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蘇沒有躲避,隻是再靠近些,用手指背劃過赫敏的臉龐,她已經太久太久都沒「見」過對方了,像是久違的失落重新回到了心底。而赫敏接受著蘇的撫摸,突然覺得鼻頭髮酸,一下子掉下淚來。蘇抽動鼻子,聞到了不尋常的味道,再加上手指觸碰到的濕潤,瞬間顯得慌亂了起來,撐起身子,湊到赫敏麵前,擔心又著急地問道:


    「赫敏,你怎麽了,為什麽哭了,是不是我哪兒惹你傷心了?」


    但赫敏隻是哭,並未回答蘇的話語,其實她已經好久好久都沒哭過了,明明也不是在生蘇的氣,可那突如其來的委屈像是控製不住地往外溢出,想找個時機好好宣洩一番,於是低低地啜泣起來。


    對麵的蘇顯得手足無措,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突然哭了起來,而且那很明顯並不是因為什麽高興而哭,是自己做錯了事情嗎?她開始自審起來,這些天是不是自己疏忽了什麽,忘記了什麽,邊想邊忙亂地用袖子擦拭赫敏臉上的淚水。


    「赫敏,我......我.......」


    她「我」了半天,什麽都沒說出來,蘇第一次表現得如此笨嘴笨舌,皺起眉頭突得怨恨起自己的愚笨,怎麽就不知道對方的心思,好不容易回來,怎麽又讓赫敏如此難過呢。她一緊張焦慮起來,就使勁咬著下嘴唇,沒多時就有些充血的樣子,可即使如此,也似乎沒有猜到赫敏哭泣的理由。


    腦子一渾,隻記得上前緊緊握住赫敏的手,一個勁兒安撫著對方,赫敏淚眼婆娑地看著蘇有些出血的嘴唇,心像被紮了一下,她並不是因誰的過錯而哭,隻是把積攢了好久好久的那些都發泄在一場哭裏麵,此刻也鬆快了許多。隻是她沒想到蘇比以往更會「忍」,甚至到了不顧及身體的程度,她伸手輕輕捏住了蘇的下巴,微微一扯,帶著哭腔道:


    「別咬了,都出血了。」


    蘇卻沒顧及這些,隻是喜上眉梢,又帶著些許忐忑回應道:


    「赫敏,你還好嗎?還難過嗎?」


    而赫敏看著蘇那有些小心翼翼的動作覺得難過,心裏的那點兒情緒早就煙消雲散了,她知道是這麽久的分離讓蘇開始不確定和不自信了,算算,對方回來到現在其實都還沒過二十四小時,對兩人來說可能都算突如其來,所有的情緒都積攢在緊湊的時間裏,似乎都忘了給彼此一個疏解的時刻了。


    於是赫敏靠過去,輕輕舔著,把那點子血腥都捲入了口腔裏,溫柔地回答道:


    「我已經不難過了,現在有你在就好。蘇,給我唱唱搖籃曲吧。」


    蘇想到自己的歌聲就有些尷尬,疑惑道:


    「你確定嗎?」


    「剛好一大早清醒清醒嘛。」


    赫敏倒是幹脆地調侃,蘇抿嘴笑笑,似乎也不在意丟臉什麽的,便清清嗓子,唱了起來。歌聲確實一言難盡,可蘇能聽到赫敏的心跳又變回那個熟悉的頻率就覺得開心。而赫敏則盯著蘇認真的側臉,隻是感嘆自己好幸運,可以遇見對方,雖然她錯過了一些東西,但她明白,自己收穫到的更多。蘇感受著赫敏的呼吸,好似漸漸明白剛才對方所哭泣的是為何,可是她已經沒法迴轉過去的歲月,或者不打算後悔,隻掰掰手指頭算算分離的日頭覺得內疚。


    她想了很久,或許也隻有一句對不起能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想法,雖然她留下日記和畫冊,就是希望赫敏有朝一日可以知道自己的故事和過往,能明白自己從未打算隱瞞過對方,隻是不得以,或是不能夠,但確實也沒法改變赫敏曾作為被「蒙在鼓裏」的對象,在之後,她用了自己的方式去「解氣」,沒人,也沒有力量再可以去威脅到「赫敏·格蘭傑」,去影響赫敏·格蘭傑了。


    可是赫敏伸出手,捂住了蘇的嘴中即將要吐露出的話語,輕輕搖頭道:


    「蘇,已經夠了,那樣的歉意和愧疚我在樹旁聽到了很多,不要自責,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對於這二十年裏自己的事情,赫敏總是輕描淡寫地略過,其實有很多人都認為,或者連蘇也會這麽以為吧,這二十年對於赫敏來言是孤苦,是一種可能無望的等待,但不是的,她是有過動搖和徘徊,埋怨和不甘,可也聰明看得很明白,她從未放棄過自己的生活,同理也從未放棄過蘇。隻是學會了思念的滋味和等待的長短,那些時光裏,是日記,是畫冊,是蘇的存在過的痕跡,她連記憶都變得色彩斑斕起來,即使是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未曾靠近過。


    蘇喜歡赫敏的理解,但也愧疚於赫敏的理解,就像一句詩而言「白晝不會睡眠,除非在夜晚的懷抱裏」,自己困頓許久的白晝歷經千辛萬苦回到了夜晚的懷抱裏,而在以後的時光裏自己會好好「看」著對方,那個唯一的赫敏·格蘭傑,直到死亡將彼此分開為止。


    蘇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之後的幾天裏,有好多故人都上門來探訪,有問她好不好的,有問她之前經歷的,有問她之後有什麽打算的,也有問她什麽回家吃飯的。伊芙望向蘇,雖然時間已經讓她學會淡然,可是麵對蘇,她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抱著這個由自己親手撫養長大的孩子,那些波濤洶湧的終於隻是過去了,她看著蘇好好活著,是健康和平安的,這就比什麽都重要了。


    「蘇,我一直在等你回家吃飯。」


    蘇眼眶紅了,仿佛不再有以往的不適感,回抱了伊芙,是啊,她也想了好久家裏的飯菜啊,現在終於可以嚐到了。在暖黃的廊燈下,她踏入自己生活了好多年的「老房子」,米諾已經上了年紀,而艾比比尋常的貓好些,似乎還沒忘記自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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