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一轉,重新回到千佛山,主殿之中。


    明心和尚瞳孔微微收縮,深深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師父給他講了一個故事,一個曾經真實存在過的故事。


    他以自己的親身經曆,來告誡明心和尚,有些事情必須親力親為,親自去感悟,才能夠從中得到答案。


    再多佛經,也是虛的。


    想要真正地普渡世人,必須得親身走出山門,遊走世間。


    明心和尚心潮澎湃,久久無法平靜。


    片刻之後,他才忍不住問道,“師父,可後來你為什麽……”


    他想問,你後來在成就佛尊之後,為何一直呆在千佛山中,不再出去普度世人了?


    當年那一場饑荒,對你心境造成了那麽大的影響,難道轉頭就忘卻掉了?


    “嗬嗬。”


    老和尚笑了笑,擺擺手道,“我天賦稀鬆平常,修煉了很多年才達到大帝層次,晉升之後我才發現,並不是說達到大帝,就一定真的自由、隨心所欲了,你會忽然背負上很多東西,這些東西死死束縛著你,讓你施展不開拳腳,我如今,就是一個被束縛住了的人……”


    聽老和尚這麽說,明心和尚微微蹙眉。


    他隱約,能察覺出一些東西,但卻無法深刻理解。


    是跟天道有關嗎?


    “我必須要鎮守此地,絕不能離開半步,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義務,所以,斬妖除魔、匡扶正義、普渡天下蒼生的重任,隻能落在你肩頭了……你運氣不錯,天賦卓越,早早就達到了生死七變,論起時間,為師至少還能替你扛上一萬年,但一萬年後,這些重任就將落在你自己的肩頭。”


    說到這裏,老和尚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就仿佛有一肚子話想要說,可話到嘴邊,又重新咽了回去。


    明心和尚眸子中,有些發怔。


    沉浸在其中許久。


    他苦思冥想,都想不通師父這一番話的意思。


    難不成,他真有什麽難言之隱?


    好似,自從自己記事以來,師父從來沒有離開過千佛山。


    從來都沒有。


    無論是什麽事情,無論是什麽原因,他都一直守護在這裏。


    這其中,必定有更深層次的隱情!


    “明心,這一次讓你來,其實為師還有其他想法。”


    老和尚眸光閃爍,“按理來說,為師算是已經站到了這一界的巔峰之上,整個青蓮界,能跟我相提並論的,也屈指可數,可我都達到這般程度了,仍然感覺在佛道這一途,渺小得很。”


    “渺小?”


    明心和尚一聽,身心劇震。


    師父已經站到了這個世界最頂尖的位置,對於佛道而言,也沒有任何一人敢說比他還要深奧,然而即便如此,師父對自己在佛道一途的評價,卻是“渺小”二字!


    這對於明心和尚而言,就像是以前一直所堅持的東西,忽然被碾碎。


    達到師父這個層次,居然也隻是渺小嗎?


    佛道這一途,究竟有多麽廣闊?


    “不錯。”


    老和尚笑了笑,“為師修為越是精進,越能夠清晰察覺到這一點,渺小,實在渺小!我以往一直都認為,佛門是起源於我們千佛山,我們千佛山一直都在傳承佛門正統,可當我達到大帝後,才發現我錯得很離譜!”


    “佛道這一途,高深到你我難以想象,我自以為得到的正統傳承,不過隻是九牛一毛而已,在我之上,肯定還有更加高深的佛道,而我不過隻是管中窺豹罷了。”


    這一番話,老和尚說得很艱難。


    他已經站到了這個高度,按道理來說,他甚至就是佛道的代表。


    承認自己不足,對尋常人而言很簡單,對他卻很難。


    因為,他就是千佛山的象征。


    承認自己不足,也就是在承認千佛山不足。


    “師父,我……”


    明心和尚有些著急,還想說什麽,被老和尚伸手止住。


    他輕笑,“我希望,你將來能夠超越為師的層次,達到更高境界,去探究更多更深奧的佛道,如果真有那一日,請在墓碑前將佛經燒來給我。”


    “是,師父。”


    明心和尚深深低下頭去。


    這一番談話,他收獲頗多。


    對於佛門弟子而言,想要突破,最重要的便是“因果”。


    他們要靠因果,來吸收氣運,從而證道大帝。


    當年,師父在外麵賑災救人,連續多年一直在忙於勤耕、種地。


    要知道,師父當年可是生死七變的程度,實力非常恐怖,絕對的一方巨頭。


    有哪個強者,願意真正拋卻一切,去做這種普通人才會做的事情?


    不懷有一顆仁慈的心,是絕不可能放下身段的。


    “明心,你跟葉塵,關係似乎還不錯?”


    老和尚忽然開口,眸中閃過一道耐人尋味的光芒。


    明心和尚也不明白,為什麽師父會突然問出這麽一句話。


    他點頭,“葉塵,算是我為數不多的……好兄弟。”


    兩人雖然認識的時間隻有幾年,但這幾年裏,出生入死過很多次。


    除去明心和尚外出斬妖除魔的時候,兩人大部分時間都廝混在一起,互相間都有些被同化的趨勢。


    以往的明心和尚,多麽單純、善良,願意為了信仰付出一切。


    “好,既然你們二人未曾交惡,那就好,繼續保持。”


    老和尚咧嘴一笑,微微點頭。


    明心和尚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恭敬地行禮,“謹遵師父教誨。”


    待到明心和尚從大殿離開之後,老和尚再一次抬眸,望著虛空之上,喃喃自語道,“葉塵身上,有著足矣改變這片天地的巨大奧秘,你和他在一起,說不定能夠突破現有層次,衝擊更高……為師這一輩子,背負著巨大使命,算是沒希望了,一切就隻能靠你了!”


    這一番話語,緩緩飄散在雲霧間。


    轟!


    就在此刻,地麵劇烈震蕩,一股濃鬱妖氣從空間裂縫中傳出,形成撲麵而來的劍光,朝老和尚斬來。


    刷!


    老和尚眼神淩厲,手指閃電般一戳,金光乍現。


    那妖氣所凝聚的劍光,瞬間潰散。


    “老東西,我有預感,那一天快要到了!”


    “你鎮壓了我那麽多年,等我出世之後,定要拆你骨、扒你皮!”


    “不僅如此,我還要殺光千佛山裏所有禿驢,滅你們上下九族!”


    一道不甘的嘶吼,從空間裂縫中傳出。


    煞氣乍現,悍然凝聚。


    “哼,老衲一天不死,你就一天不能出來,就好好呆在黑暗之中,苟且偷生吧!”


    老和尚手腕一番,佛光普照,將裂縫重新彌補。


    一切,又歸於平靜。


    “阿彌陀佛。”


    老和尚雙手合十,頌了一聲佛號。


    一雙渾濁的眼眸,於這一刻,變得愈發滄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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