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宿管的屍體在紅色細絲出現的瞬間就已經被吸幹,地上隻剩下一具骷髏骨架。


    遊西雀皺了皺眉,心想:“這東西不但吸血,還吃肉,這到底是什麽鬼?”哪怕她看過再多古怪的東西,也沒有聽說過世界上有這種東西的存在。


    這個想法剛落,忽然,眼角餘光瞥見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驀地看去,遊西雀微微眯起眼,臉上露出一種困惑茫然、卻又帶著一絲恐懼的表情來。


    黯淡的光線下,屋子角落裏,不知什麽時候竟然靜靜地擺放著一顆人頭。


    很難形容“它”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它就是一顆人頭,臉頰滑嫩得如同嬰兒肌膚,但這又是一張老人的臉,你分明能看出來它皮膚光滑,但它的皮肉卻十分衰老地耷拉下來,使得它整張臉看起來都軟塌塌的。


    與此同時,它的唇角下癟,麵部輪廓看上去有些刻薄,幽黑的眼睛冷冷注視著陳惠心的方向,在留意到遊西雀的視線後,它緩緩轉過頭,衝她露出了一個譏誚嘲諷的笑容。


    那些紅絲就是從它斷裂的脖子下麵溢出。


    遊西雀的身體驟然僵住。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詭異的東西。


    “它是活的嗎?”


    “它有意識嗎?”


    “它到底是什麽東西?”


    種種念頭在她腦海中交織,就在這時,那邊的陳惠心忽然怪異地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尖銳而悲愴,“馬上、馬上就好了!”


    當遊西雀再看過去的時候,赫然發現,陳惠心現在的模樣比起之前,又猛地老了十餘歲,她的臉上呈現出片片斑痕,渾濁的眼睛卻亮得懾人。


    與此同時,那些紅血絲仿佛終於吃飽喝足,緩緩從她身上褪去,像蛇一樣盤踞到角落那顆人頭旁邊。


    它們正在向那顆人頭輸送能量。


    至於另一半的能量,則緩緩地送到了那具女屍身上。


    而連接著女屍和路天朗的那根紅血絲,此時忽然脹大,裏麵似乎源源不斷地傳遞著什麽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啪的一下,這根紅血絲陡然斷裂。


    而後嘭的一聲。


    遊西雀循著聲音看去,隻見凳子上的那具女屍,竟然直愣愣的,像僵屍一樣,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而路天朗的屍體,卻無力地向著一旁摔去。


    陳惠心眼神熾熱,她再也等不及了,欣喜地來到女屍旁邊,握住女屍的手,迫切地呼喚她的名字:“天朗?天朗?你醒醒,你醒醒,快看看媽媽呀!”


    女屍僵硬地立著,沒有出聲,也沒有睜眼。


    陳惠心有些著急,然後她忽然想起什麽,眼睛驀地看先遊西雀,手裏的尖刀閃爍著銳利的光。


    她笑了,“哦……對,還剩最後一個步驟,還差最後一步,天朗才能真正的複活。”


    “小雀,你別擔心,以後我就是你的媽媽,我會疼你愛你,你就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會給你……你過去沒有過的母愛。”


    她的目光落在遊西雀的胸口,那裏有一顆蓬勃跳動的心髒。


    就在這時,她忽然看見遊西雀眼神有些怪異。


    陳惠心一愣,她慌忙回過頭,順著遊西雀的目光看去,女屍竟然……緩緩睜開了眼。


    那時一雙極其美麗的眼。


    趙鬱殺人,最喜歡美麗的姑娘。


    他取下來的器官,也是最美的器官。


    包括那個姑娘的眼睛。


    那雙眼睛睜開時,仿佛群星璀璨,陳阿姨怔住了,她一時不敢動彈,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緊接著,那雙眼睛看著她,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悲哀和無奈。


    “她”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天……朗?是、是你嗎?”陳惠心忽然有些局促,她一直希望自己是兒子心目中的完美母親,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所以她從來不會自己親自動手,她還想和兒子,再過幾年的平淡日子。


    幾年就好。


    就算沒有幾年,幾天也好。


    而後一顆碩大的淚珠從“她”眼眶裏落下,“她”眼神掙紮而痛苦,而後張開口,終於、終於在那一刻,發出了聲音——


    “媽——”


    “快、逃!”


    陳惠心好像沒有聽見,她隻知道,兒子終於複活了,她終於、終於在這一天,再一次聽見兒子呼喚她,喊她一聲媽媽!


    她用力搖搖頭,“你說什麽?哦,你現在還不是完整的,我要、我要去——”


    對,要去把那孩子的心髒,獻給你!


