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她麵前的是一堵破舊不堪的老牆, 暗綠的藤蔓沿著牆體蔓延,歪歪扭扭,底下擁簇大片雜草,濕漉漉的青苔黏膩膩貼住石磚。


    這麵牆與操場隔著小段距離,長長的牆身一路蔓延,將東操場的一側包圍起來。


    “我知道這裏,前幾天聽學生說過,因為牆的另一麵是一片果林,以前一些高年級的學生會通過這裏爬牆跑到學校外麵,因此不是很好管理,所以不是什麽必要的話,學校一般不會使用東操場。”


    烏鴉站在牆頭,紅色的眼眸冰冷而沉默地注視著她。


    遊西雀沿著牆緩慢行走,鞋子踩在腐爛是葉子上發出一種粘膩的怪聲。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一代算是荒廢了,用這裏來隱藏什麽的話,再好不過。”


    “但它究竟在哪裏?”


    這麵牆如同一道長長的線,一路蔓延,向著深不見底的盡頭。


    夜晚冰冷的氣流湧動,鐵鏟與地麵摩擦,遊西雀沉默了一會兒,尋思著該從哪裏著手,就在這時,忽然,右手好像被什麽拽了一下!


    猝不及防,遊西雀整個人都被拖著向前。


    但下一瞬,那東西就消失了!


    驀地轉過頭,餘光隻來得及瞥見一抹染血的校服裙擺。


    遊西雀身體麻了一下,抿起唇角,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她麵無表情地往前走。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突然多出一道窸窸窣窣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腳步聲。


    有人在跟著她!


    一步、兩步、三步……


    沿著牆壁走了近十米,這個夜晚,烏雲消散,月光皎皎,一團明月斜斜掛在天際,與此同時,一隻鮮血淋漓沒有手指的手,幽幽搭在了遊西雀的肩頭。


    遊西雀走一步,“它”就跟著走一步。


    她故意放慢速度,“它”便也跟著放慢速度。


    寒意如同深海裏蠕動的觸手,冷冷地在遊西雀後頸處蠕動徘徊。


    “它是誰?”


    遊西雀輕輕舒了一口氣,迫使自己理智回籠,整個人迅速冷靜下來。


    “十有八九是被埋在地底下的屍體。”


    “它沒有惡意,即便有,也不會是現在。”


    “沒有任何一個人喜歡被埋在地下,人也是。”


    “至少現在,它需要我幫忙把它挖出來,至於後麵的事情……”


    遊西雀有了新的想法。


    “或許,它能帶我找到那具屍體呢?”


    她依舊有條不紊地往前走,望著前方被月光照得一片冷灰色的路,正想跟“它”瞎扯閑聊點什麽,她是個坐不住的人,“正主”就在這,不說點什麽好像有點浪費。


    但就在這時,前麵的路突然被堵住了!


    準確的說,並不是被堵住,那麵牆好似突然橫空截斷,牆體倒塌,破落的石磚砸到地麵,堆成一個高高的小坡,這樣一來,牆另一邊的果林就展露出來,黑蒙蒙一片,這個碩大的窟窿中間,用黃線拉了一條警告:禁止通行!


    旁邊牆上也用白漆塗了兩個大字:高危!


    遊西雀皺了皺眉,下意識避開石磚往旁邊走開,下一瞬,那隻冰冷的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膀!


    “難道要往外麵去?”遊西雀心頭一跳,看著那個破開的窟窿,潛意識不想往裏走。


    頓了頓,她還是小心翼翼地爬過石磚小坡,跨過黃線,來到了牆的另一側。


    現下並不是果子成熟的時候,樹木密密挨在一起,死氣沉沉,你擁我擠地遮去了月光。


    “難道要到果林裏麵去?”


    突然,旁邊迅速閃過一抹影子。


    遊西雀驀地警醒,那隻手依舊固執地搭在自己肩頭,那現在出現的是什麽東西?


    然而下一瞬她就知道了。


    隻見林木之中,幽幽出現了一雙眼睛。


    一個身穿青藤高中校服的男生藏在樹葉縫隙後,沉默地立著。


    隻有他的右臂抬起,手指指向黑暗的一側。


    與此同時,身後的“它”掌心微微用力,寒意逼近,推著遊西雀向著男生指向的地方走去。


    遊西雀心裏直犯嘀咕,怎麽有兩隻鬼?


