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陰冷的蛇瞳裏充斥暴戾的惡意,下一瞬, 伴隨陳瑞玲一聲尖叫, 那隻枯皺的老人手猛地揪住她的頭發,一把將她從梳妝櫃下拖出來。


    即便他躬著身,竟然也比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高上許多。


    老人又露出了那種慈祥和藹的笑容, 他左手背在身後, 右手卻像拎著一隻老鼠一樣, 像一隻龐大的怪物,輕輕鬆鬆拽著陳瑞玲的頭發將她提起來, 而後樂嗬嗬地說:“小姐在說什麽?力叔怎麽會打你?老奴雖然沒有看著小姐長大, 但也是你們家的仆人, 哪有仆人打小姐的道理?”


    陳瑞玲臉色蒼白, 渾身顫抖, 她費力地伸手抓住自己的頭發,在他手下掙紮,“好疼、好疼!放開我!放開我!”


    “唉……”老人沉沉地歎了口氣,“老奴真是失敗,從老爺手中接下管教小姐的工作,非但沒有讓小姐乖乖聽話,反而還讓小姐到處亂跑,這要是讓老爺知道,得多失望啊,那不就成了老奴的失職了嗎?小姐,您知道錯了嗎?”


    陳瑞玲眼淚都要出來了,眼眶了蓄滿淚水,“瑞玲、瑞玲什麽也沒做!今天一直有乖乖睡覺,沒有離開過房間!”


    “你還說謊!”


    老人忽然暴喝一聲,冰冷的蛇瞳驀地一張,表情驟變,陰森森地望著她,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又尖又細,“小姐要是沒有出去,你的蝴蝶結怎麽不見了!”


    蝴蝶結!


    衣櫃裏的遊西雀倒吸了一口冷氣,她攤開手,掌心裏赫然就是屍體上的那個蝴蝶結!


    她還沒有來得及給她放回去!


    就在這時,忽然一根繩子從天花板上吊下來,而後猛地套出陳瑞玲的脖子,狠狠地將她整個身體往上吊起來!


    陳瑞玲驚恐萬分地踢著腿,劇烈掙紮著、呼救著。


    但老人隻是垂下手,躬身抬頭看向她,神情冰冷而殘酷,但隱隱變快的說話語速卻透露了一絲興奮。


    “小姐既然不認錯,那老奴隻能代替老爺好好管教你了。”


    “小姐您怎麽了?這點小小的懲罰也承受不住嗎?”


    “倒也是,你們這些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自然是承受不住這點小痛苦。”


    “哪像老奴啊……”老人嘴角抽搐,陰陽怪調地說道:“可是從小在泥裏摸爬打滾過來的,哎,現在的日子可是比以前好過多嘍……”


    幽黑的房間裏,陳瑞玲被吊在半空中,那根粗繩死死勒住她的脖子,任她怎樣掙紮也掙脫不開。


    她開始尖叫、哭泣,大聲求饒。


    甚至在某一瞬間,她幹幹淨淨的臉上露出被燒焦的痕跡,右半邊瞬間充斥紫黑色的血色,竟然變得和她的屍體一模一樣。


    這時,黑暗中突然多出幾道黑影,它們朝著陳瑞玲簇擁而去,試圖將她解救下來。


    “力叔,她隻是個孩子,根本沒有犯什麽大錯,何必對她?”


    “先生把小姐交給你不是讓你這樣對她的!”


    “求求你放過她吧!生前你折磨過她,死後你還不肯放過她嗎?”


    房間裏忽然多出了一道道男男女女分不清老少的聲音,它們有的跪在老人腳邊苦苦哀求,有的衝去抱住陳瑞玲嚐試救她,頓時間,屋裏變得格外嘈雜不安。


    老人沒有作聲。


    他冷眼看著這一切。


    直到黑暗中有一道黑影飄到半空,試圖將繩子解開——


    他忽然陰惻惻地笑了一聲。


    下一瞬,屋裏突然火光大盛,一把火不知從哪裏燒起,瞬間籠罩整片屋子,被吊在半空中的陳瑞玲,卻像是突然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她猛地瞪大眼,血紅的雙眼仿佛快洇出血來,她死死地扣住脖子上的繩子,開始以更為劇烈的幅度掙紮。


    “火、火!”


    “不要火!不要燒我!”


    “啊啊啊瑞玲怕火!不要燒我!救命!救命!救我!”


    她涕淚橫流地尖叫掙紮,但這時候,突然誰也救不了她了,伴隨著劈啪劈啪的斷裂聲,梳妝台上突然有東西滾了下來。


    一個個神態各異的小泥人屍首分離掉在地上,斷裂之處,竟然緩緩溢出一縷鮮血。


    奇怪的是,火並沒有燒到衣櫃。


    遊西雀從衣櫃縫隙間看到這一切,雙眸一片冰冷。


    陳瑞玲早就死了。


    這個什麽狗屁管家,簡直是讓她重新經曆一遍死前的場景。


    甚至,這一次,她沒有辦法死去。


    而是在這個管家滿足心裏某種變態扭曲的欲望之前,絕對不會結束!