    話未說完,她驀地瞪大眼。


    陳惠心身體一僵,而後愣愣地低下頭。


    一隻手穿過她的胸口,狠狠地攥住了她的心髒,而後親手,將那顆心髒,從她的胸腔裏,拖拽出來。


    與此同時,淚水從“她”眼眶落下,但“她”卻緩緩勾起唇角,臉上露出詭譎笑容。


    第73章


    “你好,媽媽。”


    異變來得太突然, 幾乎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


    血液飛濺,瞬間染紅少女蒼白的臉,“她”眼神掙紮痛楚地看著陳惠心——這個創造“她”的女人, 僅剩的人性讓“她”痛不欲生。


    “媽、媽——”


    “她”崩潰地大喊, 雙手卻無法控製, 死死拽住女人的心髒不肯放,身體裏似乎有兩種力道互相撕咬搏鬥, 使得這雙美麗纖細的手劇烈顫抖,血水撲簌躺下,那顆本就虛弱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陳惠心表情茫然,蒼白的頭發淩亂如枯草。


    嘴唇張合, 她囁嚅著似乎想說什麽,可張口便是噴出的血水。


    但她還是,盯著少女,艱難地抬起手, 試圖撫摸少女美麗的麵孔, 她既欣喜又彷徨,可更難以掩飾的是一種深深的不安和恐懼。


    “天、天朗,你——”


    少女表情扭曲, 仿佛有惡魔藏在她的身體裏。


    “她”是誰?


    “她”是路天朗!


    “她”殺了自己的母親!


    可是……這一切有什麽不好嗎?


    下一瞬, 少女臉上的驚恐痛楚陡然消失, 她的表情緩緩收斂,而後輕輕地挑起嘴角, 充血猩紅的眼珠子邪惡而殘忍。


    “你好, 媽媽。”


    “謝謝你, 複活我……”


    陳惠心臉色驟然慘白, “不、不!你不是!你不是天朗!”


    聞言, 少女困惑地歪了歪頭,“我是啊,我是天朗啊……您不滿意嗎?我記得您為了照顧我累到昏倒的模樣,也記得我在患病時那樣傷害您,那天早上其實我並不是故意把碗摔掉的,很抱歉,媽媽。……您會原諒我吧?”


    “她”笑起來,緩緩咧開嘴。


    “看到您為我做那些,我一直感到很痛苦,幸好,現在都可以結束了,您說得對……都結束了。”


    “哦,還是您更喜歡原來的我?那還真抱歉,我更喜歡現在。”


    想到這些,“她”是那樣的高興,“她”甚至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神色癲狂,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狹窄的地下室裏充斥著“她”瘋狂的笑聲,陳惠心望著“她”的眼神漸漸崩潰,先是從欣喜到期望、再是從茫然到不敢置信,口中喃喃:“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突然,她似乎終於想起了什麽,驀地睜大眼,臉色瞬間灰敗。


    她掙紮著、掙紮著伸出雙手,想要去捧住少女的臉頰,然而指尖才剛觸及她的皮膚,忽然,口中難以抑製地吐出一口血水。


    與此同時,噗嗤——


    少女猩紅的手,再度探進她的胸腔,尖銳的指甲如同刀刃,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狠毒!“她”滿臉興奮,像個得了什麽有趣玩具的孩子,一邊尖叫一邊大笑,來回刺穿女人的胸膛,挖出她的髒器,鮮血濺紅了她的臉,濺紅了女人的臉,甚至牆壁也潑上星星點點的血跡!


    可少女的屠戮並沒有停止!


    即便如此,陳惠心還是執著而又絕望的,用手指描繪“她”的臉。


    忽然,她的手無力垂下,陳惠心艱難地移開視線,看著摔倒在地的真正的路天朗的屍體,神色枯槁,氣若遊絲。


    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樣絕望。


    丈夫死的時候沒有。


    兒子死的時候也沒有。


    即使是前一秒,她也仍然對人生抱著微弱的期盼。


    但也就在這一刻,她又沉沉地回到了黑暗深淵之中,她絕望地低喃:“原來、原來從來沒有什麽光明,我的光,從那一天開始,就結束了……”


    她忽然笑了。


    “哈哈……”眼眶裏溢出血淚,陳惠心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她怔怔地,向路天朗的屍體伸出手,“實驗、實驗從來就沒有成功,複活?從來都是一個謊言,哈、哈哈哈……”


    這時,旁邊忽然插入一道聲音:“實驗?什麽實驗?”


    遊西雀緩緩走來。


    她左手拿著尖刀,右手用手帕輕輕擦拭著沾在掌心上的血跡。


    身後幽幽地跟著一抹高大的影子。


    就在剛才,遊西雀召喚出影子鬼,讓影子鬼生生撕裂了那些纏在她身上的紅血絲。


    而從女屍醒來後,角落裏那顆人頭便仿佛功成身退,沉沉地垂下眼皮,身邊那些紅血絲軟塌塌地纏在“它”周圍,瞬間失去了生命力。


    遊西雀蹙了蹙眉,小心地過去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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