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沒有應聲,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麵龐上,兩隻眼睛黑得格外深沉,她隻是直勾勾地,對著遊西雀露出和藹慈祥的微笑。


    那種詭異的感覺更強烈了。


    遊西雀暗暗舒了口氣,試圖讓自己更自然一點,她換了一種問法:“您找我有事情嗎?以前隻在照片上見過您,您還是一樣的好看……”對待長輩,遊西雀盡可能地說一些好聽的話,“我和秦照瀾做了好很多年的朋友,光是聽他提到您,就不下十次,之前見到您的時候,看您都是跟在秦照瀾身後,我也不方便打招呼……”


    說著說著,遊西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臉上的困惑卻越來越重。


    忽然,她像是意識到什麽,神色微變,快步來到窗邊,掀開窗簾一看,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才放晴不久的天,竟然再次下起了蒙蒙細雨!


    秦照瀾肯定出事了!


    不然他媽媽是不會離開他身邊的!


    遊西雀回頭一看,女人腳不點地,虛虛地飄在半空,白煞煞的麵龐上依舊帶著友好的微笑,而後她緩緩地抬起了手。


    女人的手指上掛著一條光澤黯淡的項鏈。


    遊西雀過去把項鏈接住,仔細端詳一番,項鏈看上去有一些年頭了,款式很老,吊墜並不漂亮,是小老虎形狀的,瞧著有些幼稚可愛,約摸是給年紀不大的孩子戴的。


    手指在老虎吊墜上撥弄了幾下,突然,似乎無意間碰到了什麽開關,吊墜從中間向兩邊分開,一張泛黃的舊紙條從吊墜縫隙裏掉出來。


    攤開紙條一看,上麵端端正正寫著一行小字——


    你好,我是程小蔓的媽媽,孩子年紀小不懂事,如果您找到了她,麻煩撥打這個電話:


    189xxxxxxxx


    這是那種常見的防走丟找回信息,常常用在老人和小孩身上。


    但看這條項鏈的模樣,估計原本帶在身上的孩子已經長大了不少。


    “秦照瀾媽媽把這個給我做什麽?”


    遊西雀抬起頭,下意識想問,門口卻已經空蕩蕩的,女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了。


    ***


    把方樹送回青藤高中,又特意給他安排了心理醫生,秦照瀾沒繼續留在學校,反而開著車,一路回了自己家。


    他老子有錢,這些年不愁吃穿,雖然這會兒被逼著到山裏去做老師,實則城裏早早有了自己的房子。


    一棟三層高的小別墅,院子裏種了些花花草草,但因長時間無人打理,已經亂七八糟地野蠻生長,看著十分雜亂,枝葉瘋了似的朝天生長,在陰雨天裏顯得烏沉沉一片。


    下車的時候,秦照瀾習慣性地整理了一番衣服頭發,在學校裏當慣了有為青年好老師,秦照瀾還是潛移默化染上了一些好習慣,然而才進門,斯斯文文的一張臉便瞬間垮了下來。


    秦照瀾暴躁地抓了抓頭發,扯著領帶隨手扔到一邊,想到自個兒今天學校沒課還要去管學生那檔子屁事就覺得痛不欲生!


    “這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秦照瀾把眼鏡取下來,勾在手裏轉圈,不過遊西雀的話他還記得,他想著方樹神經兮兮的樣子,也能看出情況不正常,於是皺了皺眉,“青藤鬼校地下論壇?什麽玩意兒,以前怎麽沒聽過這些事……”


    他拿著手機,準備發幾條信息問問關係好的幾個老師。


    就在這時,屋裏的燈倏然閃爍了幾下。


    雨聲淒厲,冷風幾乎要從門縫裏鑽進來。


    “燈壞了?”秦照瀾抬頭看了一眼,正想去找工具修一修,忽然,他動作猛地一頓。


    沙發上不知什麽時候放了一把濕漉漉的傘。


    它是那種長勾傘,斜斜地倚著沙發,就在這時,燈光忽然熄滅,秦照瀾差點沒嚇一跳,這把傘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是他拿進來的嗎?


    他有自己的傘,那是一把灰色的商務傘,現在還晾在玄關處。


    那這是誰的傘?


    這時,黑暗中忽然嘭的一聲巨響!


    窗戶竟然被吹來了。


    狂風卷著瓢潑大雨用湧進屋裏,窗簾被吹出嘶啦嘶啦的怪聲,秦照瀾暗罵一聲,連忙跑過去把窗關上。


    即便如此,雨水依舊瘋狂拍打的玻璃窗。


    窗簾也濕了個透,淅淅瀝瀝冒著水。


    “我靠,這天是破洞還是怎麽的,下這麽大雨。”秦照瀾擰著窗簾上的水罵罵咧咧。


    滴答滴答滴答。


    水珠源源不斷往下來落,秦照瀾尋思著自己這房子是不是太久沒住,竟然變得這麽破,雨水居然能把窗推開,這也太離譜了。


    這個念頭剛落,忽然聽見有人低低地叫了他一聲。


    “老師……”


    “哎!”秦照瀾下意識應了一聲。


    下一瞬,他身體一僵,這屋裏隻有他一個人,誰他媽會叫他老師?