    這根本是一場虐待。


    毫無疑問,陳瑞玲生前就是被這個“管家”以這種形式虐待致死。


    但後來呢?


    奇怪的是,“管家”竟然也和陳瑞玲死在了同一個地方。


    遊西雀蹙起眉。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管家之前藏在劇院裏的什麽地方?難道是更深層?裏麵我並沒有去過。”這間劇院還有很多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且不說陳瑞玲,現在又不知道哪裏冒出來一個管家,單單是他出現在這裏,就差點讓我丟了小命。”


    想到剛才的體驗,遊西雀還有一些心有餘悸。


    那是她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甚至是之前的白戾歌,也沒有這麽強烈。


    這隻鬼,是她目前遇見過最凶殘邪惡的鬼。


    耳邊充斥著陳瑞玲驚恐的尖叫聲,遊西雀抿起唇,指甲死死摳著衣櫃門板,哪怕小姑娘隻是一隻鬼,也依舊讓她充滿了不適。


    沒有人能看著一個孩子被虐待而無動於衷。


    就在她幾乎快無法忍受這一切的時候,忽然有什麽鑽進了自己懷裏。


    遊西雀怔了怔,低頭一看,竟然是小小玲渾身顫抖地趴在她身上,它像是終於找到了避風港,腦袋死死埋在她的話裏,雙肩一顫一顫。


    “說起來,陳瑞玲能夠附在小小玲身上離開,也就是說,從某種程度來說,小小玲就是另一個陳瑞玲,她們之間有某種聯係,甚至還有可能……它們是同一個人。”


    思及此,遊西雀頓了頓,緩緩伸手摸了摸小小玲的腦袋。


    溫熱的掌心傳遞一絲安慰,片刻,小小玲才逐漸平靜下來。


    就在這時,老人忽然眯起了眼,他重新審視著這個房間,動作一頓,“咦?小姐的玩具去哪裏了?”


    “哦……”他像是在說什麽意料之中的事情,語氣輕蔑而嫌惡,“小姐身邊的東西,就連一個小小的我玩具,竟然也這麽不乖,老奴看來又失職了,既然如此,老奴隻能將它……找出來了。”


    下一瞬,他陰冷邪惡的眼睛,忽然看向了角落裏的衣櫃。


    遊西雀呼吸一頓,下意識屏住呼吸。


    他緩緩走了過來,笑眯眯的,看上去隻是一個麵目有些醜陋的慈祥老人。


    而後停在了衣櫃前。


    “嗯……讓我來看看,小姐的玩具是不是藏在了這裏。”


    枯皺幹癟的手緩緩伸向衣櫃,而後握住了門把。


    這個紅漆木製老衣櫃是那種雙開門款式的拚櫃,左右兩層合在一起,加起來幾乎能躲進來五六個成年男人。


    老人躬身的模樣像童話書裏戴著帽子的老巫婆,他笑眯眯地拉開門把。


    嘎吱——


    左邊的門板打開,遊西雀心跳驟然加速,冷汗從頸間滑落,懷裏的小小玲甚至一動也不敢多動。


    “哦,沒有,小姐那個不聽話的玩具不在這裏。”


    老人並不生氣,他甚至沒有拉開右邊的門板,他隻是慢吞吞地將腦袋伸進衣櫃裏,半截身子留在外麵,像毒蛇一樣探索著未知領域。


    “這邊看來是沒有了,我來看看這邊。”


    腳步聲停在了門板外。


    遊西雀背脊貼著衣櫃門,死死屏住呼吸,不敢喘氣。


    可即便如此,那股濃鬱的腐朽老人臭和血腥味,依舊凶狠地從門縫間湧了進來。


    隔著一扇門板的距離,她甚至能感覺到這老怪物聲音裏細微的興奮震顫。


    而後門把手,再度被握住。


    遊西雀麵色蒼白,汗水已經浸濕了她的背脊。


    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她忽然產生一個奇異的念頭。


    “難道真的隻能坐以待斃嗎?”


    從現實的角度來看,單單是這個怪物出現,她的身體就已經無法承受,似乎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可真的要這樣嗎?”


    坐以待斃似乎不是她的風格。


    遊西雀張開口,虛虛地喘了一口氣。


    “再等等。”


    “沒準這老怪物,自己就放棄了,畢竟這衣櫃這麽大,裏頭還放慢了衣服,萬一他不耐心了呢?”


    不耐心就最好了,她可以險險躲過。


    這時,門緩緩被拉開。


    遊西雀身體緊繃,全神貫注。


    而後一隻手握住了門沿,握的是遊西雀藏身這邊的門板,它似乎想要把這邊的門也打開。


    嘭嘭、嘭嘭——


    遊西雀幾乎能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他會發現自己嗎?


    紅色的燈籠散發著詭譎的光,這縷光隨著門板拉開,漸漸地照進了衣櫃裏,遊西雀心跳猛地一頓。


    “他馬上就要發現我了!”


    她突然眼露凶光。


    然而也就在這個念頭落下的瞬間,老人聲音裏忽然帶著一絲壓抑的憤怒:“這裏也沒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當我繼承一間怪談劇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暴走櫻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暴走櫻桃並收藏當我繼承一間怪談劇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