寧湊到時慈夫婦麵前。


    “義父義母你們看,寧寧一直吐口水。”


    孔枝突然伸出兩隻手搓揉著嚴煥明的臉,說道:“我這麽揉你, 你等會也留口水。”


    嚴煥明嘴巴被擠成o形, 含糊說道:“師尊, 我錯了。”


    “我不戳寧寧臉了。”


    孔枝這才鬆開手, “十幾歲的大孩子了, 還一天天沒個正形,斐雲剛跟我說,你又闖禍了。當心他罰你抄書。”


    嚴煥明笑嘻嘻道:“有師尊在,斐雲長老肯定不會罰我的。


    話音剛落,斐雲就出現在嚴煥明身後低聲說道:“誰說我不會罰你的。”


    聽到這個聲音嚴煥明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樣,僵硬地回頭,正對著斐雲那張黑臉。


    嚇得嚴煥明抱著小時寧一溜煙跑得老遠,孔枝和時慈在後麵無奈著提醒道:“別摔著了。”


    時寧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調皮的嚴煥明,平常時寧所見到的師兄冷靜,端莊,不苟言笑,沒想到也有這麽活潑的時候。


    看著這幅歡聲笑語的景象,時寧嘴角始終帶著笑,眼神中也帶著笑意。隻是一想到這些從前的記憶,自己都不曾記得分毫,時寧突然扭頭問向百裏楹,“我的定魂針什麽時候取出來?”


    百裏楹說道:“不急,馬上就取。咱們接著往下看,等看完了,我自然會兌現我的承諾。”說話間,百裏楹示意時寧往前看去。


    百裏楹蠱惑地聲音說道:“看看吧。”


    看著百裏楹嘴角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時寧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麵前的場景再次發生改變,入目可見都是刺眼的紅。


    下一瞬時慈倒在血泊中的模樣赫然出現在時寧麵前,時慈渾身都是血,顫巍巍地對著趙崢和嚴煥明說道:“掌門之位,傳給,傳給趙崢。”時慈嘴角不斷湧出鮮血,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一隻手緊緊握著趙崢,同時看著嚴煥明說道:“煥明,照顧好寧寧。”


    嚴煥明依舊少年模樣,滿臉的淚水用力點頭保證道:“義父,我一定會照顧好寧寧的。”


    還沒等嚴煥明話那邊,時慈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不遠處同樣躺著江鈴,滿身鮮血,沒有了氣息。百裏楹還猶嫌不足時,在時寧身後宛如鬼魂一樣的聲音說道:“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死在自己麵前是什麽感受。”


    時寧眼眶泛紅,厲聲質問道:“你到底想幹嘛?”


    百裏楹攤開手道:“不想幹嘛,隻是帶你體會體會我的痛苦而已。”


    “真是可惜,時眠,薑橦音,還有孔枝死的時候我不在,不然我一定會帶你好好看看這幅美景。”


    時寧隻覺得渾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在往腦袋湧去,還沒等百裏楹說完,時寧已經召出聞風藤狠狠地劈了過去。時寧此刻氣急攻心,心智不穩,百裏楹想要躲開她的一擊簡直輕而易舉。聞風藤察覺到時寧痛苦的氣息,也變得暴躁了許多,深綠色的藤蔓在空中變得粗壯許多,與此同時一瞬間分成數十條,織成一道密不可破的大網撲向百裏楹所在的方向。但百裏楹瞬間消失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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