    秦照瀾狐疑地左右張望一番,客廳裏的燈不停閃爍,忽明忽暗,佇立的家具仿佛沉默的影子,在這陰冷的下雨天裏,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他。


    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倚在沙發上的黑傘不見了!


    “不是吧……”作為一個無神論者,秦照瀾表情嚴肅,“有賊?”


    除了有賊,還有什麽能解釋這把傘突然消失?


    滴答、滴答。


    水珠敲打在地麵。


    秦照瀾身體忽然繃緊,他突然意識到這屋子裏有些不對勁。


    窗簾上的水已經被他擰幹,那麽現在,為什麽還會有多出來的水滴聲?


    忽然,天空驚雷震響,白光驟然劈下。


    窗邊似乎佇立著一個影子!


    那影子被濕漉漉的窗簾包裹,閃電照亮天地的瞬間,秦照瀾好像看見窗簾的另一邊幽幽站著一個低垂著頭的女孩。


    她的個子不高,頭發很長,烏幽幽的長發幾乎垂落到膝蓋,將她整張臉掩住。


    一個女孩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秦照瀾咽了咽口水,冷冰冰的雨水黏在他的衣服上,寒意令他無意識地打了個冷顫。


    他看得出來這個女孩年紀不大。


    她似乎穿著春夏的校服裙,凍得灰白的雙腳赤著踩在地上,腳趾已經被磨出許多血跡,又或者並不是磨出來的血——


    一縷暗紅的血液正幽幽從她的腿間落下。


    她的個子不高,四肢細得有些難看,骨節嶙峋的,像一個被吸幹了營養的怪物,而她的腹部,卻大得有些驚悚,那個吸幹她營養的怪物,似乎正藏在她的肚子裏。


    秦照瀾臉色登時就變了。


    這女孩充其量才十六七歲!


    肚子這麽大,這意味著,那個禽獸對她出手時,這孩子比現在年紀還要小一年!


    甚至,他認出了這身校服,就在那身衣服的右上角,印著一個小小的秦照瀾極其眼熟的圖標。


    那是一所學校的校徽。


    青藤高中!


    但這一幕轉瞬即逝,隨著白光消失,客廳裏的燈,也驟然熄滅。


    燈徹底壞掉了。


    與此同時,秦照瀾猛地扯開窗簾。


    映入眼簾的是窗玻璃外黑得十分恐怖的下雨天,雨幕中有一輛破舊的藍白公交瘋狂駛來,兩個車前燈像黑暗中的兩隻怪獸的眼睛,亮得驚人。


    但秦照瀾卻沒有從兩盞燈中獲得溫度。


    他臉色發青地看著那把倚在牆邊的黑傘,一雙冰冷的手,幽幽從後麵伸了出來,牢牢地扣住他的手臂。


    車窗玻璃上,秦照瀾的身後悄然多了一隻怨毒的眼睛。


    那隻眼睛從烏黑的頭發縫隙間露出來,冷冷地注視著他。


    嘭嘭!


    嘭嘭嘭!


    “秦照瀾!”


    遊西雀粗暴地拍打著門板,連著給這人打了幾十個電話沒人接,十有八九是撞鬼了,但他的車還在外麵。


    但屋裏無人回應。


    她皺皺眉,轉身來到旁邊,一樓的落地窗被窗簾遮得嚴嚴實實,但總歸是玻璃做的。


    遊西雀看了一眼,然後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雙手搓了搓,而後彎下腰,將自己前不久網購的大鐵錘提起來,然後衝著玻璃窗狠狠一砸!


    嘭!


    這玻璃還挺厚,沒碎。


    嘭!嘭!嘭!


    哐啷!


    玻璃四濺,遊西雀從破洞裏麵進去,“秦照瀾?秦照瀾!”


    地麵隻有一片濕漉漉的水漬。


    遊西雀皺了皺眉,這時,哢嗒一聲,原本緊閉的門,突然打開,狂風呼嘯,隻見有個男人握著一柄大黑傘走進雨幕中。


    秦照瀾麵無表情,雙眼無神,步履形如僵屍。


    而在他的身邊,依偎著一個穿校服裙的女孩。


    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突然,那女孩的頭顱劈啪一下,竟一百八十度轉了過來,黑發縫隙間的眼睛冷冷地看了遊西雀一眼,似乎在說——


    【別過來,殺了你!】


    下一瞬,兩道身影便消失在雨幕中。


    遊西雀氣笑了,竟然眼皮底下給讓秦照瀾被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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