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裏的小碗放在桌上,銀質的湯勺放進碗裏。他看著她道:“你已經一天都沒有吃過東西了。不管做什麽,你先把這碗粥喝了。”


    伊薇特想說什麽,卻被紮克利堅持的眼神打斷。


    他不會動的,除非她把粥吃完。她從他的眼睛中讀出這樣的意味。


    她趕忙坐下,豪不淑女的端起粥碗呼嚕嚕的一口氣喝完,隨即給他展示空了的碗。


    紮克利的眼神這才軟化了些。


    他攔不住她的,他也從她的眼神中讀出這樣的意味。


    紮克利伸手蹭掉伊薇特唇邊沾的一絲粥液,轉身從抽屜裏取出一張地圖攤開。


    地圖太大,南瓜屋內的小桌根本放不下,他幹脆把地圖鋪在床上,“你把去哪裏交代給我,你再休息一會兒。”


    伊薇特趴在床邊,目光在地圖上細細搜尋,最後點到地圖右邊接近邊緣的位置,“這裏。”


    紮克利把目的地在腦中轉化,很快點點頭道:“知道了。”


    紮克利卷起地圖,伊薇特忽的抓住他的手腕,她嘴唇囁嚅想說什麽,最後卻什麽也沒說出口。


    她不知道該怎麽說。


    如果龍族的顏色勢必從父母身上繼承,那麽同為黑龍,她很難不猜測他們是否有什麽聯係。


    這個可能性是如此殘忍,光是想想就讓伊薇特無比心疼他。


    她手指握在紮克利的腕上微微收緊,她抬眸鄭重的看著他道:“我會盡力的。”


    紮克利收起地圖,反手拉近伊薇特,在她額頭吻了一下,“別擔心。”


    最後望了她一眼,紮克利關門出去。


    關德琳早就在空中盤旋等他。悠長的龍吟在空中散出無形的波。


    南瓜木屋微微顛簸升空,窗外密林的綠很快變成天空的藍和雲朵的白,又在紮克利的加速下變成辨不出具體顏色的模糊色塊。


    伊薇特坐在床上,臨時抱佛腳的翻出蝴蝶蘭王後給她的筆記研讀。


    關德琳不時發出龍吟,起初隻是給同伴匯報自己的位置。很快,隨著他們的行進,下方顯現出一些蛛絲馬跡。


    關德琳變得謹慎,最後一次向同伴匯報位置時,她呼喚同伴前來。


    離目的地越近,對方在地麵留下的痕跡越多。


    紮克利放緩速度,提著伊薇特的南瓜木屋落在地上。關德琳緊隨其後。


    紮克利化作人形,鑽進南瓜木屋。


    “你在這裏等我,”紮克利的手撫上伊薇特的臉頰,目光認真的詢問,“我需要殺死他嗎?”


    “等一等,”伊薇特按住他的手腕,“等其他巨龍來。”


    隻有他和關德琳,受傷的可能性太大了。


    他的褲子上沾了草葉,不想弄髒她的床單,紮克利渾不在意的坐在地上,脊背靠著身後的矮床,伊薇特順著他的力道坐在他身旁的地板上。


    還以為她會坐在床上,沒想到她挨著自己坐下。怕她著涼,紮克利幹脆伸展長腿,抱著伊薇特坐在自己腿上,“你預知夢裏就是夢到了這個?”


    伊薇特點頭。


    “他會毀了一切?”


    伊薇特點點頭又遲疑著搖搖頭,“未來是可以改的。這次也一樣。”


    伊薇特取出他收起來的地圖,再次鋪展開,她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動,給他們所在的地方劃出一片區域,“可以不用殺他,但要攔住他,困住他,不要讓他超出這個範圍。”


    “他的右腿彎似乎有舊傷,自愈也無法完全愈合,可以嚐試攻擊那裏,”伊薇特抬眸,神色格外認真,握緊他的手,“保護好自己。”


    她眼裏散發著讓他心折的擔憂,紮克利的大拇指摩挲過她的手背,忽的,他捧著她的臉吻下來。


    不像第一次那樣生疏,也不像第二次那樣溫柔,這個吻急切又焦躁,野蠻又粗橫,之前被壓抑的快要失去她的恐懼這才被發泄出來,他的唇舌執拗的卷過她口腔每一處。伊薇特不得不抱緊他的脖頸保持平衡,仰起頭全盤接受他這個吻。


    她手指貼緊他的後腦,紮克利黑色的短發從她的指縫間冒出。


    許久,紮克利才喘息著鬆開她的唇,伊薇特也隨之鬆手。


    她的唇被□□得泛著水光,就連眸子都變得潮濕。


    紮克利用齒尖輕輕咬了咬她的唇瓣,用承諾一樣的語氣認真道:“我不會讓他過來的。你在這裏等我。還有,等這件事結束,不要再用你那該死的能力。”


    紮克利又用唇碰了碰她的唇瓣,像是誘哄,像是乞求,“我不想失去你。”


    紮克利自私的想,別人與他何幹?他根本不在乎旁人命運,他隻知道她那個預言快把她自己弄死了。


    伊薇特抱緊紮克利,沒有說許多事情根本不受她控製的蹦到夢裏。而她也不後悔夢到這些。


    她想要所有愛她的,她愛的人都能安穩的呼吸每一口空氣。


    如果能阻止夢裏那個結局的到來,讓她就此死去又如何呢?


