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念起來與“棺”字有什麽區別。


    電光石火之際,遊西雀猛然想起一些東西來。


    頭一回來青藤高中的時候,天正下著細雨,朦朦朧朧之間,遊西雀和司機亂七八糟瞎扯一通,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在車窗外看見了一片陰沉朦朧的老建築!


    模糊的雨珠擋住她的視線,細細的枯木將那片老建築隱藏其後。


    車輛飛速開過,那片老建築也轉瞬即逝。


    現在想來,難道那就是岑右深口中所說的玉官鎮?


    玉官玉棺。


    看著漂亮,仔細一想,好一個不吉利的名字。


    “所以這跟你來這祭拜有什麽關係?”


    聞言,岑右深這才轉過身來,他的眼神裏有同情,有遺憾,有普度眾生的慈悲。


    這時,遊西雀忽然看見,岑右深手腕上竟然戴著一串佛珠。


    隻是這珠子年代似乎十分久遠了,但光澤依舊,透著一股鮮豔的紅。


    岑右深緩緩說道:“一百年前,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蒼天降下災禍,但非要說的話,我願意稱之為人禍。”


    “人禍?”


    岑右深眼神淡了下去,“玉官鎮位置偏僻,人們多少是靠自己一雙手自給自足,那時候沒有那麽多講究,老天賞飯就有得吃,可也就在那一天,玉官鎮的河流枯竭,大地幹旱,天上仿佛有九個太陽,隻是這個時候沒有射日的後羿,植物活不下去,人當然也活不下去。”


    “你是說當時發生了災荒?”遊西雀蹙起眉,忽然想起了許多事情。


    她想起了陳瑞玲小妹妹,那孩子身邊的一隻鬼怪就曾經說過大災荒的事情,饑餓使人瘋狂,人性在絕境中泯滅,燒殺劫掠,屍橫遍野。


    忽然,一股劇烈的疼痛鑽進腦子裏。


    迷迷糊糊中,遊西雀隱約想起了什麽,她總覺得自己應該在哪裏見過那個畫麵。


    可她隻是一個尋常人,從出生以來遇見過的最大災難就是外婆患了枯萎症,撞鬼這些不算,現在好歹還活著。


    就在這時,一個紅衣青年的身影迅速從腦海中閃過。


    他叫、他叫——


    謝迦!


    刹那間,遊西雀都想起來了。


    她做過一個夢!


    夢裏餓殍遍野,她沿著猩紅的河流一路直下,這個時候,一個叫做謝迦的年輕人把她從水裏拖了出來。


    沒錯,是拖!


    可疼了!


    她的屍體還毀容了呢!


    第119章


    大災荒


    說是屍體也算不上。


    那隻是一個夢。


    她還活得好好的。


    但遊西雀毫不懷疑, 如果當時如果不是那個叫做謝迦的異瞳青年的指引,她將永遠留在那個夢裏,而現實世界裏的自己, 可能就真的成為一具屍體了。


    劇烈的疼痛讓遊西雀臉色有點發白, 但想起這個夢後, 痛感逐漸消失,青年的模樣也漸漸清晰。


    那是一個模樣長得很好的年輕人。


    但卻擁有一雙異色的瞳孔, 沉默地駐守在那片遍地屍體的荒地,分明看不見她的鬼魂,卻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謝迦、謝迦是誰?


    遊西雀微微蹙起眉,總覺得自己除了在夢境裏, 還應該在另一個地方見過他。


    可到底是什麽地方呢?


    岑右深並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淡淡注視著前方,雙眼卻沒有焦點,仿佛在透過眼前看向更虛空的過去, 片刻, 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裏緩緩響起。


    “絕望會使人瘋狂,在漫長的饑餓與看不到生機的絕望中,終於, 有第一個人拿起了屠刀, 善人變壞, 惡者更惡。”


    “玉官鎮被圍在這一片大山中,加之當時交通不便, 即使是大山外的世界, 在饑荒中也隻是更加混亂, 於是玉官鎮的人們便被困在這一片地方, 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沒有吃的就去搶,後來搶也搶不到了,便去殺人,再怎麽說,人也是能吃的。”


    遊西雀臉色一變,這些事她聽說過。


    當時和陳瑞玲小妹妹玩那個講故事的遊戲時,便有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了這麽一個故事。


    壞人殺了他,也殺了他的親人,將這些活人血肉活生生煮了。


    即便當時是在玩“講故事”的遊戲,但那些鬼說的,十有八九是它們自己的親身經曆。


    但這麽一來的話,被那隻鬼尊稱為“小姐”的陳瑞玲小妹妹,又是什麽身份?


    總歸不是一個年代的。


    興許,甚至於岑右深口中所說,或許還有些關聯。


    遊西雀沒作聲,腦子裏迅速將一直以來的種種事情串聯了起來。


    先是陳阿姨家有一張舊時代的黑白老照片,上麵有陳阿姨穿著老式服裝和另一個看不見臉的女人。


    再是陳瑞玲的房間裏,同樣有一張看不見臉的黑白照片,這張照片是上個世紀一戶家族的合照,每個人的臉都被模糊了,但依稀可以判斷,他們關係親密,應該是一家人。


    現在是青藤高中了。


    突然說到一百年前的災荒,仔細沿著時間逆推回去,無論是陳阿姨還是陳瑞玲小朋友那一家子,他們生活的時間,竟然就在那一百年前左右!