    但眼下也隻有硬著頭皮循著他們指示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已經來到果林腹地,伸手不見五指,蛛網密密麻麻,然而那隻手仍然在推著遊西雀往前走。


    突然,身後的力道停止了。


    空氣裏的腐臭味愈加濃鬱。


    “是這裏嗎?”


    昏暗光線中,遊西雀看不清周圍的環境,月光被樹葉擋住,一切都在黑暗中進行。


    頓了頓,她給電筒調高了亮度,試圖將周遭看清,下一瞬,她的身體驀地僵住。


    她是低著頭的,由於是要將地裏的東西挖出來,便下意識看向地麵,然而也就在燈光亮起的一霎,她忽然看見自己左邊立著一雙腿。


    不隻是左邊,右邊,前邊,乃至身後!


    一個個人影密密麻麻地將她圍住。


    它們默不作聲地注視著遊西雀,空氣突然逼仄起來,遊西雀像大海裏的一片孤舟,陡然被巨浪包圍,孤獨且脆弱。


    臥槽!


    遊西雀沒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


    什麽鬼!


    怎麽這麽多!


    遊西雀頭皮都麻了,強忍著數了數,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她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差點沒想撒腿跑路,隻是睜眼閉眼的瞬間,那些人影離自己又近了一些,與此同時,肩頭上又多了一隻手!


    一雙雙冰冷幽怨的眼睛注視著遊西雀,如果不是“它們”身上都穿著青藤高中的校服,她差點以為自己誤入了墳山。


    片刻,遊西雀深深吸了一口氣,握了握手上的鏟子。


    “今晚看來不把‘它們’挖出來,應該是走不了了。”


    這麽想著,鏟子狠狠地往地上一叉。


    幽密的樹林裏,竟然一絲蟲鳴鳥叫也聽不見,四周死一般寂靜,隻有鏟子鏟向地麵的聲音。


    突然,隻聽見哢嚓一聲。


    遊西雀蹙起眉,“鏟子好像弄到什麽東西了。”


    迅速將地麵的泥土扒開,伴隨著哢哢哢的聲音,鏟子與地底下的東西碰撞越來越密,終於,先是第一塊小小的,帶著血漬的塑料徽章從泥土裏露出來。


    緊接著是第二塊、第三塊、第四塊……


    而隨著這些塑料徽章的出現,遊西雀終於忍著心裏微弱的恐懼,抬眼看向周圍的鬼魂。


    都是一些年輕的孩子。


    穿著青藤高中的校服,靈魂狀態支離破碎鮮血淋漓。


    大多數鬼魂,死時是什麽模樣,死後也是什麽模樣。


    這些年輕的孩子們,或者脖頸斷裂、或者四肢殘缺、甚至有的皮肉上清晰可見的野獸咬痕,他們死得猙獰而淒慘,血肉模糊得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隻有一雙雙陰沉沉的眼睛在黑夜中迸發出驚人的怨憎。


    遊西雀動作停頓下來。


    沉默片刻,她將第一個班徽撿起來,輕聲念道:“許旭寧?”


    “……”


    “…………”


    密密的人影湧動,黑暗中,一個臉上帶著小雀斑的男生低垂著頭,緩緩走了出來。


    他的脖子出有一個血洞,下巴也被咬掉了,手臂更是隻剩下一根折斷的骨頭,其餘地方也是被啃咬得血肉模糊,全身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


    驟然聽見自己的名字,他微微抬了一下頭,眼中的怨氣淡去,呈現出一絲茫然。


    許、旭、寧?


    好耳熟的名字。


    是誰呢?


    ——分明是自己的名字,卻已經久遠到連這樣的事情都快忘記了。


    許旭寧顫抖地伸出手,試圖伸手去拿遊西雀手裏的班徽,可他的四根手指被吃掉了,隻能艱難用大拇指和尾指將象征自己名字和身份的班徽夾住。


    許、旭、寧。


    他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遊西雀以為他要變成一座雕像的時候,那張殘缺不堪的臉上忽然緩緩露出了一個欣喜的、感動的、雀躍而溫暖的笑容。


    哦,他叫許旭寧,他想起來了!


    終於、終於有人找到他了——


    下一瞬,男孩的身影變淡,最後感激地看了遊西雀一眼,消失在黑暗中。


    見狀,遊西雀驟然愣住,心裏的滋味複雜難明。


    青藤高中的校服是曆代變更的,男孩穿的是許多年前的青藤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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