    “答應我。”紮克利再次啄吻她的唇瓣,低聲喃喃。


    “我努力。”伊薇特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複。


    南瓜木屋外響起龍翼扇動的聲音,第一隻趕到的橙龍收翼落地。


    陸陸續續又有幾隻龍到來,他們站在一起,低聲和關德琳交換信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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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紮克利緊緊抱了伊薇特一下, 躬身走出南瓜木屋。


    門外陌生巨龍眾多,擔心她害怕,紮克利順手帶上南瓜屋的木門, 隻是下一秒,伊薇特就推開木門走出來。


    他們就像是突然出現在貓貓集會裏滾動的毛線球, 巨龍們倏的安靜, 顏色各異的豎瞳不約而同的看向他們。


    巨龍們目光警惕的評估這個顏色代表著危險的新同類,也好奇的打量著這個關德琳口中的女巫朋友。龍族特有的威勢在這一小片區域推擠著試探。


    紮克利化身為龍, 把伊薇特擋在身後,那些試探在他身前消弭。


    身披如太陽般熾熱金甲的巨龍越眾而出, 他身後的巨龍皆微微垂首。


    伊薇特一眼就看到金龍左邊翼尖。


    尖端的小鉤歪歪的立著, 隻是連接那個骨鉤的龍翼頂端缺了一小塊鱗片, 露出其下虯結的粗糙的肉皮。


    就像……被燒過一樣?


    伊薇特腦中剛剛閃過這個想法, 就聽金龍低沉渾厚的聲音響起,“哦, 是你。不過既然是你的話, 消息的準確性似乎就可以肯定了。”


    這聲音很熟悉, 加上他的顏色與身形, 一下就將伊薇特帶到那個從泡影遺跡出來後奧斯本受罰的夢裏。


    夢的最後,金色的巨龍將眸子投向她。


    他是那個宣判奧斯本懲罰的金龍首領。


    伊薇特大大方方的繞過紮克利的龍翼,向龍族首領克利夫蘭行禮,“您好, 我叫伊薇特。上次……無意冒犯, 請您原諒。”


    作為見證了這片大陸的繁榮與衰敗, 甚至見證過神明隕落的世間第一隻龍, 金龍克利夫蘭對預知女巫的了解一點都不比蝴蝶蘭王後少。


    他沒有懷疑她的話, 甚至貼心的沒有點出她的身份。


    對伊薇特頷首回禮後, 他道:“沒關係。不如我們來聊聊你有什麽建議?”


    “當然。”伊薇特返回木屋取出地圖鋪在地上,手指順著原先給紮克利劃過的地方又劃了一遍。


    無數巨龍探頭去看地上對他們來說宛如米粒的地圖。


    “不要讓他的活動範圍超過這個區域。如果可以的話,盡量不要激怒他。”


    克利夫蘭挑了挑眉,“可以。”


    “可以借我一下嗎?”金色的巨龍指指地圖。


    “當然,請便。”伊薇特沒動地圖,向後退了幾步。


    巨龍們紛紛化作原型圍上來,克利夫蘭有條不紊的布置防線,“錫德和安德魯去這裏,莎莉和維克托去這裏……”


    “關德琳,”金龍首領抬頭看了一眼仍是龍形的紮克利,“和紮克利去這裏。”


    “有問題嗎?”克利夫蘭看著紮克利問。


    見他仍舊是龍形,一部分龍不滿的皺了皺鼻子。


    克利夫蘭給他們劃定的區域幾乎是貼著邊的極限。但這也是無奈之舉,對方擁有橙龍的敏銳,再近會暴露的。


    “可以。”紮克利回道。


    克利夫蘭轉回去繼續道:“到了以後,不要用龍吟溝通,如果可以,甚至不要亂動,不要發出任何聲響。保持警惕,不要激怒他。如果發現對方,第一時間求援。”


    巨龍紛紛點頭表示明白。


    “出發。”


    原本圍站的人群重新化作巨龍,低空飛向各自的目的地。


    紮克利走到伊薇特身邊,再次叮囑她:“在這裏等我,不要靠近他。”


    這裏隻是普通的森林,伊薇特能操縱植物,尋常動物傷不到她。


    可盡管如此,紮克利還是心慌。腦中一瞬擔心會有魔獸衝出來,一會兒又擔心黑龍會衝出防線衝到她這裏來,還擔心會有突然冒出的冒險者傷害她。


    他的心簡直擰成了一團。


    伊薇特上前抱了抱他的腿,臉頰在他的鱗片上貼了貼,“我在這裏等你,我會保護好自己。你要注意安全。”


    紮克利歎息著收攏龍翼,也抱了抱伊薇特。


    伊薇特退開,忽的發現遠處的金龍首領沒走,正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紮克利和她一起望向克利夫蘭。


    克利夫蘭頓了一下,忽略了紮克利眼裏的敵意問伊薇特:“我曾派龍去請……你的預知中,他們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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