    遊西雀心跳倏然加快,總覺得自己這一晚似乎窺探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但她不動聲色的,掩去眸中的一切光彩,一副全然聽故事的表情問道:“你突然跟我說起大災荒幹什麽?按你說,以前靠天吃飯,別說一百年前,幾百年前,幾千年前也時常發生這種事。”


    隨即一臉慶幸地說:“幸好咱現在都生活在新時代,科技發展讓人們的生活有了劃時代的變化。”


    她恨不得狠狠在脖子上紮上紅領巾,“感謝祖國,熱愛祖國!我要為祖國鞠躬盡瘁!”


    演得差不多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說:“難道你的意思是……當時玉官鎮死的人,都埋在這了?”她揚了揚下巴,示意湖泊的方向,這話說完,遊西雀想起上回被一群鬼堵住的畫麵,頓時有點頭皮發麻。


    這湖她是再也不想下去第二次了!


    她嗶嗶了這麽一串,對方反而忽然沒聲了。


    岑右深:“……”


    反正就一臉出戲地瞅了遊西雀半晌,眼神古怪。


    片刻,他才又笑又歎地說了句:“這方麵你也和我那位舊人完全不同,如果是她,肯定要擔心嘮叨老半天了。”


    那不是廢話嗎?


    遊西雀皮笑肉不笑地牽了牽嘴角,沒接話。


    但岑右深也突然沒了跟她講故事的興致,他樂嗬嗬一笑,仿佛一下子又變回了之前認識的模樣,一個忠厚溫和的老實男人。


    他無奈地摸了摸頭發,“遊老師,你別介意,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說這麽多其實我就是想解釋一下,我會半夜出現在這,絕對不是因為我是什麽歹人,我打小在這山裏頭長大,有些迷信,最近家裏人生病,估計是我從學校裏帶回去的晦氣,我仔細一想,除了這片湖沒有別的地方了。”


    “你猜得沒錯,當年死的人太多,後來外界終於有人過來了,很快把持住了這裏的情況,便立即安排人把屍體埋到坑裏去,後來日積月累,那片坑就變成了這個湖。”


    說到這裏,岑右深突然壓低聲音:“我還聽說……這些年來青藤高中不停發生怪事,就是因為這裏,晦氣!當年的人建學校想讓學生的陽氣來鎮壓鬼魂,可這裏冤鬼眾多,又哪裏是那麽容易鎮壓的,反而傷害了這些學生。包括幾年前歌劇社那件事……”


    突然,他聲音驟止,驚覺自己說漏了嘴。


    遊西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但話都說到這了,她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問了一下:“歌劇社什麽事?”


    “哦!”她猛地提高音調,“歌劇社果然有問題!我就說!每次進去都覺得渾身冒冷汗,就跟有人在暗地裏偷看似的。”


    “不行!我要去告訴黃主任這工作我不幹了!歌劇社我怕了!”遊西雀瞥了岑右深一眼,然後立即一轉身,還扯大了嗓門,一副三更半夜要找人拚命的架勢。


    岑右深一看頭都大了!


    黃主任千叮嚀萬囑咐要保密,這要是捅到黃主任那裏去,他還要不要工作了!


    “遊老師!冷靜點!冷靜一點!別喊了!再這樣下去門衛得喊過來了!”岑右深苦巴巴地擦著汗,一邊著急地說:“一切都是我的猜測,當年歌劇社發生過火災,燒死了一群孩子,都說是什麽冤魂複仇,我就覺得肯定是不是,那群孩子裏有我以前的學生,都是乖孩子,根本就不會欺負人!”


    “再說了,警察又不是傻的,能看不出來當初什麽情況?”


    “與其說是有人複仇,還不如說是白老師放的火呢!他好歹是個神經病啊!孩子們又不是!”


    “呸,不對,白老師也不可能,白老師是個好人。”


    忽然,遊西雀驀地轉過身,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岑右深。


    “既然警察都查出來了,為什麽還會有這種傳言?”


    岑右深一愣,有些發愁,“這事學校一開始就解釋過,沒人信,似乎有人在孩子們中間散布謠言,但查不出來,後來一代換一代,沒有辦法,隻能這麽僵著。”


    說到後麵,他表情也有些難看,“一開始或許隻是一個人碎嘴,但人一多,學校當時用了一種……比較強硬的手段讓孩子們閉嘴,這樣反而引起了他們的逆反心,結果就那樣了。”


    一個人碎嘴?


    遊西雀微微眯了眯眼。


    興許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假如青藤高中地下論壇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存在,而幕後的操縱者又有心引導,讓學生們閉嘴又有什麽用?


    他們還有另一張大人們看不見的“嘴”。


    想到太陽之歌那群孩子們在火海掙紮痛苦的模樣,甚至死後也被潑一盆髒水,遊西雀心情就壞透了。


    什麽樣的王八蛋才會連一群死去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什麽仇什麽怨?


    “你說什麽白老師?什麽神經病啊?”遊西雀抱著雙臂,眼看岑右深不想說,立即放下雙手,“不行,我還是有點害怕,還是去找黃主任吧!岑老師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把你供出來的!我絕對不會說因為自己從別人那裏聽說了歌劇社的恐怖故事而想離開!”


    “至於歌劇社一周後的表演?”


    “嗬,關我屁事,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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